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蕪下了樓,浮雲朝她衝過來,給了她一個緊緊的擁抱。
君蕪拍了拍她的後背:“還好吧。”
“沒事了,我可是風郡女神探!”
“沒事就好”
浮雲拉開她,瞧了瞧她,笑了笑:“倒是你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說完,她轉身問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姬良離:“你看你看,是不是?”
姬良離和君蕪對視一眼,君蕪:“還好。”
姬良離淡淡地點了點頭:“外麵風大,我們進去說。”
說罷,蕭衍抱琴走過來,他極為自然地牽住君蕪的手,君蕪欲抽開手,可是似乎沒什麽效果,她的手牢牢地被他牽住。
“上去了。”一句溫柔低輕如撥動琴弦的聲音,用好像隻有她能聽見的耳語發出。君蕪隻覺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然而她的另外一隻肩被他輕巧的力道,無法拒絕地推上樓去,儼然一副男主人嗬護女主人的模樣。
浮雲和蕭衍在他們身後,浮雲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咋了咋嘴。
她疑惑地問旁邊人:“你有沒有覺得……”
旁邊一臉淡淡回一句:“沒覺得。”
“哎!等等我!”見姬良離不聲不響地向前走,浮雲趕忙跟上。
他們並未去君蕪的閨房,而是去了位於二樓的一間客房,客房內君蕪有些倦意,下意識地找了個地方靠坐在那裏。
蕭衍打開一個精致的瓶子,在她桌上一旁的香爐裏倒了些香料進去,焚燃起香爐,不一會這間房內充滿寧神的香味。君蕪輕輕地舒了口氣,知道他是個細致的人,但她不太願意懂這個已在她心理定位有問題男人的善意。
她抬頭,看向淡淡從嫋嫋煙霧中走來的白衣男人。他白衣醒目,肌如上好的瓷器,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夜至如此,找我為何?”
姬良離未說什麽,隻是淡淡,而靜靜地看她的眉眼。
君蕪想他許是又在她身上找楚華的影子了。
而她該不該告sù他,楚華未死,她住在她身體未醒得某處。
然而她張了張口,喉嚨像是哽住了,無法說出話來。
她想:或許他知道的比她要告sù他的,多得多。
對視中,他先開了口:“我今夜來是有一件東西要給你看。”
“是什麽?”
姬良離從袖中掏出一本藍色的賬本樣的東西,遞給君蕪說道:“與我這次遇難,與你至今所遭遇的這些,有著重要的聯係。”
君蕪將視線投入那本賬本,她盯了它一會,才接過來,翻看那賬本一樣的東西。
她翻看一會不由皺起眉頭,上麵畫著一些不知所雲的圖畫,每頁的右上角寫些一些不知所雲的文字。
她根本看不懂在說什麽,但她還是耐著性子把賬本一頁頁地翻看著,旁邊的幾位都未有打擾她的意思,直到她翻到最後一頁,浮雲跳過來問她:“阿蕪這書裏都說了什麽啊?是不是記著某個貪官貪汙的賬目啊?”
浮雲以前也看過這本書,姬良離一直帶在身邊,不時翻個幾張。她每每想要看,他都不動聲色地合上,讓她好奇地要死。
還是君蕪大方,竟然把書遞給她:“你看看。”
浮雲快速翻閱:“呃……啊……咦……嗯……?”
這書裏有個盤子樣的東西,還有一群人在山石頭海處到處亂晃,似在尋找什麽……然後又是大風,打雷,還有龍!一群人還辛勤地種花,最後花開了,大家跳舞,然後刮風打雷,龍又出現了,還有出現一個華服的女人,龍纏在她身上,她仰頭看著天空。
洪水湧向大地,很多人在逃,房屋坍塌,城池毀壞。
軍隊聚集起來,他們帶著盔甲朝一座山攻過去,山石從山上滾落,士軍的臉上都是驚恐。
緊接著大火,開始連綿燃燒起這片土地,很多人影在大火中掙紮……人間一片烈獄,有一雙巨大的黑影在旁舞蹈。最後是地麵向上抬起,又是災難,人們被埋進土裏,一片瘡痍的蕭所,有數雙手從土裏伸出來,猶如從墳墓裏爬出來的人般□□。
浮雲邊看邊瞪著眼睛匪夷所思地道:“這是在講什麽?看著人好難受。”說完,她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姬良離。
姬良離垂了垂眸,既而似有些悶,他走至窗邊,打開窗戶。
“這本書是她給我的。”
蕭衍是裏麵似乎神情最放鬆的,他笑了笑,事不關己的模樣問道:“她是誰?”
