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就在大夥兒猜不到祝諫要做什麽決定的時候,隱忍了許久的男人卻是在這個時候點了頭。
祝諫一把將自己的衣擺從祝華手裏扯了出來,看向村長老頭,說:“既然如此,就依你說的辦,婚約照樣履行,日子你自己定,我管不著。”
他咬緊下顎,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並沒有多大的起伏,但聽得出來依舊是忍著情緒的。
“爹!”祝華一聲尖叫,險些眼前一黑暈過去,“我不……”
“閉嘴!”祝諫沒能讓她把之後的話說出來,怒火中燒地狠狠瞪著她,“自己不知廉恥做出這等事來你還有臉說不?老子這張臉都被你丟盡了你還有臉跟我講條件?”
斯文的讀書人向來是不主張不雅之言的,很顯然,祝諫已經被氣得管不了這麽多了。
祝華哭,起來抱著曹春花哭,“娘……我不要嫁給死人,我不要……”
沒有人管她,曹家人不管,祝諫也不管,祝芙想管管不了。
“這就對了,”人群中有人說,“做人要厚道,不能無情無義的,韶風小子跟你做了這事兒,也就說明他對你是有情的,先前不也說了,他中意的是你祝華麽?現在人因你而死你就不想嫁給他了,沒這道理不是麽?”
“說的沒錯,”另外的人附和,對村長老頭說:“嶸大叔,你看祝先生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既然他已經點頭了,你也就不要在揪著這事兒不放了,人都走了,你再鬧也隻是把自個兒的身子給鬧垮,何必呢,找個日子把人娶進來吧。”
“是啊是啊,娶進來,沒準來年就能給你們家添個大胖小子。”
“……”
大夥兒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得村長老頭的麵色總算緩和了一些。
之後,他看著祝諫,道:“好,這話可是你說的,若再有二話,我絕對不會這麽算了,口說無憑,我要你立下字據!”
聞言,祝繁的眉頭幾不可見地挑了挑,心道這老頭果然不是省油的燈,說到重頭上了。
扭頭朝祝諫看去,本來還以為他會猶豫,誰知祝諫卻是當場就點了頭,“好。”
話才說完,村長老頭就讓家裏幫著做事的嬸子去他屋子裏取紙筆來,而祝華則當即一聲尖叫,衝到祝諫麵前哭喊:“不!不!我不要嫁給死人,我不要!爹,求你求你不要把我嫁給一個死人,求你了啊!!”
她不甘,恐懼,心慌,她無法想象自己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
她才剛滿十三歲不久啊,為什麽……為什麽就要遭受這些!
“祝華,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祝諫已經痛心地吼不出來了,眼眶泛紅,不是難過傷心的,而是氣的。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辛辛苦苦教導出來的人會是這等無情無義之人,先前人還好好的時候死活都要嫁給他。
如今人死了,還是以那般不雅的姿態去了,她竟是連半句為其傷心難過的話都不曾說過,曉得的隻有自己不想嫁給一個死人。
那死人是誰?不正是她所愛之人麽?
愛人死了,為何她還是這副姿態,為何她想到的隻有她自己?
除了那小孽障,他自認對其他幾個子女管教有方,祝華從小也不是這個樣子的,為什麽現在就變成這副模樣了呢?
“不……不……”祝華搖頭,瘋了一樣忽然大叫了一聲轉身就想朝外頭跑去,嘴裏喊著:“我不要嫁給死人!我不要嫁給死人!”
曹春花被她猛地一撞狠狠跌坐在了地上,曹老太太也險些被她給撞倒。
曹鷹一見,火氣蹭蹭往上冒,步子一跨就上去抓人,然有人的動作卻是比他更快。
祝繁一把拽住祝華的胳膊,毫不留情地將人往一邊一甩,祝華立馬就摔倒在了地上。
祝繁性子不好,這是整個村子的人都曉得的事,尤其她本就是姐姐,姐姐管教妹妹也在常理之中,所以這會兒沒有人責怪於她。
祝繁看著祝華,笑了,“張口閉口都是‘死人死人’的,祝華,爹說得沒錯,你真是太讓人失望了,當初你跟祝韶風那般地傷我,如今人死了,你就是這麽對待人的?”
祝華痛苦麽?當然,怎麽能不痛苦呢?
換做是她,她也不願嫁給一個死人啊,但那得看此人是誰吧?
她是不知道她死後那人願不願意娶一個死人的牌位進門,但祝繁想,若那人當真有什麽三長兩短,不管他願不願意甘不甘心,她都要嫁給他,成為他的妻子守他一輩子。
她不懂什麽是愛,也說不清楚愛應該怎麽做怎麽表達,但她想跟他在一起的心卻永遠不會變。
祝華不是喜歡祝韶風麽?不然前世今生的她又怎會因祝韶風的原因與她反目成仇呢?
