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蕪再入虞國,做了些容貌上的改變。
但她未再入虞國的王宮,而是去了虞國下的一個郡上的護國將軍府上。
護國將軍府裏有位將軍姓藍,曾是虞國的大將,在民間擁有戰神的稱謂。但因多年前的一場戰事辭官退隱,被虞王封為護國大將軍。正值壯年,卻在這個叫‘圳’的頤養天年,實則過著被□□的日子。
君蕪找到他花了些時日,再去登門拜訪後,已過了五日。
這日,陽光麗景。藍將軍在府內修剪著花枝,四十有餘的男人卻像二三十歲的模樣,麵容俊朗,衣著素雅的紋繡袍,穿著閑適的木屐,很隨意的打扮。若不是他那一對劍眉和眉宇間的如峰巒的淩峻,遠看著還以為他隻是這府上的一位園藝師。
“大人,有客求見。”家丁稟著。
他不停地揮動剪刀:“何人到訪?”
那家丁將手裏的桃素帕兒展開,“大人……可還認得這個?”
藍夙扭頭看了一眼,刹那一道光閃過眼睛,一瞬像是被人抽去魂魄,思緒一時回到久遠的時光裏。
“大人,大人……”
“先請進來。”
“是。”
門外,蕭衍不知從哪兒弄折到的一把扇兒,隨意地靠在門口的石頭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偶爾看君蕪一眼。
她看過來,他對她眯眼笑了笑,那感覺豔陽初照般地麗好。
好似,他在與心愛的人出來遊玩似的。
不會,那稟報的小廝過來,客客氣氣對他們道:“二位裏麵請!”
蕭衍見她點了點頭,便朝裏麵疾步過去。
笑了笑,雖然不知她要做什麽,但單看頭頂這‘護國大將軍府’幾個字,便覺有意思。
大廳上,藍夙坐在那裏等著客人,他身旁的案桌上放著盆他修剪好的盆栽。碧色的窯瓷裏盛放著著湛清的水,一條形態鬥豔的花枝蜿蜒橫垂著觸及他手臂旁,另外一根枝上錯落開著青白淡雅的繡球花兒,繁華緊簇的模樣,綴著著嫩綠的芽兒,形態很是秀美清致。
藍夙揣著手中的瓷茶杯,眼睛盯著門外。
直到那戴著遮蔽她大半張臉的帽子人走近,那人拿下帽子,一雙有些熟悉的目光,靜靜地看著他。
然她起唇,竟喚了聲:“小藍叔叔。”
轉而她的視線看了眼他的盆景,有些熟悉的味道笑了笑。
藍夙站起來,目光有些驚疑地,看著她,變了幾種色彩:“你……方才叫我什麽?”
耳邊響起公主那孩子:“小藍叔叔小藍叔叔……娘親說我們家的花樹都是你種的,你不是將軍麽,為什麽要種這麽多花。你種的花真好看,能教蕪兒怎麽種嗎?”
“小藍叔叔。”
藍夙眼眸一震,緊緊地盯著她。
倏爾,他手掌落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室內震響:“來人!把這兩名騙子給我拿下!”
一時家臣上來將君蕪和蕭衍圍住,眼中不善。
蕭衍眨了下眼睛,然看向君蕪,似詢問她狀況。
“小藍……”
“閉嘴!”藍夙喝道:“這玉蟬你從何而來,從實招來!”當年他親眼見到阿蕪被人慘害,雖然她的確眉眼有些像阿蕪,但他曾被與公主很像的重倪欺騙過,顯些釀成大錯。這回必定又是虞王的人來迷惑他!
君蕪看他眼底的全然不信任,怔了怔。
藍夙見她抿唇拒絕回答,氣憤地指著他們道:“把他們收押地窖之中,且他二人來此,任何人未經過我的允許不允泄露半分!”
“哎呀哎呀……”蕭衍搖著扇子,笑笑望著君蕪,輕聲感慨著。
君蕪瞟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
是夜,地窖中。
君蕪閉目盤腿坐下,隻等著藍夙來尋他,方才藍夙抓她太緊,還不及解釋。不過看他的反應如此大,而且過於警覺,恐怕以前遭遇過什麽冒牌的‘阿蕪’,極似。
她已想好幾件讓他能信任自己的事,隻希望今夜能見到他。
對於藍夙,就像今日見他身邊那盆秀美清致的盆景,都是些讓人溫暖美好的回憶。
鼻息突然感受到絲絲縷縷的溫熱氣體,君蕪睜開眼睛,看著臉近在咫尺的蕭衍。
“做什麽?”
“無聊,看看你。”
君蕪伸手欲推開他,被蕭衍抓住手,“不勞駕,我自己來。”
君蕪抽開手,蕭衍笑了聲,坐至她不會扇到他的距離。
蕭衍問她:“你來找藍夙對付虞王?”
