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繁抿了抿嘴,早就想好的說辭在心裏依次排了序。
而後,她抬頭看著祝韶風,道:“對不住韶師兄,這門親事我實在不能答應。”
“轟隆”一聲,祝韶風隻覺晴天霹靂,方才見到她的好心情被這一句話全數澆滅了,使得他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祝繁垂眸,沒去理會他的神情,繼續說:“你也別問我什麽原因,前日裏我便同你說了,華兒喜歡你,華兒是我妹妹,我不能……”
“不能如何?!”話沒說完,祝韶風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氣道:“便是因為她喜歡我,你就得將我讓於她嗎?!繁繁你說,是不是想將我讓於她?!”
祝韶風很是激動,愣是將祝繁的手腕捏出了紅印。
祝繁蹙眉,紅眼看著他,“你冷靜些行不行?你以為我願意?華兒是我妹妹,我不能落得個連親姊妹都不顧的話頭,你難道想讓我落人口實嗎?!”
猛地一使勁,祝繁掙脫了男人的手,眼淚已經從眼眶裏滑落了下來。
她一哭,祝韶風就手足無措了,站在那裏不知所措地看著她,伸手過去抱她,“繁繁……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哭,我……我……”
“你別過來!”祝繁抹了一把眼淚後退。
祝韶風當即停下往前的步子,“好……好,我不過來……不過來,你也別哭了,好不好?有事咱們一塊解決,好不好?”
他將語氣放得溫柔,生怕自己再上前一步就會把小丫頭給逼走,但奈何心裏又急。
祝繁吸了吸鼻子,趁著抹眼淚的檔兒抬眸偷偷看了他一眼,隨即說道:“韶師兄無需多言,我深知你對我是真心,但奈何華兒對你情根深種,我是個當姐姐的,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傷了她的心。”
祝韶風心裏那叫一個火啊,卻又不能對祝繁發作,隻好壓著怒意說道:“繁繁,你不要隻想著祝華可好?感情這種事豈有讓來讓去的道理,何況我並不覺得這便是一己之私,我喜歡你,這是你該的啊,再說了,你不忍心傷害祝華,難道就忍心傷我的心嗎?”
這話他在先前時分就已經說過了,可為何這小丫頭就是轉不過彎來呢?
祝繁早就將說辭在心裏演練好幾遍了,如今這會兒不管祝韶風說什麽她都能將接下來。
所以她在聽了祝韶風的話後當即搖了搖頭,眼淚隨著她的動作掉落在地上,看得祝韶風心裏別提有多憐惜心疼了。
“這不一樣的,”她道,“即便我再喜歡韶師兄,韶師兄現今左不過外人一個,哪裏能同華兒相較,若此事傳到人們耳中,定然要說我這個姐姐不懂事,跟妹妹搶相公,韶師兄,我怕……我不想以後都活在別人的風言風語之中,我真的怕……”
說到最後,祝繁近乎哽咽地擦著眼淚。
祝韶風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把將小丫頭的身子攬進懷中,摸著她的頭說道:“繁繁不怕……不怕的,有我在,誰敢說你半分不是?不哭了,啊?”
自知事以來,他便想這樣做很久了,他便是想將這小丫頭娶進門來納入他的懷中。
如今,好不容易等她長大談婚論嫁,如何一定要麵對這樣的抉擇呢?
一時間,祝韶風在心裏不由得對祝華升起怨言,甚至可以說是恨意來。
他想:如果不是祝華,他的繁繁也就不會這麽難過了。
而祝繁,要的便是這種效果,她聽力敏銳,知道這會兒附近沒人過來,所以也就勉強由祝韶風抱著。
“不……”她在祝韶風懷裏搖了搖頭說,“你終究是不明白我的。”
說罷,她抬頭瞧著他,眼淚汪汪地說:“平日我雖大意,卻知人言可畏的道理,我爹說了,我便是給他丟臉的,若非是跟韶師兄,他怕是早就將我逐出家門了。”
說話間,她那眼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看得祝韶風心疼極了,抬手想為她擦去眼淚,卻被她垂眸給躲開了。
祝繁從他懷中退開,擦幹臉上的淚痕,與其對視,邊道:“話已至此,韶師兄不必多說了,我心中已然有了決定,華兒同我說了,她想與你表明心跡,稍後申時會在歪脖子樹下等你,韶師兄若真想與我好,便先打消了華兒的念頭再說,且今日之事,若你在華兒麵前提上半句,我……我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你的!”
說完,祝繁沒有給祝韶風說話的機會,當著他的麵掉下一滴淚後轉身就跑了。
“繁繁!”
