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蕭九自詡武功甚好,在這個人麵前也不禁退卻,非他膽小怕事,而是出自本能的,他的身體比他的大腦還要快的做出反應。
強忍著不受他控製冒出來的懼意,蕭九看著斜上方那人,繃緊了下顎,“來者何人?”
記憶中,他從未見過如此麵容的人,若真遇上過,單憑這一張令人驚豔的容顏便足以讓人過目不忘,更別說還是武藝如此高強之人。
那浮於空中,衣袂飄飄之人自然是喜著紅衣不可一世的狐王大人。
麵對區區一介人類的詢問,狐王大人自是不屑回應,隻眯了眯那好看的眸子,瞧著黑淩。
“讓開。”
不過簡單的兩個字,卻讓底下的黑淩及蕭九幾乎同時頭皮一麻,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寒意。
黑淩吞了一口唾沫,盯著巨大的壓力扭頭看了一眼同樣如臨大敵的蕭九,遂抬頭說道:“主上息怒,祝姑娘也說了,她對這位蕭公子無意,想來這位蕭公子也是玩笑話,不足當真的。”
真是要死了,便是為了能見到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他家主子這三日來每晚都會在就寢後讓自己的意念替了他,本身則在兩地間來回跑。
本就對這個叫蕭九的不滿意了,黑媚那個不怕死的竟然還把自己聽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這人。
這還不算什麽,最要命的是方才這個人類抱小姑娘回去的模樣被剛巧來的主子撞了個正著,如此一來,不動氣才怪!
蕭九從他的言語中得知了自己遭受攻擊一事跟房間那小丫頭有關,心中還未來得及做任何猜想,便聽得那男子唇邊溢出一聲冷笑。
“玩笑?”狐之亦眸光嗜血,骨頭好似都在咯咯作響,他盯著蕭九,恨不得立馬掏了他的心,“孤倒認為,這並非玩笑。”
黑淩一聽,趕緊扭頭看向蕭九,說:“蕭九公子,你快告訴主上,你不喜歡祝姑娘,你快說啊!”
黑淩也是急了,不若身為近衛首領的他絕不會說出這般不冷靜的話。
蕭九一頭霧水,盡管那股強烈的壓迫感還在不斷地給他的身體提著醒,但身為江湖中人的傲骨卻不允許他就這般輕易屈於強勢。
定了定心神,他迎上狐之亦的視線,臉上同樣一片冷肅,“你是繁繁的心上人?”
帶著明顯的不確定,話不過才一落,一道勁風便端端打在了他的左胸處,濃濃的血腥味瞬間在喉頭間蔓延開來,若非周身被束縛,他現在就該被甩至數丈之外了。
狐之亦怒極反笑,右邊唇角冷冽一勾,薄唇輕啟,周圍的空氣都沾染上了一層寒氣,“區區凡人,也敢如此看孤,你有幾顆心髒夠孤取的?”
千年來,還不曾有哪個人類敢這麽看著他跟他說話,果然,這個男人是留不得的。
“咳……咳……”蕭九被這一擊重創,好半天都未喘過氣來。
黑淩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後上前正欲說話,便見自家主子那堪比閻王的視線朝他看了過來,“再敢說情,孤連你一同治罪。”
凡是覬覦他家繁兒的人,都得死!
黑淩到嘴邊的話被他這麽一看,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想說這蕭九雖說可能對小姑娘動了心,但至少對小姑娘是真的沒有壞心思,何況現在人祝姑娘還需要蕭九幫忙呢。
但這話他終究沒膽子說出口,因為明顯他家主子這會兒已經處於盛怒狀態了,再說話,隻會將他的怒火更加的激發,沒準連這蕭九的全屍都留不住了。
蕭九的意識有些恍惚,吃力抬頭,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陳……陳清,是你殺的……”
他從這個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一種非人的氣息,一種說不上的感覺,且方才這個男人使用的也並非他們武林中的內力,更沒有動任何的暗器。
重創之下的蕭九還是給他的攻擊下了定義,這才是真正的傷人於無形。
不……該是殺人於無形才對,若非方才他的那話裏提到了繁繁,現在的他該是早就死了。
有這等功力的,要做到將那陳清師徒挫骨揚灰不是不可能,隻是他不明白,這個男人是誰?難道真是繁繁喜歡的人?他又為何要殺那陳清師徒,難道也是因為繁繁?