君蕪嗤笑:“虞王和我之間的恩怨,沒必要拉他下水。”
“可我覺得他好像已被與虞王按下水,你順便可以救他。”
“時機到了,他會恢fù自由的。”
“什麽時機?”
“不關你事。”
蕭衍低頭笑了笑,對她道:“咱們商量個事可好?”
“我不想和你商量,任何事。”說罷君蕪站起身來,離他遠點的牆頭坐著,側著身子。
一副‘你別來打擾我’的模樣。
蕭衍側了側身子,看向她,“你個性真不可愛。”
“謝謝。”
側了側頭,蕭衍很少苦惱,不過她的個性,的確很具挑戰性。
低頭手指玩了會扇子,他誠懇地道:“我好奇心素來嚴zhòng,你不說我難受的很,不若這般,你告知我你此次的目的,說不定我還能幫上些忙。且我將我們家公子在薑國的一些好的,壞的消息與你交,可願?”
沉默半晌。
君蕪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他。
蕭衍:“我就知道,你一定願意。”
虞國王宮。
失去一隻眼珠的虞王,用一顆碧藍的珠子鑲嵌在眼睛裏。
自眼珠被挖後,他麵部的神情比以往更加暴戾許多,這宮內越來越多的人不敢看他。
“找到沒有?”額頭的青筋撐開,他的耐心即將要用完。
底下的人叩首:“稟……王,未有!”
“嗬,未有。”他緩緩地起身,抽出他的長劍!走上前去,對著那刺探的頭正中砍下,血噴了他一臉,刺探倒下。
宮內的宮女目睹著,有一名當場嚇暈過去,其它的想叫咬著舌頭硬是不敢發出聲來。
“把這具屍體抬出去。”他擦了擦劍上的血,殘冷而不在意地說道。
漸漸地,他把目光轉向一直靜跪在那裏的丞相大人。
“丞相。”
“老臣在。”
“孤把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
“臣惶恐。”
虞王拖著手中的劍‘哈哈……’笑著走向他,所行之間,留下條斑駁的血跡。
老丞相抬起頭來,一雙飽經風霜的眼睛,似乎什麽都見識過地淡然驚定。
即使虞王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往上,他也隻是臉色因他的力道而漲紅,神情卻依舊奇亮。
“那龍早便將她的身份敗露了,你不是老皇上與楚華的忠狗,那你應該知道她在哪裏。楚華的孩子,楚蕪,她在哪!孤問你她在哪!?”
“臣……不知!”
“你果真不知!”
“不知!”
“哈哈哈哈……來人啊,將丞相滿門上下全部處死!”
“王!”
虞王一腳將他踹到門上,老丞相一口血吐出來,抬眼充滿難以掩飾的仇恨看著他。
深夜,君蕪感覺有些涼意,刹那驚醒,隻覺心口一陣拔涼。
抬頭,一雙眼睛正牢牢地盯著她。
君蕪心下一跳,那人道:“是我。”
藍夙從黑暗中走到她身前,君蕪抬頭見他:“是你……來得好晚。”
藍夙皺了皺眉:“你到底是何人?”
“我說了,你不信。”
“楚蕪已死,是誰派你來的,國師?丞相?楚殤!?”
君蕪起身,搖了搖頭,“都不是。”看著他,殊而一聲歎。
她想,當年若不是君父找他為阿娘報仇雪恨,想必他如今也不必被那惡毒的楚殤囚禁於此。
“六歲時,我娘贈了你一種很特別的花,藍色的蓮,白雪生的泥,據說十年才開一次,花朵有九瓣,是一味絕好的藥材。那花……可開了?”
藍夙雙眸一震。
“為何……”她知道雪藍。
“為何我會知道雪藍?”君蕪笑了笑:“你以前還曾對我說過,人的眼睛要盡量去看美好的事物,壞的東西看多了眼睛會瞎掉。於是有一日我見到一隻長得很醜很怪的□□,以為眼睛會瞎了,著急地去找娘親,你也在,你們笑我是個傻丫頭。你還記得,小藍叔叔?”
藍夙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臂,看著她不可置信:“你……果真是阿蕪?為何,為何,明明我親眼看到你被他們殺死的,還有君師傅!”
“我君父未死,我也未死,這些年我們隱姓埋名在梁國生活,直到……”君蕪抿了抿唇。
“直到什麽!?”
“直到命運把我又帶至虞國。”
“你真的是阿蕪……”藍夙的手撫摸著她的眼睛,發現她眼角下那顆朱砂痣,一時心震:“阿蕪!你真的是阿蕪!你沒死……你是阿蕪!”
藍夙激動地一把抱住君蕪,撫摸著她的頭發,欣喜地不敢相信她竟然還活著!
“我回來了,小藍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