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漸變
在王弗病發的時候,王靜輝就體驗到這個時代郎中難做的地方了:受到傳統道德的影響,王靜輝最多是給王弗把脈,而救治工作卻必須要依靠旁邊的蘇軾來幫忙,這讓他感到很無奈。從防疫的時候組織“家屬護理隊”的時候,王靜輝就想著來著手建立護士製度,讓護士尤其是女護士來做一些郎中不太方便做的事情。當然,如果能夠培養出女郎中,那對於王靜輝來說就更完美了。
其實王靜輝也正在做這件事,不過沒有提到台麵上來罷了。他發明聽診器給女性患者診治的時候,都有一個女孩在布簾的那一端來配合郎中來移動聽診器的位置;至於女郎中則是在他收養的孤兒當中也有意識的培養,不過要是能頂上用,那還需要好幾年的時間才可以。不過他現在已經等不及了,女郎中可以先放放再說,但女護士則是迫在眉睫,至少蘇軾的老婆就必須有一個,要不然遲早會出大麻煩。
在中國古代曆史上女性從事醫療工作的,也隻有產婆這一行當了,王靜輝要想擴大女性從醫人員,也少不得要在產婆這一古老職業上下功夫了,雖然宋朝的醫學發展的很迅速,但這對於產婆的業務水平來說還是非常落後的,這個時代連皇帝老兒的孩子要想健康長大都是意見非常困難的事情,多數皇子出生率是很低的,也有很多死於幼年時期,錢乙便是這個時代的兒科大家。不過王靜輝雖然聽說過他的名頭,知道錢乙還活著,但錢乙似乎不在汴都開封,王靜輝的兒科水平最差勁,錢乙若是在附近的話,他早就去拜訪這一代神醫了。
很快就傳出平民醫館招收產婆的消息,這不僅讓外界的人感到很疑惑,就連醫館內部的郎中都對此很是驚異,摸不準王靜輝到底想幹什麽,不過在郎中的眼中,他們並不把產婆當做自己的同行,並且對其也是極為鄙視的。
以平民醫館聲望來招收產婆,這自然是件容易的事情,先後有十五個產婆到這裏來,當王靜輝告訴她們每個月將會有五貫錢被平民醫館所雇傭,不過要經過培訓才可以給產婦接生的時候,讓這些年過四十的產婆們都感到十分驚訝,因為她們都是“業餘選手”,平時各有各地事情,給別人接生的時候也是通過熟人相互介紹才去的,接生也隻能算她們的副業而已,當然如果專幹接生,每個月還有五貫錢可拿,那是最美妙不過的事了。
郎中們也對此很驚訝,因為這樣的報酬快要頂上他們月薪的一半了:她們除了會接生以外,還能幹什麽?有必要給她們這麽多的報酬嗎?
麵對所有人的疑問,王靜輝說道:“你們覺得現在有人生孩子,能有幾個會平平安安的?能有幾個孩子能夠順利的渡過幼兒階段?很少!並且你們一個個大男人給女人看病實在是太麻煩,想問清楚病人病情又太尷尬;要是問不明白,又怕出事。這些產婆現在主要是接生來用,以後慢慢的教會她們一些看病的手段,有什麽你們不方便問的,就交給她們來問,反正都是女人,雙方也不會感到尷尬,這對於你們給病人確診也有莫大的好處。免得出了問題砸了自己的名聲!”
這些大小郎中聽後直點頭,因為他們最怕接待的便是女病人了,這個時候郎中給女性患者看病都是有一張女性掛圖,郎中指著掛圖問:“是這裏嗎……”雙方都感到十分尷尬,有時候問道一半,人家就受不了回去了;就算勉強問完也是兩個大紅臉,郎中也不敢問的太詳細,急匆匆給病人開完藥方了事,事後還擔心萬一出了問題該怎麽辦……總之郎中最不願意接待的便是女患者,尤其是碰上女患者患上的是一些難以啟齒的病症,更是兩頭都不敢隨便詢問,以後有了這些產婆,稍加訓練一下雖然不敢指望她們也能夠坐堂看病,但至少問清楚女患者的病情是方便多了,開藥方的時候也更有把握點。眾郎中想通這一關節後,都朝王靜輝豎起大拇指:還是師傅主意多,連這個都能夠想得到,高!實在是高!
