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國

梅扇子

第102章 壹佰零貳·疫與醋

書名:驚國 作者:梅扇子 字數:8801

一月後,七國來賀王邪的登基,七國的王都對這個新薑王不陌生,然而也不熟悉。

王宴上有為難他的,有被他王者氣質所折服的,有探他對天下,鄰國野心的。然而這位新薑王禮儀周到地招待了他們,對答間從容清敏,一點讓人挑不出毛病,但卻……總有點讓人不甚深入親近又琢磨不透的感覺。

原本各國的王和使者心底沒底,見新薑王態度還算親善,還準備在此與他加深一下感情。

畢竟薑國在七國中實力在前,又是尚武的國家,外交不可怠慢。

然而,在薑國發生了一場讓人猝不及防的事。

即是一場來得迅猛的瘟疫。

薑國瘟疫的消息一傳來,各國君王和使臣連夜驅車逃離薑國,片刻不敢多加停留。

然而這場浩浩蕩蕩的瘟疫卻始料未及地不止在薑國,整個大陸同時並發的蹊蹺,死傷人數上報的都已達數十萬人,且疫情還在蔓延。

因為找不到疫情的緣由,有傳聞說瘟疫是從薑國傳來的,且又聽傳聞登基之時宮廷內鬥,四公子王璣詛咒新薑王一事,流言頓時像瘟疫一般傳到各國遍地。

一時各王文書,甚至天子向王邪發難,將瘟疫的責任一並歸加於他,並要求他給一個說法。

然而薑王卻對此事隻字不提,隻飛鴿過去一些暫時控zhì疫情的方法和防止疫情傳播的注意方麵。

各王收到那信件覺得他在忽悠他們,不問瘟疫情況,幾個好事的王暗中勾結,欲趁機奪些薑國的土地瓜分,日夜謀劃。

然而因為不控zhì,越來越嚴zhòng的疫情蔓延,導zhì軍營成為重災區,根本無法發兵,這才把王邪那文書讓人找出來吩咐下去控zhì災情。

大雨下得傾盆,以往都城的街道上攤販會紛紛收拾著攤子,匆忙往家裏跑去。

因為瘟疫一事,薑國百業俱廢,災情嚴zhòng至危及人命數萬,許多人早已不敢出來做生意,也不敢與鄰人說話,就怕被感染。

連著下著約十日的雨不見停,開著窗戶的百姓想著來換米糧的商人今日恐怕也不會進城了。他們擔憂著自己的米缸,儲存的那點物資還能支撐幾日。

“爹,爹,你看那人是米商嗎?”八歲的孩童捂著肚子,餓得臉色發黃。看那街道上形單影隻的人,眼神發出希望的光,拽著爹爹的衣角,興奮地指著那低頭走在雨中撐著一把不算新的黃油傘的年輕男人。

他爹還未看清楚,便拉開門衝了出去,上前一把抓住那年輕人跪下:“兄弟!求求你把你的米都賣給我,我阿娘要餓死了!”

年輕人被突然抓住,緊了緊右手中劍,然而看清是個中年的、麵黃肌瘦的男人,怔了一下。

“求求你把米賣給我們吧!”小孩也跑出來,拽著這好看哥哥的衣角,一臉無助。

君蕪一身男裝,模樣不像本城人,自然被當做城外的商人。

她伸了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頭:“抱歉,我不是米商,沒有米賣給你們。”

孩子目光無助地看著她,君蕪轉身看著那個男人眼神一瞬黯淡下去。

他緩緩起身,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對她道:“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認錯人了。”說著拉著孩子過來。

“沒關係。”

男人說著拉著孩子轉身就走,邊走邊歎息:“哎……真不知道這瘟疫什麽時候能結束。”說完用衣袖抹了一把臉上不知雨水還是淚水的東西。

孩子還不放棄地轉眼不時轉眼看著那好看的哥哥,然而那哥哥將傘往下按了按,遮住了他的臉,靜靜地往前走去,感覺很特別的哥哥。

薑國宮殿,午時。

瘟疫雖然也蔓延至宮內,然而王邪隻命令將有疫情的人隔離至宮內處防治,其它宮內一qiē照常。

宮人們像往常一樣備了上百個菜端至王的麵前,王邪看著那些菜卻是拿了筷子,緩緩地放下來。

宦人上前誠惶誠恐地問:“是否是菜不合大王的胃口?”