祝韶風伸手,卻隻碰到了她的衣角便眼睜睜看著人從他麵前就這樣走了,他追了一段距離沒追上,當下一陣惱怒,站在原地狠狠跺腳。
“該死的!”讀書人的頭一回粗話來自他心裏純粹的怒意,看得躲在一邊瞧著他的祝繁忍不住捂嘴偷笑。
祝韶風啊祝韶風,你總以為自己有多癡情,卻不知你的癡情在你那所謂的迂腐思想裏連過眼雲煙都算不上,若你的感情是真,又如何會在最關鍵的時刻不救人,反而把人往刀口上送呢。
無語地聳了聳肩,祝繁擦幹眼淚往家的方向跑去。
她腳程快,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自家院子門口,荷香在院子裏洗衣裳,瞧見是她便起身走了過來,“二姑娘回來了。”
祝繁扶額,無奈地搖了搖頭說:“荷香姐啊,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叫我‘二姑娘’,叫我名字就好了,你怎麽就是不聽呢?”
她實在不喜這樣的稱呼,總給人一種荷香是他們家丫鬟似的,她拿荷香當姐妹,不是丫鬟。
荷香笑著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裳,說:“這可不成,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又是一頓說,二姑娘怎的這會子回來了?吃過晌午飯了沒?”
“說就說,誰還怕她不成,”祝繁不屑提及曹春花,將受傷的手背到了身後沒讓荷香看出來,“吃過了,你忙你的就成,我就回來拿個東西,不用管我。”
說著,拍了拍荷香的肩往自己屋子方向去。
她要做什麽,荷香自然是不會管的,隻目送她進了自己屋子後便繼續洗她的衣裳去了。
祝華正好在家,院子裏說話的聲音自然聽到了,祝繁算好了這個時辰她在家,就算荷香沒在院子了同她說話,她也會製造動靜讓祝華曉得她回來了。
果然的,才一會兒的功夫,她屋子的門就被人給敲響了。
“進來,”祝繁沒問是誰便應了一聲,門“吱呀”一聲從外麵打開,進來的正是祝華。
“二姐,”祝華進來,小心地將門給關上,轉身後看著祝繁,欲言又止。
想自昨兒個晚上開始便一直安不了心,想的就是今日之事,昨夜甚至幾乎整夜都未曾入睡,早上更是早早兒地就回來了,為的不就是等祝繁的消息麽。
到底是年紀小,把什麽都寫在了臉上,祝繁隻一眼就將其心思看得分明,心下嗤笑:真是不得了,小小年紀便已經知道男女之事了,她十二歲時在做什麽?爬樹抓魚?
“過來吧,”收起心思,祝繁用下巴指了指對麵的凳子,示意祝華坐過去。
祝華應了一聲,踩著小碎步走到祝繁對麵坐下。
祝繁忍不住在心裏嘖嘖兩聲,心想,也難怪她爹那老頭子喜歡祝華了,瞧瞧這丫頭的身段和言行舉止,妥妥地為他長臉。
哪裏像她,走路帶風的,沒點女孩子家樣兒。
“二姐,那……你說的那件事,怎麽樣了?”見祝繁隻讓她坐了卻沒有說事,心急的祝華可算是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祝繁聞言在心底癟了癟嘴,而後笑了笑,說:“搞定了,申時他會去歪脖子樹下,你屆時在那候著,把話講明,相信不會有什麽意外的。”
才怪呢!
沒意外她不會製造意外啊?
“真的嗎?!”祝華身子坐得更直了,聽了祝繁的話更是眼前一亮,臉上興奮不已。
祝繁挑眉,“自然是真的,難不成我還能騙你不成?隻是到了他麵前,你可千萬不能提起我來,省得他多想什麽,記住了?”
聞言,祝華連連點頭,“嗯!記住了!謝謝二姐!謝謝你!”
總算,她總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到韶哥哥麵前說出對他的心意了!
“傻子,”祝繁笑罵,擺了擺手道:“行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快去打扮打扮,給人留個好印象。”
這話就是她不說,祝華也已經站起來準備回屋子裏去把自己舍不得穿的新衣裳拿出來了。
所以祝繁的話一說完她便興衝衝地跑回自己屋子。
祝繁看著她雀躍的背影忍不住冷笑,隨後她也沒在自己屋子多待,隨便拿了一樣東西就出門去了。
離申時差不多還有一刻鍾時祝華便如祝繁所說等在了歪脖子樹下,眼巴巴地候著心上人的到來,好不容易到了申時,眼瞧著那道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祝華的心也差不多跳到了嗓子眼兒上來了。
歪脖子樹位於野槐樹田的下角,是通往大路的一條偏僻的小徑,平日裏很少有人會專門走這條路。
“韶哥哥!”
瞧著來人,祝華掩不住臉上的激動,也不管兩人是在私下見麵便直接朝那人揮手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