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葉青一口氣給哽在了喉嚨裏,即便心裏再不甘心也隻得乖乖閉嘴。
玉翟在旁看得忍不住挑眉,“德行。”
“你!”姬葉青聽到了這聲小小的幸災樂禍,剛想辯回去,就見自家主子的臉色已經可以凍死人了。
癟了癟嘴,小葉子索性不去看那張欠扁的臉站在狐之亦身後開始打量小姑娘的背影。
“哼!”湛燊哼一聲,繼續跟他麵前那一大堆吃的作鬥爭去了。
狐之亦見不得湛燊那粗魯的吃法,且心裏還有事兒,正欲凝眉發問,便見得邊上的小姑娘朝他麵前的那串葡萄伸手了。
要問出口的話很快溜回了肚子裏,神色柔和地看著她,問:“繁兒想吃?”
聞言,小姑娘木木地扭過頭來看他,好一會兒才點頭。
狐之亦忍不住笑,從丫鬟手裏拿了淨手的濕方巾來給自己和她都擦了擦手,然後摘下一顆晶瑩的果子來用他那金貴的手給小姑娘仔仔細細地剝了皮。
“嗯?”將晶瑩的果肉送到小姑娘唇邊,帶笑地看著她。
小姑娘愣愣地看著她,沒有立刻張嘴。
湛燊忍不住了,也不管剛塞進嘴裏的西瓜還在滴水,嘴裏糊弄地說:“行了吧你,她都死了,吃不著你那玩意兒。”
話一說完就換來男人陰冷地一瞥,湛燊撇嘴,索性不去管他,嘴裏卻忍不住嘟囔道:“德行。”
姬葉青嘴角抽了抽,沒想到有一天自家主子也會被人說這兩個字。
狐之亦不管他,手一動不動地放在小姑娘的唇邊,等著她張嘴。
祝繁看看他,又看看上方坐著的大漢,最後當真張了嘴將那果肉給吃進了嘴裏,中途碰上了狐之亦的指尖,引來他手指不自然的一僵,但很快反應過來又繼續給她剝葡萄。
連著一整串葡萄被消滅,上頭的湛燊已經風卷殘雲地解決了麵前所有的東西,拿過邊上的帕子粗魯地擦嘴,瞧著下方的兩人跟瞧見了稀奇玩意兒似的。
“你這到底是養女兒啊還是養婆娘啊,她自個兒不能動麽?”
粗俗的話一說,立馬換來下方的人一記靈氣,使得他不得不揮拳抵擋,“切,說你還不樂意了,說真的,她是怎麽從死冥那地方出來的?不會是你給弄出來的吧?”
死冥陰界是個任何種族都未曾涉足過的地方,畢竟生死有命,每個人都會往那走一遭,沒道理去計較個什麽勁兒,他倒是希望神靈族的那些玩意兒去的越多越好。
狐之亦將最後一顆果肉喂到小姑娘嘴裏,優雅地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給她擦了擦嘴,然後再給自己擦手,之後才說:“你看像是我弄出來的樣子麽?”
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加之他也算是看出來了,這湛燊雖暴戾,卻是個講道理的主兒,隻是這些年都沒有能贏得過他的人,所以才導致外族人將他說得那般可怖。
兩人如今算是有了羈絆也算認識了,這說話間也就不講究那套虛偽氣兒了,但湛燊卻是看不慣他這喘半天氣兒才給出一句話的樣。
“我說你能不能別喘這麽久的氣兒啊,跟要死了似的。”
分明他才是最憋屈受傷的那個好麽,到現在心口處都好像在一抽一抽的。
狐之亦懶得理他,問道:“你是如何看出繁兒是死冥陰界的人?”
那裏的人向來都該是帶著一身死氣的,然他家繁兒身上並沒有這樣的氣息,不若他早就看出來了。
湛燊對他這寶貝那小姑娘的樣子嗤之以鼻,卻也回答了他的話,“這還不簡單啊,千年前我曾見過跟她一樣兒的人,不過那會兒是個男的,沒她俊。”
湛燊比狐之亦的年齡要大上許多,他們魔族的壽命向來就長,湛燊又是魔與神的子嗣,比其他魔族人要活得久得多。
狐之亦顯然沒想到他曾見過跟他家繁兒相似的人,神色更加凝重,“他們這樣的,應該叫什麽?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湛燊換了個姿勢坐著,還跟大爺一樣,除了那代表著他魔族之王的犄角外,活脫脫就是個土匪頭子。
他說:“那我就不曉得了,死冥的事兒我從來不管,能肯定的就是她這樣的已經是那邊的人了,你把她強行帶回來是絕對是有違天道的,事不會簡單。”
湛燊就以為這小姑娘是狐之亦從死冥陰界帶回來的,狐之亦也沒專門去解釋什麽,隻垂了眼簾若有所思。
湛燊打了一個很是不雅的嗝,打量了小姑娘一會兒,說:“不過話說回來,我怎麽看她怪怪的,之前遇上的那個可不像她這樣兒的。”
聞言,狐之亦抬起眼睛,“什麽樣兒?”
