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些天就要入冬了。夏伊想趁天還不太冷的時候,再來一次郊遊。
夏伊問藍淩舞:去郊遊嗎?
藍淩舞回:跟立川爸媽約好了出去玩,你一起嗎?
夏伊回:算了吧……
細數過來,在北京的同學都結婚了或是熱戀中,不好打擾,還是問顧夕哲吧。她問顧夕哲:去郊遊嗎?
顧夕哲回:北京這時候不好玩,去外地旅遊吧!
夏伊:去哪裏?
顧夕哲:安徽宏村,那裏現在還很溫暖。
夏伊知道宏村,她在國家地理雜誌上看過那兒的照片,是一個靜謐美麗、適合寫生的水鄉。她回道:好啊。也正好,暫時離開這都市喧囂。
夏伊把今年的年假請完了,背上背包造訪這以徽派文化知名的南方小鎮。
顧夕哲說宏村是他的老家,是他爺爺奶奶曾經生活的地方。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鎮裏的人還很少,他經常去那裏,在那兒就像生活在畫裏。從他父親那輩開始,家人就開始往外遷,漸漸地舉家遷徙,近親都搬到大城市了。還有一些遠親、幼時的小夥伴依然住在那裏。
兩人住在了顧夕哲朋友開的一家旅館裏,每間房都很別致,夏伊在自己的房間轉了好幾圈。這是一棟用灰磚砌的樓,保持了徽派建築的基本樣貌,灰磚、小青瓦、精美的雕刻和鏤刻。外麵許多家都刷了白牆,這家旅館不刷牆麵的地方居多。牆上還掛著幾幅宏村的風景畫。
“準備好了嗎?我帶你去逛逛。”顧夕哲從他的房間走出來,敲夏伊的門。
“哦,好了好了!”夏伊換好衣服出門。宏村全年溫差不大,夏天沒有多熱,秋冬也沒有多冷,現在穿長衫就足夠了。
顧夕哲太久沒有回到這裏,一進宏村,就體會到了久違的熟悉感覺。他順著自己童年的記憶,帶夏伊進入那一幅幅的畫中。
“你包裏是什麽?”夏伊看顧夕哲包袱裏有硬邦邦的東西,便問道。
“畫紙和畫筆。”
“你要畫畫?”
“當然啦,你沒聽說過,宏村很適合寫生嗎?”
宏村適合寫生,那也得看畫師的技術,如果畫師是夏伊……兩人走到一處水塘,水塘邊有一頭牛在愜意地休息,不遠處有依水而建的一些建築,宏村不愧為畫中村啊!夏伊興致盎然,畫一幅吧!
線條、角度、形狀……夏伊很認真地……畫出了一坨渣渣。那頭牛在她的筆下,變成了一頭豬。從此夏伊的字典裏多了個稱號:靈魂畫師。
我畫成這樣,顧夕哲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夏伊心想。她瞥了眼右邊的顧夕哲,她驚得下巴快掉了,哇靠,太專業了吧!確定跟她畫的是同一個地方?
在顧夕哲的畫筆下,那頭牛像是活了一般。雖然隻是素描,顧夕哲也畫出了立體感,那種遠近高低的差別,水的生動和靜美都表現了出來。
“讓我也看看你畫的。”顧夕哲要湊過來看夏伊的畫。
“不要!我畫得太美,怕嚇到你!”夏伊要把畫藏起來。
“看那邊!有一隻野豬!”顧夕哲指著很遠的一個地方。
“啊?”夏伊一個分神,她的畫被顧夕哲搶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接下來就是顧夕哲無休止的嘲笑。
“天呐,顧夕哲你真的好幼稚。”夏伊投去鄙視的眼神。
“幼稚就幼稚唄,我一到宏村,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無憂無慮。”顧夕哲伸了個懶腰,“我才幾歲大的時候,就經常坐在這兒寫生,最開始什麽都不會,各種瞎畫,比你畫得難看多了。”
“哦我想起來了,去看櫻花那次,那個書簽是不是你畫的?”那書簽也是素描,她覺得特別美,一直珍藏著。
“是啊,畫下來,好讓你找到我。我當時有點擔心,如果你找不到怎麽辦啊,害得我連書都看不進去。還好你沒那麽笨。”
“故弄玄虛。”
“不是故弄玄虛,是驚喜。明天我帶你去一個更驚喜的地方。”
“什麽地方?”
“你明天就知道了。”
顧夕哲成功吊起了夏伊的胃口,她一直在猜是什麽樣的地方,到了第二天,夏伊一大早就去敲顧夕哲的門。
“漫無目的地走一天怎樣?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就回來。幹糧我都準備好了。”顧夕哲背包裏都是滿的。
“哈?漫無目的,這就是你說的驚喜?”夏伊有點失望。
“規劃好的路線多無趣。你有沒有看過幾米的漫畫《星空》?男女主角就是漫無目的地走了好遠,離開那個浮躁的世界。”
“我看過那部電影,但主角是兩個孩子啊!萬一我們走錯路怎麽辦?萬一我們回不來呢?我們要像孩子一樣任性嗎?”
“我們就把自己當作孩子,大人的世界那麽多煩惱。別害怕啦,我是人肉GPS,不可能回不來。聽我的,跟我走吧!”
