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邪覺得明姬的話還是少聽為妙,怕她帶壞阿蕪。走到明姬身後,幹淨地一掌將她劈暈。
君蕪接住暈向前的明姬,“這……不好吧。”
王邪:“是我的不好,與你無關。”
君蕪:“……”
有些對不住明姬地望了望。
王邪清風徐來般地笑了聲安慰:“這明姑娘個性不同常人,會理解我們的。”
君蕪看了看明姬,拍了拍她的背。
將明姬安頓好,君蕪出於好奇,翻了下她手上的賬本,不知她大半夜算什麽賬來。
翻了幾頁,臉色微變,王邪見她臉色不對,問她‘怎麽了’,她合上賬本,未多說什麽。隻將那賬本藏於明姬懷裏衣襟,並為她掖好被子蓋上。但又嫌不夠地,轉而將賬本壓在她身下,挪著她的身子,稍稍調了個看不出壓著賬本的位置,才關緊門,與王邪出去。
王邪見她方才動作神情有些古怪,出去後,問道:“那賬本是什麽?”
君蕪扶了扶額頭,也不隱瞞:“好像是些官人貪汙受賄的薄錄,與姬老板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明姬也是個粗大的性子,這種東西便如此拿出來……”想想,有些汗顏。
王邪笑了笑,未多問下去,對此人也不甚關心。
兩人在鳳棲閣走了一陣。這閣子不大,君蕪腳步終停在一處亮著油燈,有一少女人影晃動的南廂。
她站在屋外,聽屋內傳來了那再熟悉不過的如黃鶯般的嗓音,一時眼睛有些溫熱。
“阿娘,我總擔心阿姐來,那姬老板說阿姐快來了,可一直不見她,我總是不放心。不若你先住著,我去尋尋阿姐。”
“尋什麽!你阿姐現在吃香的喝辣的好著呢,你去湊什麽熱鬧。看看人家姬老板那神仙般的人物,能把你那阿姐怎麽了,又怎會花心思騙我們。且你阿姐那種出生最多給人家做個填房的小妾,也便是這會受寵著,你可別給她添亂子,讓人家笑話我們鄉野來的不懂禮數。”
“是這樣嗎?可我總覺得……
“小丫頭家家的,你懂什麽,為娘的話也不信了?”
“唔……好,我聽娘的。”
王邪聽著裏麵的對話,微微地皺了皺眉,看了眼君蕪。君蕪眼眶有潤濕,王邪想是不是她娘的話傷到了她。
伸手,他朝她肩拍去,欲安慰,“你還好?”
君蕪眨掉眼中的酸澀,轉身對他一笑:“還好,總算找到了。”
那明媚如暖陽的笑容,沒有半點委屈的欣慰與欣喜,讓王邪頓了頓手。
看著,想一世珍藏起來。
君蕪心念母妹,踏步過去推門而入,想給她們一個驚喜。
“君瑤,阿娘!”她喚道。
君瑤與王氏轉身看來,見是君蕪!皆是一喜。
君瑤高興地抱了過去,興奮地嚷嚷著:“阿姐阿姐,我好想你!”說著,抱著君蕪如同小狗一般,在她懷裏亂蹭。
君蕪撫了撫她的發,下巴靠在她頭上親昵。“姐姐也想你了。”
王氏走過去,朝她身後望了望,不見那姬老板,笑著問道:“君蕪,怎不見姬老板與你一同過來?”
君蕪拍了拍君瑤,君瑤從她懷裏依依不舍地出來,君蕪對君瑤與王氏解釋:“阿娘小妹,我現在要帶你們走。我不是那個姬老板什麽小妾,我與他也不是很熟悉。”
“啊!”王氏麵色一變。
“呀。”君瑤也輕輕訝異。
王氏走過去,“怎麽回事?你不是他小妾,為何人家要如此招待我們?他有何居心?”王氏想想心裏發慌,抓住君蕪急切道:“你是不是又惹出什麽亂子了?哎,你怎不能好好地讓我們過個舒坦日子!”
