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蕪把孩子抱回去後,沒想到傾城隻問她去了哪,做了些什麽,倒未多說她把棺材裏的孩子帶回來的事。回來他執拗地抱走孩子,隻讓她睡覺,她才終能躺著睡一會。
睡夢之中,君蕪做了個夢。
夢裏,這是一片黑色的煙嫋在四周彌漫。
君蕪走在裏麵,能聽見的隻有自己的腳步。
一個聲音嗚咽從遠處傳來。
“誰?”君蕪頓住腳步,問起。
“嗚嗚嗚嗚……”嗚咽依舊,哭聲有些淒慘。
君蕪隻覺氣氛詭異,便頓在原地。
那聲音嗚咽半會道:“請為我伸冤。”
“你是何人?又有什麽冤?”那黑色的如裙帶的煙飄散開來些,君蕪隱約見不遠處好似有人影,半身在半身消失,低著頭埋臉在帕中。
她腳步不由退後一步。
那聲音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死後本是應該去別處的魂魄,然而我有莫大冤屈,隻得藏身在那黑珠之中,但我無已無多時魂魄漸損,竟在此看到你,想必老天有眼,你必是有過人之處才能通guò夢境進入其中聽我冤屈。”
君蕪驚訝:“你是……那驛館裏的孕人。”
又是一陣嗚咽聲。
君蕪:“你先別哭。”
“嗚嗚……謝謝你們救出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嗚嗚……”
君蕪待她哭好,方才有些毛骨悚然地以為遇到什麽妖怪,但現下知是鬼魂,大概由於她瀕死過自己變成鬼魂,現下她倒是心境平靜許多。隻是不知為何自己總能遇到這般事。
“是你把我帶到這裏?”
“是的,那黑珠叫鏡魂珠,我家世代為巫,此珠為家傳神物,也我們與鬼神溝通的靈物,但鏡魂珠並非與所有生靈都有感觸,它發揮靈性常需機緣,然而我呼喚你,你便進來了,實屬奇異,恐想你命數非凡才能與鏡魂有感。”
君蕪搖搖頭:“我不關心這些,放我出去。”君蕪對巫人向來不喜,閩巫那個巫人她也未忘!
隻是她說完,那嗚咽聲又是一陣響起。
君蕪有些頭痛,但問道:“你到底喚我進來做什麽?”
“嗚嗚……貴人……我是冤死的……那殺我的幕後乃是風郡名門赫連氏家的赫連芷,那個女人,她好狠心哪!”
“她為何要殺你?”
“此時說來話長,請容我慢慢與你說來。”
君蕪擺手:“不必了,我不想聽。”不想多管閑事,隻想把這消息告sù浮雲讓她查下去即可,轉身欲走,雖不知往哪走,想著實在不行找個堅硬的東西把自己撞醒。
但走了一段,那身後的鬼魂卻飄來了一句話,讓她止步的話來:“你想不想知道更多關於楚華的事。我命生來克己克人,死了也罷。哪怕你不為我伸冤,隻要你幫我完成一個小小的心願,我可以告sù你她真正的死因。”
君蕪刹那頓住腳步,轉身看向那抹隱約虛淼的煙魂。
次日,陽光打在傾城酒家的門院,安靜地閃著金色的光羽。
傾城見日曬三竿了君蕪還未醒,不免有些奇怪,平日她都是天未亮便出門了。
昨夜他也一夜未睡,小女娃半夜哭個不停,但是隻要搖她便不哭了。於是他親手製zuò了個可搖的籃床,設置了些巧妙可自動晃動的機關,那孩子終於在搖籃裏香甜地熟睡,他也安心起來。
來到君蕪門口,正要敲門,卻見她拉開門,神色有些……不在飄遠而虛白的模樣。
她愣著看他。
他伸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大早地在想什麽?”
君蕪回神,“哦,啊,哦……”
傾城隻覺她答得好笑,伸手觸摸了下她的額頭,又碰了碰自己的:“奇怪,難道是病了?”
君蕪抓開了他,回神笑了笑:“沒病。”
傾城這才放心。
“你今日去哪?店裏的事我讓阿福去打理,我陪你去要酒方。”
阿福是傾城不知從哪招來的夥計,年紀不大,來了後人勤勞且精通賬目,個性圓滑處事,雖然那雙眼睛像是藏了很多事,但君蕪不想讓傾城太累,並未對此人深究。
君蕪看著他的臉笑了笑,“也好,我正好有東西要送你。”
傾城一陣奇怪。
一處店麵,進門觸目掛著許多不同種類的麵具,君蕪從老板手中接過她在此訂做的麵具,拿出來給傾城戴上。
戴上後,掌櫃的先發出聲驚歎:“啊,真好看!”
