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祝繁留在了宅子裏,她有問狐之亦準備何時回去狐宮,問她是不是要跟他一塊回去。
狐之亦自然點頭,說是等報了祝家這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後便攜她一道歸宮。
小丫頭不疑有他的樣子,兩人說完話差不多便是寅時了,距離天亮就兩個時辰,狐之亦不想她來回折騰,便將她留在此地說是待天亮他會送她回去。
小丫頭迷迷糊糊讓他到時候一定要喊她,說是要看他在天上飛的樣子。
對此,狐之亦自然是失笑應著的,隻是眼下看著小丫頭毫不設防地睡在他的床上,狐之亦便覺著好笑。
這丫頭,究竟是太相信他了還是真覺得男女兩人在一起便隻是親親小嘴牽牽小手呢?
但……
修長的指尖輕輕從那微微紅腫的眼睛上撫過,狐之亦不曾有絲毫睡意,到底還是說了。
一個謊言總要用另一個謊言來圓,如一個雪球,總會越滾越大,他告訴小丫頭他的劫便是當祝家老兩口的兒子,待他們百年歸世劫難便算是結束了。
然事實如何,他卻是比誰都清楚,他不知屆時等到那雪球無法再滾時兩人會是何種情形。
伸手將那嬌小的身子往懷裏帶了帶,小東西動了動,熟悉地摸索著往他懷裏鑽,最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不動了。
均勻的呼吸聲傳到耳中,狐之亦情難自禁地勾唇,在那光潔的額頭上烙上一個吻,也跟著閉上了眼。
繁兒,便當你想說實話之時再說吧,三叔能等。
……
翌日,祝繁是在自己床上醒來的,和先前的好多次一樣,枕邊便是熟悉的淡淡香味。
她眨著眼望了望帳頂,然後扭頭把臉埋到邊上,近乎貪婪地聞著那好聞的氣息,唇角不自覺地揚起。
迷迷糊糊又要睡過去,卻在這時聽得荷香跟誰在外頭說些什麽,揉著眼睛起來披了件衣裳去開門。
荷香正好跟人說完話把人給送走了,轉身見她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頓時皺起了眉,邊往過去走邊說:“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天兒是越漸的冷了,把衣裳穿好再出來!”
祝繁敷衍地嗯了兩聲,問:“那人不是劉桂芳麽?她來做什麽?”
劉桂芳跟他們家來往不多,而且現今他們家也沒個女主人,劉桂芳就是來了也沒個能說話的人。
荷香見她聽了沒動作,就把人給推進了屋,自己也跟著進屋,說:“還能怎麽著啊,不就是那些事麽。”
村子裏死了一個人那可就是大事,何況死的還是曹鷹的女兒,不管怎麽樣,曹天嬌的死因勢必是要追究的。
曹鷹不是忍氣吞聲的人,就算他那女兒不爭氣給他丟臉了,但他卻也是不能就這麽容人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張二麻子昨兒個在曹家待了一天,曹家的親戚都在,一會兒去請那個證人一會兒去請這個證人,弄了好半天才證明了張二麻子的清白。
即便如此,事情也還沒有完,胡天順查不出曹天嬌的死因,曹鷹就要找能查出死因的人來,聽說今兒一大早就去鎮上了。
祝繁心思百轉,問:“那其他人怎麽看?”
胡天順查不出死因不代表曹鷹請來的其他人也查不到死因,如果真是那樣的話……
“剛才那劉桂芳過來說的可不就是這事兒麽,”荷香不知祝繁心中所想,一臉無語。
“他們覺得咱村子裏這段時間裏已經連著死了兩個人了,說是有邪祟在作怪,這不,來問先生是不是能夠起來跟她去鄉所一趟,說是村長讓他們來問的,過去也好一起商量點兒事。”
至於商量什麽事荷香不清楚,祝繁卻很清楚。
按照原計劃,蕭九不過三日便會“雲遊”至此,像陳清那樣的術士,講究的不都是這些麽,什麽時候到什麽地方,命中又注定了什麽,反正都是一套一套的。
先是祝韶風,然後又是曹天嬌,想來人們已經被這接連兩樁命案給搞得人心惶惶的了,會生出什麽想法來也在情理之中,如今請她家老頭過去,無非也就是百年祭那點兒破事兒。
想了想,祝繁在荷香說完話後便稍微做了洗漱,然後吃了點東西出門,在沒人注意到的情況下躥到曹家背後的林子裏,再彎彎拐拐從後麵拐到曹春花的屋子周圍。
此時此刻,曹家人都集中在堂屋,她能從她所在的位置聽到曹家老太太跟曹天嬌的娘趙氏的哭聲和別人的勸慰聲。
舉目往四周看了看,確認這裏沒有其他人,祝繁這才緩緩打開曹春花那屋子裏的窗,把手裏的東西扔到了屋中不起眼的角落裏,然後再轉身離開,整個過程中沒有引起曹家人的絲毫注意。
做完這些後,祝繁便晃到了老太太家裏,陪老太太說了會子話,臨走之際被老太太叫住。
“怎麽了祖母?”祝繁扭頭看老人家欲言又止,便問道。
周老太看著她,緊接著歎了一口氣,說:“繁繁你聽話,這段時間千萬不要再亂跑了,我這裏也不用你來了,好好在家待著吧,啊?”
