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雖然知道賈探春此舉的用意,無非是看出了王夫人現在不想將林黛玉和史湘雲接回來,好繼續給薛寶釵創zào機會。可是賈母此時也不會和王夫人正麵衝突,一來,元春省親在即,作為元春的生母,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二來,對於玉兒和雲兒得了南安太妃的青睞,其實賈母是很高興的,雖然這樣一來,於她的雙玉姻緣的打算有些變化,可是她相信元春肯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的,她知道怎樣的選擇對她、對賈府才是最好的選擇!就算不是玉兒,雲兒也比薛寶釵好啊!賈母對於自己一手教養出來的孫女還是很有信心的。所以,玉兒、雲兒現在不在,讓那個薛寶釵陪著寶玉玩一會也是可以的。
所以接林史二人回府的提yì就這麽不了了之了。所有人都沒當一回事,隻賈寶玉心裏難過了片刻,可隨即就被惜春提yì去園子裏釣魚轉移了注意力,一通玩鬧下來,賈寶玉高興的不知今夕是何夕,哪裏還記得別的啊!
從賈寶玉處回來,賈探春回到自己狹小窄仄的屋子,翠墨、書墨端來水盆,伺候著賈探春洗漱。洗漱完畢後,賈探春卸下首飾,換好衣裳,坐在梳妝台前由侍書幫著通頭,忽然門外傳來彩雲的聲音,“三姑娘歇下了嗎?”
賈探春猛地睜開眼,顧不得正在梳頭,立刻站了起來,迎了出去,“沒呢!彩雲姐姐怎麽來了?是不是太太有什麽吩咐?”
彩雲笑嗬嗬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鬟,手裏捧著些什麽。“下午薛姨太太來陪太太說話,送了些精致的首飾,太太說這些首飾很適合三姑娘,所以讓奴婢給三姑娘送來了。”
賈探春眼前一亮,笑容真摯而燦爛,“多謝彩雲姐姐跑這一趟,明日我親自去給太太道謝。彩雲姐姐坐下來喝杯茶吧!”
侍書端著茶杯走了進來,“是啊彩雲姐姐,這是寶姑娘送給寶二爺的茶葉,姑娘嚐了一次,說喜歡這味道,寶二爺便全給姑娘送來了。據說是外頭進貢的,一兩金子一兩茶葉呢!姐姐嚐嚐!”
彩雲本打算送了東西就走的,可聽了這話,停住了腳步,一兩金子的茶葉,她也想嚐嚐呢,隻是臉上卻笑著說道:“奴婢是哪個名牌上的人,怎麽配喝這樣金貴的茶葉呢!三姑娘太客氣了!”
探春笑著說道:“彩雲姐姐整日伺候太太,如何配不得?彩雲姐姐滿坐,我今日的功課沒有完成,先去寫幾幅字,侍書你陪著彩雲姐姐。”
探春去了隔間,漫不經心的寫著字。
少頃,外間的彩雲提出要回去了,侍書親自送了出去。賈探春放下筆,侍書走了進來,小聲的說道:“姑娘,奴婢問清楚了,這些首飾隻有姑娘一個人有,二姑娘四姑娘那都沒有。”
賈探春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我累了,歇息去吧!”
躺在床上,賈探春卻沒有絲毫的睡意,她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情,和太太的態度,漸漸的明確了一些事情。看著頭頂水墨山水的帳子,聽著外間稍有些嘈雜的聲音,賈探春心潮起伏,明明自己才是賈家的姑娘,老太太的親孫女,可是在賈府的地位還比不上林黛玉和史湘雲!她們二人可以住在風景秀麗,寬闊疏朗的漪瀾院,可自己卻擠在這小小的抱夏裏!既然討好老太太沒什麽用,倒不如討好了太太!畢竟她才是自己的嫡母!
賈探春心中有了決斷,又想了很多很多,直到三更時分才漸漸入睡。
而賈迎春、賈惜春也知道了王夫人給探春送首飾的事了,畢竟三人同住在抱夏裏,彼此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能知道。隻是迎春、惜春卻沒當回事,迎春是性子天生如此,惜春卻是不在乎這些,因此,三人之間倒是一直風平浪靜的相處著。
而林黛玉和史湘雲那頭,經過多日的顛簸,終於到了揚州,剛一下碼頭,林黛玉看到前來迎接的林安,眼眶就紅了,“安叔,我爹爹他?”
林安這些日子也煎熬的很,眼睛裏滿是血絲,“姑娘到了,快上轎吧,老爺正等著姑娘呢!”然後轉向史湘雲,“這位便是雲姑娘了吧?老爺提起過姑娘多次,也一直惦記著姑娘呢!轎子已經準備好了,快請吧!”
伺候著林黛玉和史湘雲上了轎,林安看向林蘇已經他身後的鳳平鳳禮二人,詫異的問道:“這兩位是?”他們特意等到林黛玉和史湘雲上了轎才現身,莫非有什麽不可告人之處?
林蘇賠笑著看了鳳平鳳禮一眼,然後附在林安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麽,林安瞪大了眼睛,看向鳳平鳳禮的眼神裏多了絲慎重,“二位爺,請上轎吧!先回府再說。”然後瞪了林蘇一眼,不是說了隻有太醫來的嗎?這兩位爺怎麽也來了,還是跟著姑娘們一起來的,若是姑娘被人看去了,老爺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回到了林府,林黛玉便欲直接往林如海住的院子奔去,被史湘雲拉住了,“好姐姐,咱們一路風塵,身上髒得很,義父如今有病在身,抵抗力差,咱們還是先洗漱換身衣裳再去吧!”