湛燊攏了攏粗眉,“嘶”了一聲後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這人都已經死了哪來的意識?你覺得這是死人該有的樣子?再說了,她身上的怨氣太重,理應不該出現在這兒的。”
魔族人本就是邪族,與靈族不一樣,他們更能輕易感知到陰寒氣息,即便隱藏得再深,他們也能用本身的氣息將其引出來,這便是神靈族所不能做到的。
狐之亦選擇性無視了他那一口一個“死人”,抿了抿唇看了邊上的人一眼,掩在袖下的手捏住了放在他膝上的小手,“怨氣?何出此言?”
他這是明知故問,畢竟他曉得小姑娘在生前經曆了什麽,否則也不會想著回來報仇了,隻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湛燊知道的比他所了解的還要多。
湛燊對這事兒不知情,所以也就沒那麽多心思,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說:“還能怎麽說,不就是殺孽造太多了。”
他說得輕巧,然狐之亦聽得就不是那麽輕鬆了。
什麽叫“殺孽造太多了”?
他家繁兒來了之後才殺了幾個人,這話從何說起?
“我勸你啊,還是放手吧,”此時,湛燊說話了,他瞧著一臉若有所思的狐之亦,說:“她本身就是人,跟咱不一樣,人類講究的就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得罪了那兒的人,對你族來說可是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狐之亦一聽,笑了,“既然如此,那我方才若是取了你的命,你是不是也會認為生死有命?”
空氣頓時凝住,前一刻還悠哉悠哉的魔宮宮主臉上蒙上一層戾氣,粗糲狠絕的視線直射向底下的人。
姬葉青如臨大敵,隨時做好護住準備。
狐之亦不甚在意,開口道:“還記得你我之間的約定?”
湛燊一聽,臉色不是很好,“說!”
狐之亦無視他的不悅,別有深意道:“繁兒在此處墮入魔道的事,是他們給我的。”
他答非所問的道出這麽一句,果然讓湛燊的臉色更不好了,“他們想借你除掉我?!”
狐之亦勾了一個極淺的弧度,“或許,想你借的手除掉我也不一定呢?”
那些人,是見不得有他這樣的神族存在的。
湛燊雖看似大粗獷,實則在這些方麵心卻是個細的,一聽狐之亦這麽說他就看出其中的貓膩了,頓時哈哈大笑。
“哈哈哈!狐之亦,你這神族當得可真是憋屈,跟那聖雪族有得一拚了,難怪他們要你半生修為了,敢情是擔心你謀反啊,哈哈哈哈!”
任何一個領域都是如此,就連人類的皇帝也時刻擔心著底下的那些人勢力大過自己,何況還是那裏的那些人,那些人啊,可是殺人連血都不會沾一下的。
笑了一會兒,湛燊繼續說:“我就說啊,你們這些神靈族都是些道貌岸然的玩意兒,還說什麽慈悲為懷,耍起心計來我們都得自愧不如,如何,你是不是想真的謀反啊?”
他是笑著說的,明顯帶著揶揄。
姬葉青看得心裏憤憤,正要說話,狐之亦卻是麵不改色地看著湛燊,說:“他們想除掉的,何止我一個?”
湛燊臉色一頓,笑意頓失,額頭青筋暴起,一拳砸在堪比鐵塊的桌子上,手背上的血管猙獰可見,“他娘的!老子這就去滅了那群偽君子!”
說著,高大的身子已經站了起來。
剛給他治療完的大夫還沒來得及攔,狐之亦就說話了,“愚不可及。”
“你說什麽?!”湛燊吼,震耳欲聾的聲音,連邊上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抬手捂耳朵。
狐之亦幫她捂,掀起眼皮看著那蠻子,“難道不是?你以為你有幾成把握能全身而退?”
那些人雖忌憚他與這蠻子,但卻並不表示會敵不過,他們做事從來都是藏著掖著,說話永遠都是話中有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隻有他們自己才曉得。
他並不覺得,莽撞行事乃智者所為。
湛燊怒了,“老子不管!敢跟老子玩陰的就得死!”
說著又要走。
狐之亦覺得跟這個蠻子實在講不通道理,眸光一凜,在湛燊邁開步子的瞬間飛快抬手緊緊一捏。
“嗯!”湛燊立即捂著胸口,高大的身子晃了晃。
魔族大夫立馬上前,顫顫巍巍地問:“大王,您沒事吧?”
湛燊一把揮開那大夫,隻當是方才戰鬥時留下的毛病,沒想著管,又開始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