王邪緩緩站起身來,負手輕道:“這幾日大雨堵了城外的路,米商進城的越來越少,不知道還有多少百姓在挨餓,我如何吃得如此大費周章的飯菜。”

“可是大王你乃萬金之軀……”

王邪擺了擺手,製止他接下去的規勸:“傳令下去,瘟疫未結束前,孤的三餐一個饅頭,一碗清水即可。宮內所有人不分等級,一日三餐一律清簡,另讓宮司去盤點還有多少儲備的糧食物資,撥出一半送至宮外分發百姓。且讓治粟內史針對掌握京城大部分糧倉物資的貴族製定相關獎懲,於各貴族間通報,放糧倉濟國危者加爵若幹級,屯糧惡意者以逆國罪降爵若幹級……”

“謹遵王命!”

“去太醫院。”

“是!”

宮廊上的鍾磬在風中發出:“鐺鐺鐺……”的聲響,君蕪換了一身宮人的裝束,低頭跟著那群宮女走在最後麵。餘光的位置好像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微微頓住腳步,風吹揚起她的青絲,她眉眼清柔,含著淡淡地笑意,注視他的位置,有些淡淡、溫溫的悠長。

不遠處王邪擰眉在想瘟疫控zhì與解決事情,感覺似有目光在注視著他,抬頭他望向了那個位置,頓住腳步。他眨了兩下眼睛,以為他看錯了,然而她用手指了指身後,然後悄然地朝那宮廊的拐角處隱去。

他反應過來,握了下拳頭,對身邊的人道:“你們不用跟著孤,各自仔細檢查是否還有遺漏的鼠洞,若有立即封住,另維持宮內外的清理,保持室內的通風清爽,孤自去找張太醫商量。”

宮人雖不知道為何突然這幾日讓他們封鼠洞,不過王說得一定是有原因的,並奉命道:“是,王。”

宮人退下,王邪朝前不急不緩地走過去,並無尋常。

宮女與他行過禮後,並未發現少了一個,他朝拐角處走去,頓住,見一名青碧水煙紗的宮女在宮廊上步履緩緩地走著,一頭青絲,背影纖麗娉婷。她的身子有些清瘦,但卻筆直地有些倔強挺立著背脊,步履走得淡然從容。

突然她頓了一下腳步,好似在對他說:“怎麽還不跟上來?”

他方抬起步子,二三尺的距離,緊緊跟在她身後。

曲曲折折的宮廊,她進了一個宮內幽靜的荒廢的宅子,他見不是疫情擴散的地方並未阻止。

進了她進的屋,他隨後,反手關起門。

陽光透過那窗格將她臉照得日影晃動,微微,見她嘴角淡淡地彎起一抹弧度。

連日被陰霾籠罩的心,像是投入一道溫暖的光,讓他腦中那段緊繃的弦,鬆了鬆。

“你過來。”他朝她招了招手,微微翹了翹唇角。

她從那半明半寐的光中走出來,他才看真切她的模樣。

伸出手,自然地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他似自問又似在問她:“我是不是對你總是太寬容了,才讓你總那麽輕yì地能離開我如此之久。”

“相思如何寫,你知道嗎?”

她的手張開,輕輕地按在他的背上。

“聽說你有難了,我不是來了。”

他笑了聲,緩緩地推開她,微微揚了揚眉:“什麽叫我有難了?你來了?”

“瘟疫,這麽大的事……”她握住他的手:“我想你剛登基,父王也剛去世,還有別國對你發難,必定過得很艱難吧。”

他細細看著她,“別人都說我殺了我父王才登基為王,你可相信?”