顧夕哲拉著夏伊的手臂,夏伊就這麽不情願地走上了茫然的旅程。
從不情願的出走開始,他們穿過院落、魚塘、園林,經過一片片蔥翠的景色,還有一棟棟白牆、青瓦,看過飛鳥的鏤刻,見識過山川瀑布的石雕。這一走,一幅幅美景在不經意間撞入夏伊的眼簾,不是小鎮太奇特,而是心態不一樣了。
“漫無目的,確實是一種驚喜。每天我在地鐵裏、金融街上、公司裏走的路也不少,但那永遠拋不開數據、業績、人際關係。現在拋開那一切,就像是找到了真實的自己,好自由。”夏伊想到了自己的老家雲南大理,那也是一個古建築和青山綠水並存的地方,小時候的她,會偷偷爬上城牆,瞭望大理城外的那片山。小時候想去更大更遠的地方,長大了又想回歸本真,人真是矛盾。
“小時候我心情不好就去爬山,今天走了很久,爬山是來不及了,帶你去山腳下轉轉吧,夕陽西下的時候,那裏可美了。”
宏村一般是陰天,今天難得天空放晴,夕陽的美,在宏村也獨具特色。
走到山腳下,石頭會磨腳,總有磕磕絆絆,顧夕哲牽著夏伊的手,走過溪流和草地。
“那有一座小橋,我們休息一下吧。”小橋流水,是南方山間常見的美景,這四周環繞著綠色,夏伊想坐下來靜靜地看。
“好。”
小橋很小,兩個人坐下來,就沒剩什麽空間。腳下是汩汩的溪水,這是深秋季節,水量並不大。這溪水的聲音很好聽,聽得讓人心裏癢癢的。
兩個人就靜靜地坐著,什麽也沒說。夕陽西下,夕陽把周圍的天空染成紅色,雲朵呈現出層層疊疊的橙、紅、紫,好看極了。
夕陽照在夏伊的臉、發絲上,她細密的睫毛也泛著光,水潤的唇在夕陽下顯得更飽滿了。
“夏伊。”她的美,顧夕哲看在眼裏,於是喚了她一聲。
“嗯?”夏伊側過頭硬著他。
顧夕哲一手輕輕撩開她額前的發絲,溫柔說:“你真美。”
夏伊這次沒有再懟,她微笑了,不想打破此刻的安靜。
顧夕哲離她越來越近,她也沒有退讓,狹窄的空間裏,兩人的氣息相觸,漸漸地,顧夕哲吻上了夏伊的唇。
有一瞬的驚訝,夏伊閉上了眼睛。顧夕哲先是輕吻,唇部皮膚的摩擦,不夠,他想要更多。他張開嘴吮著夏伊的唇瓣,嚐到隻屬於他的甜蜜。他用舌撬開她的牙門,尋找她的舌,夏伊卻主動迎了上來,兩個人的體溫在唇齒間糾纏。這一切來得很突然,夏伊猝不及防,有些恍惚和沉迷,好像是內心渴望已久的東西在召喚她。
靈魂深處的渴望啊,它領會到愛情的供養,在彼此心中刻下一個名字。夕陽下的山水,石橋上的兩人,那份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越吻越深,愉悅感快速地刺激了顧夕哲,他的手順著夏伊的頭發,一路滑向她的腰。
在被觸碰到腰的那一瞬,夏伊突然清醒了,她一把推開了顧夕哲,停下來喘氣。她用手背碰了下自己的臉頰,燙手的燥熱。
“夏伊,我愛你,當我女朋友吧!”顧夕哲終於說出了這句話,但他依然沒有把握。
“我……我要考慮一下。”他愛我,那我真的愛他嗎?我要搞清楚。夏伊心想。
夏伊情緒變得有點微妙,不知從何時開始,顧夕哲在她看來和以前不太一樣了。顧夕哲細微的動作,都會被她捕捉。走在顧夕哲身後,看著他結實的背脊和手臂,想起他曾抱自己去醫院,受過他的連夜照顧,夏伊心中竟有一絲興奮。
宏村的這幾天,顧夕哲帶夏伊見了一些遠親和朋友。他們擺上了豐盛的徽菜宴,歡迎這兩位遠道而來的人。餐桌上的那道紅燒臭鱖魚,點亮了夏伊的味蕾。
“這臭鱖魚是用河裏的新鮮鱖魚,取了泉水和鹽在木桶中醃製成的。聞起來臭,吃起來是鮮香的。廚師烹飪時保留了臭鱖魚的原汁原味,蒜薹、辣椒、黑木耳、蔥都是剛從地裏摘來的,現在還有清香味呢!”夏伊給顧夕哲講紅燒臭鱖魚,顧夕哲聽得津津有味。
“你的女朋友很懂廚藝呀!我做的菜你們還滿意?”顧夕哲的遠親梁叔在一旁聽了,大為認可。
“滿意滿意!梁叔,她是夏伊。”顧夕哲介紹著。
“梁叔,我還不是他女朋友……”夏伊無力地否認著。
“快結婚吧,早上貴子,三年抱倆。結婚可得讓你梁叔去啊!”梁叔眉開眼笑地說。周圍的親朋好友也跟著起哄,他們隻當夏伊的否認是害羞呢。
顧夕哲才不會否認呢,他微笑地告訴所有人:“到時候一定會讓你們捧場。哎喲!”夏伊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
這幾日的風輕雲淡,讓夏伊感覺恍如隔世。她每天起床看見牆上的寫生畫,就覺得很幸福。這一天她起得有點晚,奇怪的是顧夕哲一直沒來敲門,賴床嗎?不像他風格。
“顧夕哲?”夏伊敲門。
顧夕哲打開門,他在打一個電話,神情很嚴肅。他走到一邊,夏伊聽不到他說什麽。而宏村的這麽一段和諧時光,也被這通電話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