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設置了結界的房中,狐之亦在聽了黑淩來報的消息後陷入了沉思中。
黑淩那張冷峻的麵容難得出現裂痕,隻見他皺眉道:“主上,時間緊迫,怕是來不及了,難道真要讓祝姑娘九日後……”
剩下的話被男人抬手製止,“足矣。”
狐之亦勾了勾唇,眸中綻放一朵冷花,“要的便是九日之後的大日子。”
不出意外,那名叫蕭九的人類會在今夜子時抵達此地,明日會正是露麵於人前,那一年,便也是在冬月十三的那一日事發的,小丫頭自然不會急於一時。
黑淩考量的又不同,“天上天的人已經從靈姬山下來了,怕是會曉得蛇姬的死與我等有關,屬下擔心屆時神王會橫插一腳。”
神王珞黛本就將他家主子視為眼中釘,若知曉以主子現有的半生修為也能破了那蛇姬的護體金印,隻怕到時候會出大亂子。
狐之亦嘲諷一笑,懶懶抬起眼皮看向黑淩,道:“便沒有蛇姬一事,你以為她會安分?”
黑淩聞言啞然。
“何況,”狐之亦哂然,眸中紅光一閃而過,“她早就曉得孤要將手伸至死冥了,她便是恨不得孤如此,橫插一腳?笑話。”
黑淩一驚,忙道:“那湛燊的事……”
“那倒不至於,”狐之亦把玩著腰間翠玉,雖頂著祝弧的那張斯文俊秀的臉,卻是渾然不同的氣質。
“湛燊的目的是珞黛,孤這方不動,他也斷然不會讓珞黛這個時候察覺到與孤之間的協議。”
黑淩聞言想想也是這麽個道理,眼下魔族人已經潛伏在死冥,他們現下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因為那紙協議麽,何況湛燊那人雖是魔族之人,但相處下來卻並不難。
隻是若真等到九日後事發,有一點卻是……
“你想說祝家老爺子等人?”狐之亦一眼看穿黑淩心思。
黑淩點頭,“主上不也聽那聖雪太子說了,這兒的人兩年後死於祝姑娘的怨恨中,如今看似時光溯回,實則且並非如此,然祝宅及周老太等人卻是不該死的,難道真的要讓祝姑娘再經曆一次生死麽?”
聖雪太子從死冥閻鬼手下名為書卿的判者手中得知了部分消息,說的便是有關時光溯回一事。
神王珞黛雖啟用時光溯回之術將狐王送回兩年前,然實際上那祝姑娘卻是先一步回來了,換句話說,他們抵達此地之時,閻鬼已經啟用死冥幻境將這祝家村給籠罩了。
在死冥幻境籠罩下的這塊地方,全然便是為了懲罰罪孽深重的祝姑娘所致。
便相當於這裏之後要發生的一切,外人是看不到也聽不到的,而幻境之外的地方則是陣陣回到了兩年前。
書卿的死書中,祝家村的一百八十餘口的人的名字已經刻在上頭。
原本,名字刻在死書上的人,若真因為時光溯回之術命數發生的改變,那麽他們的名字便也會跟著從死書上消失。
然而可惜的是,祝家村的人並非死於天災人禍,而是死於他們自己的罪孽中,死在祝姑娘的仇恨中。
換句話說,若非祝家村那等人作惡,也就不會釀成全村被屠的命運,身上本就有罪的人,刻在死書上的名字是無法隨著時光溯回之術消失的,他們終究逃不過一個死字。
隻是當年連祝老爺等本身無罪之人如今被置身於死冥幻境之中,九日時間,怕是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和借口將人轉移。
狐之亦自然是懂黑淩的意思的,他早就聽聞死冥閻鬼做事鐵麵無私到近乎冷血的程度,他將幻境罩在這祝家村之頂,不分有罪與否。
祝家老夫妻與周老太等人盡管身上無罪,卻是被閻鬼算在其中,為的不就是讓他的繁兒醒來回到血魂池後更痛苦麽?
畢竟,這世上沒有什麽比親眼看到自己殺死自己做在乎的人更為痛苦了。
嗬。
思及此,狐之亦冷笑。
“他想得的確是好,不過他是過於自負了,孤雖失了半身修為,但要若想從他這死冥幻境中救出幾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可是,如此一來,閻鬼勢必不會坐視不管的。”
主子的本事黑淩怎會不知,隻是若在事發之前行動,勢必會引發變故。
狐之亦笑而不語,搖椅輕輕的晃著,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有些斑駁地落在他臉上。
良久後,黑淩才聽到他幽幽地歎息聲。
“你且看著吧,於孤而言,凡事皆無定數。”
說罷,闔上眼,儼然便是一副不想再說話的模樣。
黑淩欲言又止,到底是沒有再說了。
“少爺,少爺您睡著了麽?”