來到宋朝一年多,王靜輝學到的這個時代做事的最重要的一條準則便是,在做事之前一定要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無懈可擊的借口,打著這個旗號來做事,無往不利,這也讓他感慨萬分。這些產婆最小的都四十多歲,把她們召進平民醫館做事,外麵自然沒有什麽“有傷風化”之類的閑言碎語來煩人。
這些產婆今後的作用還大著呢,王靜輝也不急著讓她們投入到實際使用當中去,而是拿出他專門寫出一本《產科》的醫書的底稿,然後把這些產婆召集到一間房子裏。由於這些產婆大多都沒有上學識字,所以王靜輝需要不厭其煩的讀給她們聽,然後需要她們把以前接生時候的一些實際經驗說出來,王靜輝好修訂這本書。《產科》隻是王靜輝在學校的時候用自己所學寫出來的,他可沒有專門幹過接生的活兒,又怕自己所寫有誤,正好為了給這些產婆寫培訓材料,有她們的實際經驗來做補充,那這本書的正確性要高的多。
由於受到這個時代的醫學水平所限,嬰兒出生和撫養階段死亡率奇高,王靜輝這本《產科》對懷孕、分娩和產後全部過程詳加論述,尤其是分娩過程和手法,在借鑒了這些產婆的實際經驗後,更加完善。
在王靜輝的心中,這些產婆可是擔負著特殊的“曆史使命”的,她們在王靜輝的布局當中異常重要。他雖然不是學曆史的,但也知道曆史上神宗趙頊的繼承人哲宗趙煦在繼位的時候可是個孩子,還是由太皇太後高氏來攝政,這對於國家的治理是極為不利的,也正是在哲宗時代,宋朝的政壇徹底進入壽終正寢的時代。
王靜輝來到這個時代後,雖然不是很有把握來隻好英宗父子所患的病症,但延長其生命應該還是可以辦到的,但為了保險起見,王靜輝把目光投在了潁王趙頊的老婆,王妃向氏肚中已經有七個月的生孕。雖然不知道這一胎是男是女,但這幾年盯緊點,總能碰上個男胎,要是把這個孩子的命給保住了,等到神宗完蛋的時候,這個孩子的年齡應該在二十歲左右,有一定的判斷力,總好過讓個十歲的孩子當皇帝要好的多。
“神宗活著的時候對孩子進行二十年的培養,相信未來的大宋皇帝還會繼承神宗強國夢想,那樣的話曆史可就真的要變得麵目全非了……”王靜輝在想到這個主意後,心中默默的說道。也許這個曆史上原本早夭的孩子比哲宗趙煦更加不如,也許是一代明君,這誰也說不好,但如果能夠選擇的話,相信大多數人都願意選擇這條路,這樣朝好的方麵發展的機會還大點。
王靜輝也不知道自己影響曆史進程的程度有多大,但這一竹杠插下來,恐怕就是二十一世紀的曆史學博士來到宋朝,也無法把握曆史的走向了。王靜輝已經決定追求蜀國公主,並且機會是非常大的,但他們的後代也是屬於趙宋皇族的一支了,他可不想等到幾十年後金兵殺入汴都城,自己的後代還要遭受柔福帝姬那樣悲慘的命運,所以他要提前做好一定的準備,讓大宋開始強盛起來。這種強盛不是幾十年的曇花一現,而是像漢唐那樣力壓遊牧民族數百年,讓中華精神真正的流傳下去,而不是要經曆蒙古人那近一百年的屠殺。
想到這裏,王靜輝渾身熱血沸騰,但又冷汗透衣:“看來還是要走上這條路啊!但該怎麽走呢?王靜輝又陷入了一陣沉思當中,不過他雖然知道用一些小故事引發策論來悄悄的影響潁王趙頊和他的老爹,但他不是個政治家;雖然他對今後二十年的曆史比較熟悉,但自濮議結束後,曆史的走向就很模糊了,擺在他眼前的便有樞密使富弼現在還沒有離開京城,而蘇軾很有可能隨著他老爹蘇洵病情的好轉,明年就不用丁憂了,現在就是個曆史學家到這裏來坐鎮,也不會有太大的效果;雖然他是個軍人,但隻是個小軍醫,雖然對一些軍事知識和一些軍事裝備比較熟悉,但他的出身既不是將軍也不是軍火發明家……
“嗨,早知道來宋朝的話,那說什麽也要好好學學其他知識,現在自己除了醫學專精外,其他方麵隻是懂得皮毛而已,最多改善一下火yao配方,大炮火槍是搞不出來的,況且後麵不知道王安石那個老家夥和他的一票擁護者會不會如期蹦出來,邁入仕途的風險還是大的很啊!”王靜輝有些懊惱的想到。
不過很快王靜輝便清醒了過來,這倒不是說他想出什麽好法子來解決今後的困難,而是他醫館的作風:做好今天的事情再說。現在擺在他麵前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要全力攻讀那些書本,好考上製舉科第三等,得了狀元頭銜把蜀國公主娶回來,這是第一等重要之事;至於趙頊兒子的問題也必須快點動手,培養出一批專業的接生婆,好讓那個見鬼的哲宗趙煦做不成皇帝,老實的當他的郡王;蘇洵、王弗的病情治療,自己那批學生的培養,顯微鏡和望遠鏡的製作,校正醫書局的醫學典籍修訂,自己那日漸龐大的家產怎麽來打理……
