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國

梅扇子

119.壹佰壹拾玖·沐與玉

書名:驚國 作者:梅扇子 字數:6975

一陣清鈴聲在耳邊響起,君蕪睜開眼睛,猛然驚醒。

冰涼的地上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眼睛直直地看著上方的畫梁,耳邊回蕩著未生那句不絕於耳的:“君蕪、楚華、未生,都是你。”

與她一同進入幻境的蕭衍和鳳桔早已醒了,他們站在原地神情都各異,好像都有什麽隱晦的心事般。

眾人奇怪的是,其它兩人都站著,唯獨君蕪是躺著的,眾人也自然地將目光都聚在她的身上,不知她方才為何突然倒下。

君蕪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那雙眼睛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在他的注視下,君蕪那有些失神的目光,慢慢有了中心點起來。

王邪在她倒下的一瞬間便衝了過來,見她醒了,蹲身將她拉起。

君蕪抓著他的手臂站了起來,抬眼看了一眼那天師,又把目光轉移到那朵藍花之上,神色閃了閃。

那天師一陣:“哈哈……”大笑,然他轉向三人問道:“不知三位方才可有見到你們心中最想見的?”說完,他微微掀唇,笑得得意中有著深意。

眾人大奇,四下議論響起。

蕭衍一陣笑意傳來,嗓音極為清雅:“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說完,他又是一聲低低笑聲。

在旁的鳳桔看了他一眼,再轉身看著天師手裏的那朵藍花,緩緩地說一句:“奇物也。”

她此話一處,四下皆靜,轉而響起一陣陣議論聲稍揚。

梁王皺了皺眉,語氣中有些不信地發話:“皇姐,此物果然乃神物?”

鳳桔看向他,笑了笑,點頭:“不假。”

梁王沉吟,神色掙紮,他正在與自己不信鬼神,與信任鳳桔的矛盾中做著掙紮。

最後,他的掙紮結束,那一直微皺著的眉頭也緩緩地鬆下。

他擺了擺手,道:“賞千金。”

不會一個內侍端著精致的小案來到那天師麵前。

眾人又是一陣議論,趙王依舊不屑地一哼,可看著三人的神情,臉色又有些古怪,不由眼神怪異地看向雪藍,似在打著什麽主意。

梁後見鳳桔承認此物為奇,大喜,立即命人用金花鏤空的精美匣子,將那神花收放起來,供在宮中祭祀的神台之上。

雪藍被拿走,宴會歌舞繼續進行。

君蕪被王邪拉至身旁的錦褥上坐下,王邪見她緊抿著唇不說話,心事重重的模樣,心底微微歎息一聲。

伸手,他為她的碗裏布了些菜,還親自為她倒了一碗可口溫熱的漿湯,看得一旁的王孫貴女羨恨交織。

絲竹悅耳,聲樂飄飄,歌舞姬們雲衫水袖在空中舞動,香霧縈繞,有些鮮衣風流的王公彈著七弦琴吟唱,興起所知,提劍一段風舞,不似人間宴會,仿若在天上宴會。

方才被叫上去三人,自醒來便都是無話,眾人看出他們的臉上似都寫著些讓人看不明的淡淡心事。

君蕪在那之後心一直跳著,麵色倒是無常。隻是這宴會裏的一qiē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不想再置身其中,也自然地忽視掉人群,與那或灼熱或探尋或不屑的目光。

晚宴未結束,她便找了個解手的機會,離開這個她心早已不在的華貴宴中。

月明星稀,君蕪大步地走在黑暗處,一個疾步,抓住身前那人的衣袖。

被她抓住衣袖的人頓了一下,風吹過他那與夜幾乎要融為一體的墨色寬大的袍子,很是清逸。他的聲音依舊含著一抹淡淡笑意,問她:“阿蕪這是為何?”

她問:“蕭衍,方才,你的幻境是什麽?”

一陣沉默,他微微垂首,低低笑來,煞是好聽。

他說“幻境?阿蕪認為那是幻境?”他這才轉身,目光如幽潭般,鎖住她那深不見底的眼眸。

她起唇:“是,我不認為那隻是個幻境。”

他的聲音低沉地問道:“那阿蕪認為它是什麽?”