那是一個瓷白色和金色兩色相映在一起的麵具,脖子往下顎微微延伸的部位是瓷白色,往上添金繪出白雀的羽毛,戴在那容顏原本便瑰麗的少年臉上,隻遮住了三分之一的臉,顯得高貴而魅麗。
掌櫃子趕忙拿出麵鏡子給少年看了看。
傾城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模樣少見的麵具,戴上去很特別好看。然而那麵具遮住的地方,恰好是他夜裏脖子上會爬出來,那醜陋的黑色滕文的部位。
傾城一時眼眸震動,推開鏡子,轉身他用袖子抹了抹什麽,肩膀抖動一下。
君蕪方才看著滿意,當下不知他怎麽了。有些奇怪伸手在他肩:“傾城……”
“我沒事,隻是,隻是太喜歡了。”
擦了擦眼淚,他不想讓她看見他竟然感動地哭了,有些丟臉。
隻往前先走著,“我知道有家麵店的麵很好吃,帶你去吃。”來表達他的謝意與喜歡。
君蕪在身後看著他別扭的身影隻覺依舊別扭的可愛,付了銀兩,便欲跟上。
隻是她方踏步,見不遠處走來兩個熟悉的人,一黑一白。
她的視線忍不住膠著在那黑衣人身上,直到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的目光一陣晃動。
店家叫道:“先生,先生……”她一直穿著男裝在外活動,這掌櫃見她生得秀致,以為‘他’是個讀書人,便一直這麽叫她。
君蕪回神,轉身衝到店內,拿起一個銀質的麵具戴好。而即便這樣,她還背過身去,朝裏慢慢走著。
掌櫃十分奇怪他的行為,隻朝他方才視線望去,這一望見一黑一白兩名絕色男子走在人群之中真可謂仙鶴立雞群。尤其那白衣男子,簡直跟個神仙似的。
掌櫃的還是頭一回遇到這麽美的男子!
那黑衣雖然衣著樸素,但雙眼漆亮,容顏清俊非常,眉宇之間有一種渾然天生的貴氣,讓人不敢造次。許多路人都朝他們紛紛投望過去,不過大概兩人氣質非凡,大有遠觀不可褻瀆的氣勢,路上小姐看得心花怒放,卻也不敢上前造次。
掌櫃想必這先生與他們是認識,見他與方才那少年都生得極好,隻歎自己生得太寒磣,怎總交不到那般仙人人物。一聲噓歎,便笑了笑。
待他二人走過,他方好心叫他笑著:“先生,你那躲得二人已走遠。”
君蕪緊緊按著麵具,仿若怕被人衝過來撥下的手才逐漸放開,籲了口氣。
有些晃神地想:為何……她要躲他至此。
心下不免一陣愴然黯傷。
在原地站了幾許,傾城遲遲不見她跟上,然而折回來見她呆站在那,隻把她拉走吃麵去。
君蕪隻由他拉著,方才見到王邪,心神已去了大半地心不在焉。
王邪與姬良離如約一起去了傾城酒家,初入風郡王邪隻是路過看了一眼,隻覺這酒家別致,進去了方覺別有洞天。
隻是王邪看著看著,隻覺裏麵裝飾擺放的許多看似無用,如那一在牆麵的鹿頭骨,卻讓整個店別有味道,這店內……隱約讓他心中有些說不上的熟悉感,好似哪裏見過。
小二見來了兩位仙人般的人物,趕忙上前招待:“哎兩位客官這邊請,恰騰出個臨窗的雅座。”此時方早午店內的生意已極好,坐的滿滿的,店內卻不是很吵。這種喝酒吃飯的地方平日稍微人多便是吵鬧非常,這裏氣氛如它的格調,倒是清靜雅致許多。
王邪坐下後覺得奇地問來:“店內為何如此安靜?”
那小二一笑,臉上自豪著:“客官不知我們店可不比別家,老板規定喝酒可以,限量三壺,說話可以,不擾鄰座。”
姬良離上回來可未聽有這個規矩,也有些奇怪問道:“你們酒家生意如此好,這麽規矩,豈不虧本?”
小二沏著茶水,恭敬而不卑不亢地回著:“我們下麵的本來也都怕老板虧本,可沒想到因這裏環境雅致清幽,不時還有琴女過來彈古琴琵琶,來這裏吃酒人的身份也一時高上很多,我們店內賺的是外麵的訂酒。”
“外麵?”
“老板有個供小宴的酒單,我們庫裏的酒都被這些其中的客人訂完,根本不愁賣的,我們老板日日在外找酒呢。”
王邪彎了彎唇:“這麽看你老板倒是個經商的奇才。”
小二對老板不是很熟悉,對小老板傾城倒是熟悉,“是啊,反正我長這麽大倒是第一次見過他們那般的人物,與他人很不一樣,隻覺福運。”
一陣說話,王邪點的‘相思酒’,姬良離點的依舊‘桃花劫’上來。
“咕咕……”的清酒入杯中。
一杯入口回味,那滿口的杏青泥味,王邪一時心震,然抬眼,眼神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