黑淩剛走,旺生便在外頭敲了敲門,然後將門開了一個門縫,探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
狐之亦閉著眼睛“嗯”了一聲,旺生忍不住笑,開了門說:“老爺跟夫人往這邊來了。”
狐之亦這才睜眼,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問:“這個時候他們過來做什麽?”
方才過了午飯時辰,這會兒是午休的點,以前二老從不會這個時候過來的。
旺生走近了,回答說:“聽說是為了祝姑娘的事來的。”
“繁兒?”狐之亦不由得挑眉,心說小丫頭這幾天也沒怎麽過來,如何便想起她來了。
旺生搖頭,“具體不知,隻曉得是為了祝姑娘來的,少爺您……”
旺生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芳兒在外頭跟二老見禮的聲音,旺生看了自家少爺一天,忙不迭出去迎人,狐之亦自然沒有再躺著的道理。
“哎呀,你出來做什麽,趕緊進去,進去,這天啊是越發的冷了,可別凍著了。”
秦氏一看到兒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忙不迭就招呼道,示意芳兒趕緊把人給扶進去。
狐之亦失笑,卻是在芳兒的虛扶之下進了屋。
秦氏跟老爺子一進門就皺起了眉,對旺生說:“怎麽回事?少爺屋子裏怎麽都感覺不到暖意,你們是怎麽照顧人的,給凍病著了你們擔得起責麽?還不快去多加個暖爐來!”
話一說,旺生豈敢不應,連連點頭出去加爐子去了。
狐之亦扶著秦氏坐下,說:“娘,這屋裏已經夠暖了,再加,兒子怕是要中毒死了。”
“呸呸呸!瞎說什麽,”秦氏沒好氣地瞪他,拉著人在邊上的位子上坐,隔著茶幾訓斥。
“曉得你不喜歡那生炭的味道,但哪一回不是全部燒旺了才給你弄進來的,這身子才剛好轉就不曉得愛惜了,是存心不想爹娘看著你難過才好麽?”
狐之亦一聽,自是一番安撫。
祝老爺聽了一會兒見愛妻還要嘮叨下去,便在一旁幫腔,提醒道:“老婆子,你來弧兒這可不是為了嘮叨這個的吧?”
聞言,秦氏先是一愣,隨即還真被他給轉移了注意力,斷了方才的話題對狐之亦說:“最近,你跟那祝小姑娘發展的怎麽樣了?”
這回倒是輪到狐之亦一愣了,“就那樣,娘如何想起這個來了?”
秦氏咂了咂嘴,有些沒好氣地看著他,“什麽叫‘就那樣’,我怎麽就不想了,你都二十五了,再過兩月後過完年便二十六了,你說娘怎麽想起了?再不娶個人進來,回頭就該過了時間了。”
狐之亦哭笑不得,“娘……”
秦氏沒等他說完就道:“眼瞧著你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娘自然是希望你能快些成家的,隻是我見她家好像事情總沒個完,且今日那曹春花在山頂說的那些話……”
秦氏看了一眼祝舒老爺子,雖沒明說,但卻是示意他說話。
祝舒接收到愛妻的視線,失笑地搖了搖頭後看向自家幺兒,開口道:“我說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你娘也是不想惹得你不高興,但以後你若真想跟那姑娘修成正果,這話卻是不得不說的。”
狐之亦抿了抿唇,“您說。”
聞言,祝舒朝秦氏看了一眼,之後才道:“我聽人說那小姑娘以前在村裏是個愛玩鬧的,近來她家事端也是頗多,且件件離不了她,你娘是擔心你真被人給騙了去,所以才想來好生問問你的,也免得日後你被人欺負了去。”
老人家擔心的無非就是兒女過得好不好,老大走了,秦氏跟老爺子是著著實實傷心難過了好一陣子,且若非其妻周氏在一旁攛掇,興許事情也就不會發展到那個地步。
都說娶妻當娶賢,當父母的自然不會再希望自家兒子將來娶回來的妻子又是個跟周氏差不多的。
或者更鬧心的,那樣就算是再好的身子估計也會被氣得倒下。
秦氏到四十才得了這麽個幺兒,自然是寶貝得緊,哪裏再舍得讓人去折磨了他。
狐之亦曉得二老是為他好,自然不會與其動氣,隻笑了笑道:“繁兒是個如何的人,爹娘不是早就見過麽,還有何不清楚的?”
秦氏跟祝舒相視一眼,有些為難地道:“話雖如此,卻是終究沒有好生相處過,一兩頓飯能看出什麽來。”
狐之亦就問:“那娘您想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