“嗬……”來不及多想,空中便又響起了他的一聲冷笑,恍惚間,蕭九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嗜血的殺意。
心中猛然一緊,眼瞧著那人抬手正朝了他這邊,瞳孔頓時一縮,蕭九暗道不好,本能地想躲避,奈何才一運氣,渾身的骨頭就不停的打顫,近似於一種見到強者時的本能,如何也動彈不了。
千鈞一發之際,就在他以為自己這回定是要死得不明不白之時,眼前突然閃過一道黑影,緊接著他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是誰,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狐之亦彈出的靈氣來不及收,眼睜睜瞧著那道滿是殺氣的靈氣朝突然出現的人的胸前襲去,他的瞳孔也在這個時候猛縮,周邊迅速升起一道強大的結界。
“繁兒!”紅袖赫然飛出,卻還是來不及阻止經他自己彈出的靈氣。
黑淩心神一懼,連帶黑媚也不得不現身,兩人飛速往那人的身前擋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情形出現了。
那帶著殺意的,甚至連黑淩都沒把握全然擋住的一招,在他們來不及上前,距距離來人心髒位置隻有一寸遠的距離時,隻見那人麵不改色地一抬手,竟是將那無形的靈氣端端捏於手中,隨即輕輕往邊上一扔。
不過瞬間,化解了空氣中濃濃的寒意,毫發無傷。
別說黑淩黑媚了,就是狐之亦自己都有了片刻的震驚,要知道他雖為回到現在舍棄了半生的修為,但依舊是狐族最強,依舊是這世界難得能與神王齊驅並駕的三色銀狐。
便是他隻是輕輕一彈指,頃刻間就能毀掉整整一個城,因此千年來,就算他安忍無親暴戾成性,卻是無一人敢違抗他的意思。
可如今,竟然有人真能擋下這麽一招,甚至還這般的輕鬆。
這……這簡直就……
“繁兒!”狐之亦隻是片刻的震驚,回過神來後第一時間就飛身到了來人麵前,雙手板著她的肩,急切道:“如何?哪裏傷到了?告訴三叔,哪裏傷到了?!”
他的聲音不再方才那般的冷然,甚至可以說還帶著一絲慌亂,聽得放下心來的黑淩跟黑媚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眼。
來人一襲銀絲花線黑袍,寬大的衣袖將其小小的身子籠罩,看上去更顯嬌小,隻黑袍上那若隱若現的豔紅曼陀羅映照在那張慘白的小臉上說不出的詭異。
黑淩兩人瞧得清楚,盡管來人的穿著與氣質都與祝家小姑娘不同,但那張臉卻的的確確是祝家小姑娘的臉,且那雙本無神采的眼,在看到他們家主子的瞬間也有了一瞬間的光彩。
“三……叔……”
如幼兒學語,她抬起無神的眸子看向麵前的人,絲毫未因男人的急切所動,隻怔怔地看著他。
狐之亦心頭一震,略微僵硬地抬眸對上她的眼,視線經過她胸前的那個白頭骷髏,心裏驀然一痛,放柔了聲音,“是,我是繁兒的三叔。”
入手的一片冰涼,他的小姑娘仿若死人一樣,身上的肉僵硬得不行,饒是隻觸碰了她的肩頭,他也能感覺出她身上的緊繃與死氣。
“三……叔……”
沒等他多說什麽,小姑娘便又對著他喊了這麽一聲,盡管不帶絲毫的情緒起伏,卻聽得狐之亦鼻頭酸澀,當即輕輕將人摟在了懷裏。
“是,繁兒,我是你三叔,三叔在這,三叔在這……”
夜裏靜靜的,白日裏的喧囂在這個時候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為防止這裏的動靜被人聽了去,狐之亦早就造出了結界,她的出現,讓他在第一時間將結界加強,怕的就是她這副模樣被人看了去。
小姑娘呆呆地被他抱著,也不掙紮,身上盡管還是籠罩著一層寒冰之氣,卻未像他們先前見到的那般凶殘暴戾,隻那雙無神的眼睛讓她看上去有些恐怖。
小姑娘的下巴被迫放在男人的肩上,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三……叔……不能殺……”
她說得斷斷續續,好像剛學會說話的小孩一樣,但意思卻很明顯。
黑淩跟黑媚都被她這話給嚇到了,心道那蕭九分明什麽都還沒做就差點被主子殺了,這會兒小姑娘竟還為了他變成這副模樣來說情。
這……這絕對是要將他們主子氣死啊!
狐之亦顯然在聽了她的話後身子一震,眼底的紅色赫然流轉,下一刻便鬆開了,卻是繃緊了下顎才使得自己沒有動氣。
對上小姑娘無神的眸子,問:“為何?繁兒為何不讓三叔殺了他?繁兒喜歡他?”
若換成平時,他這樣的話定是會惹來小姑娘皺眉的,畢竟她跟他一樣,最不喜的便是懷疑。
狐之亦也知自己過於小題大做了,但奈何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他想她的眼裏隻看得到他一個人,永永遠遠都隻有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