繁兒!”
紅衣幻化,天上地下竟是一片漆黑,放眼望去,祝諫、荷香、祝芙、周老太、祝家二老及宅子裏的下人,還有雲妹兒跟覃大牛和小虎子,以及那被村民信奉為仙人的假道士,和他。
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紛紛倒地不起,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如何。
狐之亦心裏沒來由的一慌,抬起衣袖朝那一片黑狠狠揮去,孰料竟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他用盡全力打出去的靈力頭一次沒起到任何作用。
“主上!”黑淩黑媚黑蛟從頭頂那片黑色而下,三張臉上都寫滿了嚴峻。
“怎麽回事?”狐之亦強忍著心頭的暴怒,用那雙漂亮卻嗜血的眸子死死地瞪著前來的三人。
黑淩麵色難看地回道:“王上,祝姑娘怕是醒了。”
“廢話!”狐之亦終究暴怒,衣袖一甩,怒道:“這事孤王早就知曉!孤王是問你眼下是什麽情況,她人在哪?!”
說完,再次朝頭頂漆黑的一片重重揮出一記,卻依舊徒勞無功。
狐之亦這回是真的慌了,他本是想用那怪物將那個蕭九戲耍一番,小丫頭有清醒的趨勢是他早就察覺到的了,隻是他一直抱著僥幸的心態。
畢竟小丫頭就算已經漸漸開始清醒卻還是沒有將他忘記,他覺得就算真到了她徹底失去人類身份的那一天,興許她還是會記得他的。
可是昨晚,就在昨晚,就在小丫頭纏著他要拜堂時他便察覺出不對勁了,但他卻始終想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勁。
狼崽子說了,複仇完成前繁兒絕對不會完全清醒,所以他從來沒想過她會在那之前有什麽動靜,即使察覺到她有事瞞著他……
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激得狐之亦一個冷顫,整張臉都在這一刻僵硬了。
“王上,”黑淩見其麵色不好,不由得也跟著心緊。
狐之亦猛地扭頭看向他,語氣生硬道:“黑淩,繁兒她……”
“不可能,不可能的……”方才有了那樣的念頭就被他自己打消了,向來冷靜自持的狐王竟是難得的慌了。
黑淩也是猜到了什麽,正要說話,誰知那踱步之人卻突然坐了下來。
黑淩不解,“王上,您……”
“孤要弄個明白,”狐之亦打斷他的,眼皮也未抬一下便凝了心神閉上雙目,眨眼間,從他周身緩緩出現一道淡淡的霧氣。
黑淩與黑蛟對視一眼,未再言語,退至一旁為其護法。
毫無疑問,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並非人類所在之地,盡管此地沒有封鎖他們的靈力,也未曾讓人感受到絲毫其他靈感,但卻有著限製他們行動的能力,隻是他們連如何進來這地方的都無從知曉,那祝姑娘……
山石崩塌間碎裂的石子漫天飛,前一刻還晴朗的天此時此刻竟是烏雲滿布狂風怒號,飛沙走石風雲變幻,一棵棵大樹在這風中攔腰而折發出脆生生的哀嚎聲。
山腳一片,合計那一百八十餘人齊刷刷的躺了那密密麻麻的一片,一個個雙目緊閉明顯已經失去了意識。
半空中,那人著一身黑裙,寬大的袖子在隨風飄蕩,身上一朵朵如血似火的曼陀羅競相綻放,墨發飛揚,拂於那蒼白過分的臉,赫然現出一雙似血一般的眼睛,其瞳孔內的紅色似小溪般細細流動,無神而詭異。
“吼——”
彘發出一聲震天吼叫,露出白森泛著寒光的獠牙,比銅鈴還大的眼睛在小姑娘出現的那一刻死死定住她。
彘在吼叫完那一聲後便沒有再動,一時間,雙方誰都沒有動手,隻對視著其四周便升起了陣陣淡黑色的霧氣,縈繞在彘與那紅花黑裙之人周圍。
須臾後,那人終究動了。
她緩緩抬手,蔥白的指尖從寬大的黑袖裏漸漸伸了出來,從側麵伸展,卻慢慢劃至身前,隨著她的動作,一抹紅色流光綻放於她的指尖,如同正在暈染開的朱砂。
“孽畜。”
清冷的嗓音從那雙烈焰般的紅唇中吐出,帶濃烈的陰寒之氣,不過才這一聲,就讓方才還蠢蠢欲動的怪物彘散去了渾身陰氣,緊接著連那血盆大口都閉上了。
小姑娘依舊那副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神情,雙目中紅光流轉,隻那指尖處的紅光顏色越發的深。
下一刻,在彘還未來得及任何動作之際,那抹紅光突地如一根鏈條一般猛地朝彘狠狠射去。
“吼!”怪物驚懼,猛地朝天一聲長嘯,轉身欲逃竄。
誰知便在這時,它周身的黑氣突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形似牢籠的純白色罩子,端端將那龐大的身軀困於其中,任憑它如何吼叫碰撞硬是不能逃竄分毫。
祝繁的手一頓,紅色鏈條也跟著她停下了,剛巧打在那白色靈柱上,像是有意識一般,紅色鏈條一遇上那個靈罩便被反彈了回來,使得祝繁下意識後退數步,無神的眸子裏終於有了變化。
胸前白色骷髏頭的兩個黑洞洞的眼眶在這時發出一陣強烈紅光,祝繁皺眉,朝那骷髏頭伸手過去,孰料就在這個時候,那雙眼眶裏一道白光乍現,緊接著不等她看清狀況,眼前便閃過一抹鮮豔的紅。
濃烈的香氣瞬時間在空氣中散開來,和著被風吹起的泥土味,竟是出奇的沁人心脾。
男人紅衣似火,一張白玉似的臉在紅衣的映襯下熠熠生姿,墨發飛揚間,祝繁對上了那雙冰冷的眼眸,突然間就怔住了。
狐之亦緊抿著唇,在落於空中的同時突然朝怪物彘的方向猛地伸手,隻見得那隻好看的手一個使勁收成爪,根根骨節頓時變得異常清晰,白皙手背上青色血管根根分明。
“吼!吼!”