林黛玉也知道史湘雲說的是實情,雖然擔心不已,但還是回院子裏洗漱去了。
等換好衣裳,二人急匆匆的去了林如海的院子,等看見林如海的時候,林黛玉淚如雨下,隻叫了聲“爹爹!”便趴在林如海的床頭哭個不住,可林如海昏迷不醒,完全聽不到。
史湘雲也跟著傷心不已,還記得初見林如海的時候,他雖然看著氣色也不大好,可比起如今這樣子來,也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上啊。現在的林如海,骨瘦如柴,膚色發黑,連嘴唇都是烏黑的。看樣子,真的是中毒了,毒性還烈的很,要不然不會這麽短時間內,將林如海的身子毀成這個樣子。
史湘雲擦擦眼淚,將林黛玉拉了起來,“好姐姐,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咱們先避一避吧,讓太醫給義父把脈,看看可有什麽法子?”
林黛玉哭的傷心不已,聽了史湘雲的話,猛地頓住了,“還是妹妹說得對,我還是太脆弱了些。我都聽妹妹的!”
史湘雲安慰道:“姐姐也是關心則亂而已。”
林黛玉擦擦眼淚,問道:“安叔,隨行來的太醫現如今可準備好了?他們怎麽說?”
林安恭敬的說道:“兩位太醫已經短暫休息過了,說老爺的身子要緊,可以隨時來給老爺把脈。”
林黛玉點點頭,“既如此,那安叔趕緊請他們過來吧!之前替爹爹看病的大夫可在?還有藥方脈案什麽的呢?全都準備好,以備太醫不時之需!”
林安見林黛玉安排的很是周到,心中頗有些欣慰,心道老爺說的沒錯,姑娘如今果然大有進益了啊!“是,老奴這就去安排!”
等方太醫、楊太醫進來時,林黛玉和史湘雲已經避到了屏風後,兩位太醫先後給林如海把著脈,並和先前給林如海看病的大夫詢問著什麽,翻看著林如海的脈案和藥方,林安見了,心中稍定,可看著跟在楊太醫和方太醫身後的人時,林安瞪大了眼睛,這不是那兩位祖宗嗎?他們怎麽穿成這樣就來了?還一直盯著屏風的方向!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林安眼珠子轉了轉,不著痕跡的將身子往屏風的方向移了移,試圖用身子擋住鳳平鳳禮的視線。
鳳平是被鳳禮攛掇著來的,他原本沒打算來的,他的計劃是等林如海醒了後再和林如海見麵的,隻是鳳禮說好歹是林姑娘的父親,他若表xiàn的這樣冷淡,若日後林姑娘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未免心冷,覺得自己太涼薄了。
鳳平想想也是,而且他也實在擔心林姑娘的狀況,擔心她太過傷心,傷了身子,因此便半推半就,換了衣裳,裝成小廝的樣子,跟著太醫們進來了。
一進門,鳳平便四處搜索著林姑娘的身影,然後便看到了屏風後若隱若現的身影,鳳平的視線立刻被鎖定了,直直的盯著那處。
鳳禮見了,隻能無奈的向天翻了白眼,真是的,你現在在人家的地盤上,就不能低調點嘛?如此光明正大,肆無忌憚的盯著人家的閨女,沒看人林府管家都快把你當成登徒子了嗎?眼看著那個管家看向這邊的眼神越來越謹慎,鳳禮隻能在心裏嗬嗬了。若不是林如海現在生死未明,若不是礙於我們的身份,估計我們現在已經被掃地出門了,皇叔你信不信?
那邊,兩位太醫商量了半天,斟酌著一個法子,楊太醫拿出家傳的金針,讓人將林如海的外衣解開,開始行針,方太醫拿起林如海的右手,在中指上割了一刀,黑色的血流了出來。
林黛玉在屏風後看了一眼,驚呼一聲,然後捂著嘴巴,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史湘雲見了,忙攬住林黛玉,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不讓她繼續看下去。
而鳳平被那聲驚呼嚇得心頭一跳,忍不住想要往屏風那邊走去,被鳳禮拉住了,“皇叔!鎮定!鎮定!”
鳳平也看到了林安不悅的神色,隻好歎了口氣,按捺住了,隻是,“林大人情況到底如何?可有法子嗎?”
方太醫不妨鳳平有此一問,愣了愣,方才在鳳平不悅的神色中回答道:“呃,楊大人用金針將林大人體內的毒逼到右手中指上,然後放出毒血,等毒血放盡,然後再開方子為林大人清楚體內餘毒,想來應是無礙了。”
林黛玉聽了這話,鬆了口氣,心中歡喜起來,可史湘雲卻覺得不大對勁,這問話的人是誰,為何方太醫的語氣這樣恭敬?莫非是那兩個人?史湘雲想到那一日在碼頭上看到的人,覺得應該是他們沒錯。隻是,他們到底是何身份,為何連太醫都對他們這樣恭敬?要知道,方太醫和楊太醫可是聖上親自指派的,代表的可是聖上啊!
鳳禮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忙拉了拉鳳平的衣角,看了看屏風那邊,那兩個丫頭可都是人精啊,得注意著點,別被她們看出什麽來了。
鳳平醒悟過來,不自在的咳嗽了幾聲,解釋道:“林大人乃國之重臣,聖上極為重視林大人的病,兩位太醫務必治好林大人!”
方太醫楊太醫無奈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我的王爺,您就別裝了,這屋子裏除了林家姑娘外,誰不知道您的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