君蕪握住王氏的手安撫:“娘你別著急,我沒再惹什麽亂子。總之,我先帶你們出去,那姬老板的事再慢慢說來。”
君瑤一旁點頭:“是啊是啊阿娘,我們本來就在這等阿姐,現下見著她了,其它等安頓下來再慢慢說來也不遲。”
王氏看了兩人一眼,又看了看現今住得她有生以來最好的屋子,眼神依依不舍:“那好吧。”回頭,王氏又道:“你等等,我收點東西。”
君瑤過去幫忙,君蕪見王氏拿了些這屋裏似不屬於她的東西,腳步上前幾步欲阻止,可君瑤對她搖了搖頭,君蕪才頓住腳步。
她出去與王邪借了些碎銀子,放在梳妝台的櫃子裏,就當抵她娘拿得那些小東西。
待收拾好,王氏與君瑤出去見一個清俊黑衣的男子與君蕪接應,皆是一驚。男子與他們打過招呼,講話語氣,舉止神態又非常人,王氏不由喜上眉梢,以為這才是君蕪的金主,便高興地隨他而去。
王邪與君蕪出去時走得極為順暢,順暢得兩人走到門口不由對視一眼地詫異。
深夜,大街上的鋪子關得差不多來,大夥都睡下了。
王邪待王氏她們周到,安排之前為君蕪準備的那間靠橋的酒樓。
但君蕪一愣,轉念想到妹妹與王氏已找到,且身上也還有些盤纏,這容郡離薑國且還有些距離,王邪路上路費也不知夠不夠。有些擔心,卻又不便說來薄他情麵,便以安全性為由,帶推著王氏與君瑤到之前那家清簡的雲狐客棧。
衙叔與夫人見她們喜,君蕪知未選錯。
王邪與她接觸有段日子,大抵能猜到她一些心思與顧慮,隻在心裏歎息一聲,便也尊重她的決定。退了之前那房,他一並與她們到雲狐住下,暗中看護著。
倒是王氏,從鳳棲到雲狐得心理落差不小,對王邪也再無笑臉相待。
君蕪聽她當著王邪的麵,語氣神態輕嘲怠慢,拉著自己:“阿蕪我看哪,還是那姬老板值得托付。”
君蕪心中咯噔,歉疚看了眼王邪。
他隻抿了抿唇,輕搖微笑徐徐,示他不在意。
王邪在一樓住下,君蕪她們再二樓的雅舍。
恰時深夜,薑國一追隨他的暗使求見,夜中語氣焦急地問他。
“公子,到底何時回國?”有些無奈。
王邪背窗而立,看著衙夫人種的花樹:“再走一段。”
使者暗中翻了個大白眼,“不知這一段一段地何時到頭,請公子給屬下一個準確的路程。”
“我不知。”
“不知……公子……你別任性。”
王邪笑出:“就這麽任性一回了,難道你們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眼。”
暗使夜中默默看著他那始終挺直的背影,想說什麽,可是想到以往在戰場上他為這個國家流血流汗無怨無悔的種種……最後噎下所說的話,抱劍恭敬著:“屬下等公子答複!”
深夜,姬良離贏了棋,回鳳棲,身旁還有跟著的一臉黑的屠丞。
姬良離走到鳳閣間,那麵無表情的侍衛出現,欲稟什麽,目光向姬良離身旁的屠丞掃了掃。
屠丞嗤笑,望姬良離說句:“本官暫且回避。”
姬良離:“不是什麽大事,大人不必。”
“哼。”屠丞越看越覺得他虛偽地覷了眼。
姬良離問那麵癱侍衛:“人可被那人帶走?”
“是,如大人所交代,我等未加阻止。”
姬良離點了點頭,淡道:“我知了,夜深你們也早些休息。”
“是,大人。”
麵癱抬眼,麵色猶豫一下,又道:“大人,明掌櫃半途不知從哪冒出來幫著捉‘賊’,後被他們打暈了,如何是好。”
“她幫著捉盜賊?”姬良離挑了挑眉。
麵癱侍衛點了點頭,目露狐疑。
姬良離詫異著一絲好笑,隻道:“讓她暈著,消停會。”
“是。”
麵癱恭敬退下,消失夜中。
屠丞見他府中侍衛雖態度敬重他,卻不卑不亢地有自己的風格與特色,哼笑了句:“你的家侍倒是廢話甚少。”
姬良離走著淡淡:“難道大人的家侍不是?”
屠丞瞥了他眼,“我沒有家侍,隻有家狗。狗與人,如今對比下來,還是很不同。”
姬良離一笑:“哦,是嗎。”
見他與自己說話敷衍,屠丞覺得恥辱,氣道:“你帶本官來到底做什麽?”
“當是為了履行我二人賭約而來,早點交代大人做完你必也能睡個好覺,且放心,一定不會讓你白跑這麽一趟。”
“……姬良離。”
“恩?”
“本官……真的很討厭你。”
“哦。”
熄燈睡下,君蕪與王氏她們住一間。她將床留給王氏與君瑤,自己隻借了些棉被,便在地上打了個地鋪睡下。
接到母妹,她心中一塊石頭落下,便開始想著日後生計。
現在她們身上的盤纏多少,與君瑤問來路上開支,大抵心中有數,撐到汴京頗有些難度。且欠下王邪不少銀子,之前琅席吃得霸王餐,住店的,雖她身無分文地不說,可也是一大筆錢,心裏到底也過意不去。到了汴京後,父親的親戚認不認她們又是一回事,即便認了,她們三個人也不能白吃白住人家的,便要再做生計打算。
另雷公那邊應不會放過她,不知龍的事,現在如何……
想到龍,君蕪突地想起小呆,驚坐起身來。
轉身見王氏與君瑤睡熟,她拉開被子,輕手輕腳地走下樓去。走到王邪門前欲敲門,可想想他也陪她奔波一日,不便打擾,便自己開了雲狐的門,朝洛神府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意識到洛神府離這裏甚遠,來回要有一夜的路,中間再耽擱些時間,明日回來怕要午時。自己又不會騎馬,便在雲狐客棧的門前,踱步思量著。心下有些擔心小呆來。
君蕪不見,這百年雲狐老店的身後雲大堂內,王邪的身影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