王靜輝一想起自己居然有這麽多事情還需要做,腦袋都快要爆炸了,立刻終止了胡思亂想投入到自己現在手頭上要急於處理的工作當中來。
雖然靠製舉科奪狀元是頭等大事,但王靜輝的腦子現在是猶如神助,幾乎拿過一本書,不出半個時辰便可以從頭背到尾,背誦這個對於古代讀書人最為頭痛的事情對他來說猶如遊戲一般。王靜輝剛來汴都開封的時候,為了對付日後他詩詞出名後而要麵對的各種詢問,大量背誦了許多著作和詩詞類的書籍,給潁王趙頊寫策論的時候,同時也翻閱了大量的典籍,從中搜尋論據和學著寫古體文章,現在他已經能夠用文言文寫出一手漂亮的策論了。
這種進步也在給趙頊的策論中逐漸體現出來,要不是觀點有些偏激並且涉及到很多關鍵地方要保密,這些策論拿出來向外流傳的話,確實能夠給他帶來很高的聲望,不至於到現在也被外人認為王靜輝是個瘸腿的文人,隻是詩詞出色,而策論是一塌糊塗拿不出手來。趙頊正是處於王靜輝寫策論手法和水平的不斷進步,才對他靠製舉科考試毫不擔心的。
現在的考試還沒有到王安石變法時候改革考試內容,現在的考試範圍還是詩詞、墨義和經帖。王靜輝小的時候受爺爺的影響,酷愛詩詞,到了宋朝後有著大量的詩詞儲備,所以自然不用擔心在這方麵栽跟頭。而墨義經帖就看誰背的好了,其難度公認在寫策論之下,這道坎在王靜輝的“超級腦袋”麵前如土雞瓦狗一般,沒有絲毫問題。再說還住在平民醫館照顧老爹蘇洵的蘇軾,他就是仁宗時代最後一場製舉科考試第三等狀元出身,有這麽一個好老師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住著不去請教,除非王靜輝的大腦進水了。
王靜輝在這段瘟疫結束後的日子裏麵,生活難得這麽有規律,整天就是學習看書,寫醫書,教導自己的學生,教授那些產婆一些基本的醫學知識,在聽聽劉賬房對自己產業運轉的匯報,也不用到處亂跑。
不過王靜輝平靜的生活終於隨著潁王的到來而告一段落了,這天早上,潁王趙頊又帶著一身男裝打扮的蜀國公主來到平民醫館王靜輝的書房當中。現在王靜輝對趙頊這種打著妹妹的旗號來到他這裏索取策論的方式簡直是忍無可忍了,但他也沒有辦法,因為宋朝可不是二十一世紀的自由戀愛,大多數人在結婚的時候才能見到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伴侶,更何況他所心儀的人是蜀國公主這等尊貴無比的人,若不是有這等奇遇,王靜輝和蜀國公主的生活是絕對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
現在也就趁著潁王趙頊到他這裏來的時候,王靜輝才可以和蜀國公主匆匆見上一麵以解兩人相思之苦。不過還好潁王趙頊比較有良心,每次見麵後總是留給他們兩人一點時間,雖然中間要隔著潁王這個超級燈泡,但總能聊勝於無,和蜀國公主下上兩局跳棋,是王靜輝日思夜想的奢望了。
王靜輝從管家王福手中接過茶具後,王福便如同往常一般出去了,而他也給潁王趙頊兄妹倒好茶後,坐在他們旁邊,等著趙頊拋出戲肉來。
潁王趙頊這次來拜訪王靜輝,一是有段時間沒有到這裏來了,大災結束後朝廷各項工作都回歸正軌,各地呈報上來的事情是千頭萬緒,就算王靜輝的策論再吸引人,他也抽不出這個時間;二是他來之前又再次進宮麵聖,由於前段日子西夏國主諒祚派使臣來賀正旦,而兩天前又再次派使臣來賀壽聖節,這引起了朝中百官的議論,大多都是“威服四夷”之類的吹捧之言,但司馬光此時卻上了一道奏折和群臣唱反調,宰輔韓琦和樞密使富弼等人卻支持司馬光奏章上所持的觀點,認為西夏沒有安好心。英宗趙曙雖然非常欣賞王靜輝對西夏和遼國這樣的傳統對手所采取的軟對抗政策,但畢竟見效太慢,他希望潁王趙頊這次拜訪王靜輝,能夠從這個才子的最裏麵再挖出點東西來,看看有什麽更好的主意。
雙方寒暄後,潁王趙頊就撕下了客氣的麵具,直接就把西夏派使臣來賀的事情原委交代了一遍,並且把司馬光上書奏章的副本也拿出來給王靜輝翻看。
王靜輝翻開司馬光的奏章:“近年諒祚雖外遣使人稱臣奉貢,而內蓄奸謀,窺伺邊境……及朝廷遣使齎問,則諒祚拒而不納;縱有所答,皆侮慢之辭……臣料諒祚所以依舊遣使稱臣奉貢者,一則利於每歲所賜金帛二十餘萬,二則利於入京販易,三則欲朝廷不為之備。其所以誘不逞之人者,欲訪中國虛實,平居用為謀主,入寇則用為鄉導也……”
王靜輝看著司馬光這洋洋數千言的奏章,心中也不斷的盤算著他知道有關司馬光的資料,他來到宋朝後,對司馬光也隻是在商議刊印《梅雪》的時候才見過一麵,但他對司馬光這個著名人物可是久仰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