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國

梅扇子

第115章 壹佰壹拾伍·招與供

書名:驚國 作者:梅扇子 字數:5846

天明,君蕪聽說屠丞一日未進食進水,或說他一直拒絕飲食飲水,手裏拎著一個食盒,朝著柴房走去。

柴房的門打開,屠丞的眼睛睜了睜,又眯了眯。

他見那個女子從逆光之中走來,身影很是熟悉。

熟悉到,一滴淚就那麽不預期地,順著他的眼角滑落一個弧度,在他那張有些麻木的麵容,至唇邊。

君蕪看到他的時候,怔了怔。

他的神情像是一個罪人,看著她,無地自容地又帶著說不出的心痛。

不知覺地,君蕪被什麽刺痛,就那麽怔怔地看著他。

屠丞,他原本不叫屠丞,叫柳守城。

柳守城是她‘父親’將軍府中的一名不知名的武官,劍法了得卻無人問津。一次他因得罪權貴而差點被殺死的時候,被她‘母親’楚華所救。

君蕪微微低首,用手指按了按太陽穴,不明:為何一qiē都與她那個已在記憶裏有些模糊,陌生的生父、生母有關。

有些人雖然已去世良久,而因為生前的影響太大,以至於一qiē似乎都沒有因為他們的離去,而停止過。而是以另外一種方式延續著一種暗湧,在某個時機下,有某個人牽動機關,一qiē都像失控了的,像他們的過往聚攏。

君蕪蹲下,打開食盒,給他遞了一碗水:“喝點罷。”

屠丞看了一眼她遞過來的水,微微牽動嘴角,微微搖搖頭。

他換了個姿勢把自己抱起來,蜷縮在一角,很冷的模樣。

君蕪將水放在他一旁,走過去坐在他一邊,屠丞能感覺到她在身邊,然而她也不說話,兩個人隻是靜靜地這麽坐著。

不知這麽安靜地坐了多久,屠丞終於開口了,聲音低啞而壓抑:“當年公主之死都是我的錯,你殺了我吧。”

君蕪道:“這麽內疚的話,這些年你如何可以活得如此好?”

他一聲聲笑,笑得綿長而淒然。

“人總是賤的,活在不可饒恕的罪孽中,依舊貪生地汲取這世間的好。”

君蕪譏諷地笑了聲。

“你可知這世上有一種人,多得讓人有點煩?”

他還未看向她,換之一聲悶哼,伴隨她清冷的聲音:“那種人,好了傷疤,很快忘了痛。”

屠丞的背後瞬時一大片血浸透入衣衫,上麵還插著一把匕首,。

那匕首又無情地一下拔出,他的背猛地抖動了下。

她的聲音在背後寥寥:“然而,我希望你知道,即便你忘了痛,那傷疤還有人記得,並在痛著,也終有一日,會還給你。”

他的眸一陣震顫地說不出話來。

她繼續殘冷地像另外一個人:“雖然我未解開這一qiē的謎底,但我母親的死的確和你有關係,這一刀,你該受的。”她站起身來,對著手撐著地以至於不倒下的他道:“屠守城,我沒有那麽多時間與你浪費,坦白還是我親自挖出你口中真相,給你的隻還剩你血流幹的時間。”

她的腳步朝外走去,不帶任何留戀和遲疑的決絕。

春日晌午的陽光打在他被血浸透的背後衣衫,瑟瑟壓抑、顫抖。

水滴的聲音落在岩洞上,姬良離的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睛。

感覺一個身體壓在自己的身上,他微微低頭,見是一個少年模樣的清秀男子,趴在他身前呼呼大睡。他愣了愣,思前想後,大概猜出幾分他是誰來。

推了推他的身體:“小兄弟,小兄弟……”他叫了兩聲。

那小兄弟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臉換了個方向,在他肚子最軟的地方,找了個地,繼續睡著。

姬良離的唇角淡淡地彎了彎,他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他,最後選擇躺下來,等他睡醒罷了。