她毫不猶豫搖了搖頭,“你不會。”答得斬釘截鐵。

“如果我說是呢?”

她兩手捧著他的臉:“那你現在就看著我的眼睛,說是,讓我相信試試。”

他眉角慢慢浸透笑意,像是一陣春風滑過春水的平麵,他覆蓋她的手,低首靠著她的額頭:“阿蕪,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她閉眼:“我知道,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

他輕輕地吻了她的唇一下,無比珍貴。

君蕪感覺他臉頰上似有了胡渣,手指撫了撫他,心疼地注視著她。

“不要這麽心疼地看我,我會覺得有點尷尬。”

“為什麽尷尬?”

“因為讓我的女人為我擔心了。”

她注視著他,閉眼,緩緩地籲了一口氣:“看來,你也是我今生逃不掉的劫數啊。”

太醫院,一群太醫托某人的關係大概找到了瘟疫的源頭,全身被布裹著隻露出兩隻眼睛,圍著一群老鼠咬牙切齒,跺腳喘喘。

“就是這群老鼠害得大王茶飯不思,百姓飽受瘟疫之苦,我們日夜奔忙,本官,本官這就揍死他們……!”負責查此事的太常卿李大人卷著袖子,準備全副武裝去揍老鼠。

張太醫趕忙把他袖子拉下:“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你跟這些瘟老鼠生什麽氣啊?遠離,遠離,我們現下趕緊找到解決辦法才是?”

“可……可……你看看我的眼睛!”李大人拉了拉眼上的布,指著自己黑乎乎的眼圈,“為了找到這幫‘凶犯’本官熬了多少日夜,今兒本官一定要揍它們皮青臉腫。”

身後他幾個包成種子般的學生也跟在後麵舉手:“消滅老鼠,消滅老鼠……!”

一個扇子砸向他其中一個學生,找到瘟疫源頭的蕭衍,瞧著他們微微抽了抽眼角。

“出去。”抬眼,他那漂亮的眼睛,一個麗嬈的眼刀刮過去。

幾個學生心下一驚,立馬低頭道:“是!是!丞相大人!”往後連著推出去。聽說得罪蕭丞相並不用在任何一個國家的朝堂上混了,總之,惹不起!

李大人見一直在玩扇子喝茶的丞相大人發話了,也噤聲了,上前好奇問道:“哎,蕭丞相,你是如何確定這些老鼠就是瘟疫的源頭的?”

蕭衍眼皮不抬地,漂亮瑩白的手指撥著扇骨,“大人既然不確定我所說的,又是為何要揍那些老鼠”

“這……當然是我完全相信大人!”

“好。”

“好什麽啊?”

“既然源頭已找到……”蕭衍看向張太醫,“那張太醫幾日後能拿出解藥?”

“這……”張太醫撓了撓頭上的布,“我盡量。”

蕭衍起身,“我想聽的事,能還是不能?”

“這……瘟疫我從未見過,下官不敢妄下斷言。”

蕭衍微微挑了眉,門外一個清穩有磁性的聲音傳來:“孤的百姓,天下的百姓已沒有時間陪你們猶豫。”

推開門,王邪走了進來,李大人和張太醫一驚。

李大人抱著一團布要過去給他包起來,卻在走幾步後,被蕭大人幾步奪過去。

李大人見狀搓著布想蕭衍搶他拍馬屁去了,誰知道他既然大逆不道地推開王,對王身後一個纖瘦的身影說一句:“死丫頭,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麵前!”

王轉身,幾乎沒有猶豫,一腳將丞相踹至邊上!

上前,他拉著一個宮女,防賊似地離丞相遠了遠,並拍了拍她那隻被丞相碰過的衣袖:“你想對我的王後做什麽?”

李大人和張太醫瞪大眼睛看大王,看那宮女。

然而蕭丞相一句:“哼,小屁孩,我的夫人怎麽成了你的王後。”

李大人和張太醫張大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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