“我想聽聽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

看著她瞳孔微微收縮,有些想要人去否定她的模樣。

他伸手,按上她的額頭,她這次沒有反抗他的無禮與逼視。

蕭衍低頭俯視她的眼睛,壓迫道:“我的答案,就是你心裏的答案。”

君蕪微微一怔。

兩人對視良久,蕭衍的手從她額上拿開,唇角微微地揚了揚:“今日有些沒了興致與你談情,卿記住,這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梁宮,雖然你有神龍小呆護體,但還是乖乖呆在那人身邊,不要亂跑為上。”說完,他轉身向夜色中走去,那墨色的身影在玉紅燈下,逐漸朦朧地成一道晃動的剪影。

君蕪幾步上前,微微張口,想要說什麽。

然後她動了動唇,將唇抿了抿,轉身往王宴的方向走去。

玉紅燈被夜風吹得搖曳晃動,梁國的國宴順lì地進入尾聲,車馬陸續向宮外駛去。

君蕪回來的時候,見王邪正站在白玉的宮階上,清俊風雅,如一顆華貴的玉樹,照亮了前夜的方向。

她一出現,他的目光便轉過來,與她四目相對,微微明亮。

君蕪微微一怔,恍若從夢中醒來。

他抬步朝她走來,她便停下腳步,等著他過來。

王邪過來便伸手,自然將她兩手抓起,雙手合十,微微蜷曲著將她有些冰涼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

他也不問她去了哪裏,隻聲音溫柔道:“我現暫住梁宮,今夜去我宮中睡罷。”

她是沒有力氣繼續走了,需要找個地好好理清一些腦海中過於龐雜的事情,於是看著他,點點頭。

王邪對她笑了笑,牽著她,向梁國為其安排的一處行宮走去。

月照著宮廊與宮燈,景象別致。

君蕪低著頭,因為有他牽著,不用擔心前麵的路會是什麽樣的,可以專心想自己的事。

王邪什麽也不問,隻是不時側過頭來,看向她的麵容,臉上浮現一抹清和的笑意。

王邪宮中的侍人見王帶了一個美人回來,開始都露出不可置信地眼神,不知素來不近女色的王怎地參加一個梁國宴,便轉了性地帶來一美人回來了。

待美人靠近,他們不禁暗自在心底倒抽了口涼氣:這不正是王親自指定的那位他們未來的薑王後?!

侍人們似習慣了君蕪的來無影去無蹤,待王一句:“備浴。”便紛紛散去。

不會有人扛著木桶進來,有人抬著大大的木桶,將水裝滿桶,待水滿,侍人不知他們誰要洗澡,等著準備伺候誰。可卻被王邪揮手遣散去。

眾人稱“是”地下退,梁後安排給他這個薑王的華麗而諾大的寢殿內,便剩下君蕪和王邪了。

君蕪一回來便直直朝著機上坐著,一動不動地。

她不時低頭蘸著機案前的酒,寫畫著什麽。

王邪步履輕慢地朝她走去,在她麵前站定,低聲喚了她兩聲:“阿蕪,阿蕪……”

她似乎沒聽到,依舊手指在桌上畫著。

王邪低頭看過去,見她畫了一棵桃花,一棵柳樹,一塊石碑,還有一棵似開滿雪藍的花樹。

隨著最後一筆,她長長歎息一聲。

他出聲:“有什麽煩惱?”

君蕪抬眼,一絲驚嚇微微閃過。

王邪語氣放輕道:“對不起,嚇到你了。”

君蕪搖了搖頭,對他推心置腹:“我似乎陷入了一個越陷越深的迷局。”

“迷局?”

“一個解不出謎題的迷局。”

“我可能幫你解?”

君蕪看著他,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王邪笑了:“這是何意,是能,還是不能。”

“你能幫我解。但是這個迷局恐怕隻有我自己才能解開。”

王邪看著她不語。

身後那木桶的沸騰的水煙在寢殿的屏風後縈繞,一團團的白色煙霧如一朵朵白色的花朵,纏繞,綻開,又散開成煙水。

她起唇,不想兩人間氣氛總是過於沉重,岔開這個話題,笑了笑:“薑王可是要與我一同沐浴?”

王邪愣了下,瞥過臉去,站起身來:“莫要胡說,給你打的沐湯梳洗,放鬆一下。今夜你睡殿內,我睡殿外。”說完,他朝裏走去,又去櫃子裏翻了翻,抱出一小床薄被,朝她的方向走來。

君蕪眨了眨眼,在跳躍的燈光中就那麽看著他有些微微泛紅的臉,隱約一瞬間覺得他哪裏有些熟悉。

她開口輕聲地脫口而出,說了一個名:“韓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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