既然愛,又為何不願在他死後嫁給他呢?
“祝繁!”祝華從地上爬起來,歇斯底裏地喊著,“你說得好聽,他死了,他死了你知道麽?!我為什麽要嫁給一個死人,為什麽?!”
她才十三歲,人生還沒開始,以後的日子……到底要怎麽辦……
可惜,她的話沒有引來誰的同情,甚至在場的人除了祝芙跟曹春花和一些心軟的老人外沒一個惋惜的。
陳嬸子取來了紙筆,祝諫在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祝華後就上前跟村長老頭立下了字據。
當雙方的手印蓋在那兩張紙上時,祝華也像是徹底失去了力氣似的,渾渾噩噩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曹春花哭喊著抱著她,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了。
片刻後,在祝繁心底冷嗤一聲後準備轉身之際,祝華抬頭看向了她。
那雙眼,陰冷得如一條毒蛇,好似要將人一口口吞食一般。
“祝繁,我會殺了你,我會殺了你。”
包括曹春花在內,在場的人幾乎都被她這突然來的這麽一句給驚得冷汗涔涔。
祝華跟祝韶風做了什麽曹春花不知情,眼下一見她這樣,生怕再惹得祝諫生氣,趕緊著說道:“你瘋了!說這些做什麽?!”
蠢貨!就算心裏有這個念頭,也不能在外人麵前表現出來啊,否則以後那小賤人如果真有個什麽不測,別人一眼就能懷疑到她們頭上!
可是現在,祝華已經不想管這麽多了。
昨夜,她讓祝芙給祝繁喝了藥後按照約好的時間把她引到了那個小屋子裏,韶哥哥說了他找的人已經在那附近等著了。
所以她隻需把人引到那兒去,中了藥的祝繁就會成為那些男人手中的玩物。
可去了之後,她才剛進屋,根本沒看到韶哥哥口中說的那些人就好像被人給打暈了,中途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曉得醒來的時候那人還活得好好的。
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有心思去管祝繁怎麽樣了,以為的就是她已經被人帶走了,以為她已經是殘花敗柳了。
可偏生,今日早晨一醒來就瞧了身邊人的異常,而祝繁卻是在後來,好端端地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這一切的一切,隻能用一個理由來解釋,那就是韶哥哥的死與祝繁脫不了幹係。
不,或許可以說,就是祝繁害死了韶哥哥,然後故意讓她嫁給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為的就是報仇。
沒錯,就是報仇!
思及此,祝華的眼神更陰冷了,嘴唇被她咬出了血也不自知,口中一直重複著那句話:“祝繁,我要殺了你,我絕對會殺了你,絕對。”
不同於方才歇斯底裏的嘶喊,她隻陰沉地看著祝繁,一字一句說得清楚。
“你!”
“爹,”祝諫要發火,祝繁伸手阻止了她。
“殺了我?”祝繁笑了,覺著實在好笑到了極點,“你讓祝芙給我端東西喝,在碗裏下藥難道就是想殺了我?”
如石破天驚,在場眾人臉色紛紛一變,看祝芙的神色充滿了震驚,連祝諫也被驚到了。
祝芙臉色慘白,連連搖頭,“不是的繁繁,華兒她沒有,我……我……”
“不是?”祝繁扭頭看過去,從來沒覺著自家的這個大姐蠢,如今卻有了那麽一點感覺,“那你可知道昨晚我經曆了什麽?若非爹教過一些醫理,將你給我喝的那碗銀耳給吐出來,你以為你現在還見得到我?”
胡謅說慌什麽的,誰不會?就看誰的謊言更能讓人信服了。
“我沒有證據,”祝繁說,“不足以讓你們誰相信我的話,但你們也聽到她說什麽了,嗬,隻要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我平時對祝華怎麽樣,我打她了?罵她了?還是搶了她心上人?”
“她娘不惜傷害自個兒的身子也要把我趕出家門,她祝華跟著她娘一起陷害我,我心裏有苦向誰說?爹你說,我向誰說?”
她沒有訴苦,隻扭頭看向震驚中的祝諫,用那雙酷似周婉柔的眼睛看著他。
祝芙哭了,捂著嘴不敢相信地看著地上的祝華,“華兒……你二姐說的,可是真的?”
她竟然……差點就害死了自己的親妹妹……
祝華不說話,隻口中一直重複著那句話。
祝諫反應過來了,怒不可遏,卻是指著祝華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而後索性一甩袖轉身走了,同時對荷香跟祝芙說:“把人給我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