出事的都是小輩,村裏人除了唏噓外更多的卻是害怕,隻是對老太太來說,自己早就是個一隻腳都踏進棺材裏的人了,怕不怕都沒什麽,關鍵就是放心不下孫女。
祝芙向來乖巧聽話,周老太這點倒是不擔心,祝鈺跟她沒多大關係,何況這會兒還在曹家,祝華跟她自然也沒關係,何況如今還嫁了人。
偏生就是這個二姑娘讓她著實無法放下心來。
以往老太太讓她不要亂跑的時候從不曾用這種說好話哄著的語氣,祝繁耳尖地從她的話中聽到了微微的顫抖,心裏頓時堵得慌。
走回去蹲在老太太跟前,笑了笑說:“祖母放心,我聽你的,這段時間一定好好待在家哪兒也不去。”
說著,還在老人家的肩上蹭了蹭。
老太太沒有說話,隻長長地歎了一聲氣摸了摸她的腦袋。
從老太太家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大半下午的事了,回去後才知她家老頭子去了鄉所。
祝芙在家很是擔心,見到祝繁說了這事兒後便忍不住抱怨:“我就不信這事兒就非得要咱爹才能商量出結果來,也不知他們整日裏到底在說個什麽,明知咱爹身子不利索還把人給叫去,這不成心折騰人麽。”
事關百年祭,村裏曉得的人並不多,除了祝繁外也就當日在鄉所商量著事的那些人曉得,大多還是老人占多數,曉得這事的人都沒有超過十個人。
到底是見不得光的事,想來他們在事發前也不會聲張出去,祝芙不曉得當然也就是在常理之中了。
祝繁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隨聲附和了幾個字就進了自己屋,不多會兒荷香就跟另外兩個人把祝諫給送了回來,祝諫一回來便進了書屋。
臨近晚上吃飯的時候,有人來消息說曹鷹請回來的人查出曹天嬌的死因了!
拿著筷子的祝諫當下皺眉,祝芙跟荷香也被這消息給驚到了,祝繁夾了一片冬筍頓了頓,最後吃到嘴裏嚼了兩口咽進肚子裏。
來的是曹家的一個親戚,說是家裏現在已經亂成一團了,且事關這個家的前女主人,所以就想要祝諫去走一趟。
祝繁大概也猜到事情會是個什麽樣子,不然不可能關係到他們家老頭子,但有些事樣子卻還是要做的,於是她抬頭對那人說道:“曹春花已經被休了就跟我們家沒關係,你們現在叫他過去什麽意思?”
來人當然也曉得祝繁口中的這個“他”指的是誰,隻是顯然這事兒還真得去一趟,就算不為了已經被休離的曹春花,也得為了祝鈺。
祝諫想了想,安撫地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一趟吧,好歹情況也得去看了才曉得,繁兒,你去麽?”
“不去,”祝繁想也沒想就開口拒絕了,自顧自地吃著飯沒去管她家老頭那張僵住的臉。
祝芙跟祝諫一塊去的,一個時辰後回來的時候還多帶了一個祝鈺回來。
祝繁剛從裏麵屋裏洗漱完出來,看到後不由得皺眉:“把他帶回來幹什麽?”
祝鈺今年也已經七八歲了,到底是七歲還是八歲祝繁已經不清楚了,但她不喜歡祝鈺卻是很確定的。
年幼的祝鈺繼承了他爹娘的好容貌,小小年紀便長得粉雕玉琢的,加之平日裏曹春花什麽好東西首先想到的就是給她兒子。
因此相比村中的同齡人而言,祝鈺就跟養在家裏的小少爺一樣,性子自然也就隨了曹春花。
也就祝諫在的時候他會乖得跟個小綿羊似的,祝諫不在,他可沒少跟曹春花一起臊祝華他們姐妹倆,對於這樣的人,祝繁自然是喜歡不起來的。
祝諫多少也曉得這其中的關聯,看了一眼還在抽泣的小孩,讓荷香把人帶進去洗臉,自己則跟祝繁說道:“算了,他也隻是個孩子,你別跟他計較太多。”
聞言,祝繁忍不住在心底冷笑,站在門口沒好氣地說:“我看他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你還沒說做什麽把他給帶回來了,還是舍不得你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