龐大的怪物發出瀕臨死亡的哀嚎,頗有雷霆萬鈞叱吒雲霄之勢,隻可惜不過是一時之勢。
短暫的哀嚎過後,怪物就再也發不出來聲音,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震得腳下一片土地裂開一道巴掌寬的裂痕。
而那個白色的靈罩也隨著男人的手勢漸漸收攏,最後跟那龐大的身軀一起化成一個白色的光點飛至男人掌心之中,再消失不見。
祝繁愕然地看著他,瞳孔內的紅色漸漸淡去,取代了那無神的眼眸的是平日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
狐之亦收了手,隔著一丈遠的距離看著那被一身沉重衣裙累贅的小姑娘,額角青筋微跳,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繁兒……”
祝繁渾身僵硬,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無動於衷,瞳孔再次泛起流光。
半晌後,兩人依舊沒有動作,她開口,問:“誰?”
狐之亦身形不穩險些便是一個踉蹌,就是這一個字,比那千年前的雷劫還要來得讓他痛苦與驚懼。
他狐之亦自出生便從未體會過什麽叫害怕恐懼,即便麵臨生死劫難他也能處變不驚。
可偏生就是眼前人,讓他一次又一次地體會到了什麽叫害怕,什麽叫畏懼。
他不知自己費了多大的勁才將身形穩住,才能在這個人麵前再次揚起唇角,朝她伸手:“繁兒聽話別鬧,過來三叔這邊。”
他不想等太久,不想讓她置身於他不知情的境地。
所以他斷了一尾,取出了宸青放在他體內的神牌,以神牌之力打開了掛在她胸前的那個骷髏。
於他而言,斷尾之痛算得了什麽,總歸過不了些時日便會長起來,真正的痛,是明知她會如何卻看不到她,是她分明就在眼前,卻以那般陌生的眼神看著他,問他是誰。
“繁兒……”
“姑娘!”
烏雲之下,魅夜一身紫裙出現在祝繁身邊,打斷了狐之亦未說出的話,也讓那雙眼裏的流光越發地鮮豔起來。
道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麵孔,隨魅夜下來後便護在祝繁身前,冷冷地看著對麵的男人。
對於中途打斷他事情的人護狐之亦從不姑息,衣袖一揮便朝道狠狠打去,道正要抬手抵擋,卻不想便在這時身後的小姑娘將他一把推開徒手接住了狐王這致命的一招。
“繁兒!”狐之亦收手不及,一顆心髒因她的舉動險些從喉嚨裏跳出來,關切地就要上前,然而就在這時,她卻說話了。
“你是誰?”
那雙眸子太過冷了,痛徹心扉的寒意自狐之亦的腳底徐徐上升,侵襲著他身上的每一根骨頭。
祝繁將雙手收進袖子裏,看著他眼眸裏一閃而過的愕然與痛楚,她隻覺心髒好似被一把利刃貫穿,疼得她連呼吸都成了困難。
“姑娘,他……”魅夜到底是女人,瞧著這二人分明該是相愛的,如今卻變成這樣,於心不忍。
祝繁緩緩扭頭看向她,魅夜一對上那雙空洞的眼睛就說不出話來了。
“繁……”狐之亦上前兩步,然而卻隻來得及喊出一個她名中的一個字那人就一聲不響地轉身遠去了,道緊隨其後,留魅夜有些無奈地看著向來不可一世的男人。
“我勸你這會兒還是別追上去的好,”見他要跟上去魅夜好心地提醒。
狐之亦冷冷看了她一眼,她聳了聳肩,隻得說:“放心吧,時間未到,她還是你的繁兒。”
聞言,狐之亦蹙了蹙眉,想再問清楚些的,奈何魅夜不得不跟上,隻跟他招呼了一聲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