隻是他剛想再閉眼休養一會,可某些人,卻並不想讓他好好休息。

耳邊響起一陣急促而經過訓練的整齊腳步聲,他警覺地睜開眼睛。

當一群帶著麵具的黑衣人闖進來的時候,方才還躺在這裏睡大覺的兩人此時已消失,就連他們在這裏的痕跡,也在一瞬間被人清理的毫無破綻。

而一塊巨石後,被驚醒的浮雲睜大眼睛看著這個和她貼的很近,手正按在她半張臉上,睫毛很長,唇線柔軟好看,長得很仙人般的出塵出世著淡靜至極的男子,瞪大眼睛,止不住地心口小鹿亂撞般地一陣狂跳。

那些人在洞內用刀刺了一圈,因為他們藏身的地方在石洞的石洞裏麵,他們並未發現這山洞裏的這處絕密處,不會便離開。

他們離開後,姬良離的手從她唇上放開,一雙美麗至極的眼睛,和‘他‘那雙明亮而純淨的匪夷所思的眸子對視在一起。

水滴的聲音,噠噠……地響起。

良久,他淡淡地起唇,平靜地看了看‘他’胸部位置:“你是女人?”

她下意識捂著胸,嘴角抽搐兩下。

在聽完他淡靜地讓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問,稍稍平複了下自己那過於躁動的心理,深吸一口氣回他:“我倒是很想做個男人。”他又看了看她,依舊淡淡的目光。

浮雲與他那雙眼睛再次對視,有些說不出來的心動,有些移不開來,這個人光是眼神,就有足夠讓人吸進去的怪力。但她不敢多看,因為她另一半始終還保持斷案時保留下來的清醒理智,已回憶起那個殘陽夕下,有個女子,用她柔弱的手在冰冷的水中找尋著他,一遍遍,一步步,一聲聲……

她起身,握了握拳,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激動交織著一些複雜心緒,但是最後還是打了雞血的激動完勝了那微微萌芽的複雜騷動,對他點頭難得一臉靠譜地道:“姬大哥,我帶你出去見明大姐!”

時間過得很快,就在君蕪覺得他的血應該流得快到極限時,屋內傳來一個幹而虛弱的聲音:“你進來。”

她就站在那扇柴房唯一的小窗邊闔眼站著,聽到他的聲音,她睜開眼睛再次進了那間柴房。

柴房裏的他正匐在地上喝她那碗放在一邊的水,她不言,走至他身前。

他喝完,手發抖地放下碗,臉埋在地上,發絲遮蔽了他大半張臉,十分狼bèi。

她在一旁席地而坐,微微抬首,看著門外那棵被風吹得枝繁葉茂,碧葉如洗的老槐。

他翻了個身,如瀕死的鯉魚最後打了不是很得勁的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坐在他旁邊,安靜無聲地好似她不存zài一般。

屠丞起唇:“如果一qiē能重來多好,我一定不會那麽愚蠢。”

她不言,他繼續,自言自語般:“當年我聽信那人的話,將重霓變得和她一模一樣,以為能夠偷龍轉鳳,讓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從而自己可以不憑借門族的力量,讓我這個青樓小妾生得私生子,獲得萬人莫及的成功。”他自嘲般地笑著:“如今我的確憑借一己之力平步青雲了,讓門族認可了我,可是我卻害死了在我要被人害死時,在我不得誌時,屢次沒有目的,沒有緣由,真心幫我、救我、待我的神女。前陣子,她來看我,我知道她來找我索命了,很好……”

君蕪看了他一眼,詫異他口中的索命,然而她還是先問了她關心的問題:“你在楚華整個死局中,充當的是一個什麽樣的身份?”

“嗬嗬,我什麽都不是,我隻是她死局裏別人手中的棋子,她一生救人無數,我對公主而言應該什麽都不算不上。”

“聽信那人的話,那人又是誰?”

“一個我恨的,卻在當時對我很有必要的人。”

“所以,他是?”

“巫族,天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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