這一句,也正是浮雲和君蕪想問的。浮雲忙點頭,君蕪隻是將目光放在他身上。
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他道:“她是楚華。”
四下一片安靜,安靜地仿佛能聽見這四人的呼吸聲。
君蕪一隻手按著桌子,站起身來:“為什麽?為什麽她要給這本書給你。”
“不是她給的,是她死後,我在整理她後事時發現的,也是發現了這本書。我喚醒了一個人。”說完,他看向君蕪。
夜風吹著他的發,有幾縷遮著他那雙淡然至極的眸子,一會後,裏麵的淡然不在,而是濃濃的幽冷,他抬了抬手。
七弦琴朝他的方向打過來,擋住他朝她發射過來的三枚毒匕。
毒匕落地,琴斷的聲音打斷了原本的安靜,氣氛陡然變沉。
浮雲震驚地望向姬良離,望向他右手的長劍,“你,你要做什麽!?”
“讓本就已死去的人死,讓還可以活的人活。”
君蕪閉了閉眼,再睜開,對著他,也是一片冽冷。
匕首在手,寒劍相向,昔日故友,此時已是陌路還不如的仇人。
她嘴角微微地向上牽動一下:“動手前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你問吧”
她:“為什麽?想要殺我卻讓我看這本書。”
一陣沉默:“我想你死後,也許能通guò這本書知道你的死因,出於對我們友誼的禮儀。”
“嗬,真是謝謝你。”
“也謝謝你,替她活著。”
一旁的蕭衍發出聲嗤笑,姬良離的劍光一閃,朝君蕪刺了過來!
從睡夢中驚醒,王邪看了看空曠的王宮,手上被驚起的冷汗和雞皮疙瘩尚未退去。
他緩了一會,起身披了件衣服,提著一盞宮燈,朝樓闕的宮廊走去。
燈火華美的宮宇樓闕中,他沒有表情,漫無目的地,形單影隻地走著。
他好像又回到了當年被權鬥拋入大漠的那個少年。隻是那時候的他有著對未來的不安和迷茫,但卻沒有此刻的心神難安。
而讓他如此心神難安的那個人,卻又是背後帶著與他之前所想,一次又一次顛覆他認知,謎一樣,罌粟一樣的女人,君蕪。
在薑國有幾支看不見手的貴族勢力,他們了解他的一舉一動,他的登基也是他們默許的,而如今他們知道了一個他來不及的秘密,準備對她展開他也許沒有辦法控zhì的殺戮。
於是他趕緊退出,所以他拋出了大婚這個暫時堵住他們行動的大事,所以他又再一次不得不和她分開。
此刻,她應該在恨自己吧。
蕭衍是否又能照顧好她。
他頓住腳步,眼神複雜地望向這片冉冉星火一片的帝國中心,風吹動他黑色的外衣,清俊越顯成熟的五官,此時蒙上一層霜寒的凝重。
腳步聲從後麵一步步向他逼近,他轉身警覺:“誰?”
那個憂鬱的熟悉的聲音響起:“薑王,我來見一位故人,不知你是否方便?”
他轉身,朝那個一身黑,帶著白色麵具的高大男人望去,“是你?”
他的腦海裏閃過那個巷子,這個人對她說:你那部分分生,會允許你毀了那被你鎖在意識裏的人。”
“你到底是誰?”
“一個你不能承擔的人,還有那個女人,也不是你能承擔的。”
“說,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陰沉的笑聲連綿地響在空曠的宮廊間,令人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