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笑完,君蕪踮腳朝著琅席飄過去。
琅席在原地看著她牙齒打顫著立正站好,眼中除了恐懼,還帶著些強忍不住驚奇什麽的打量。
君蕪含著些惡作劇的笑意手拍了下他的肩,低語而來:“深呼吸,放輕鬆。”
鬼音繞耳,打了個寒顫。琅席依她所言,深呼吸幾下,眼睛卻一直看著他。
君蕪看他這副怕得要死,還偏不信邪的模樣,覺得有趣。
打著商量:“幫我個小忙,完了,我自會放你走。”
琅席出於習慣怕麻煩,搖頭不願。
君蕪陡然挑眉,森森冷氣。
琅席瞧著她那張比鬼還可怕的臉,此時還眉毛上挑,越發森意。
背脊一涼,他連忙點頭,“都依你。”
君蕪笑了笑:“很好。”
繼而,君蕪走在琅席身前,與他說自己要找一株七色雪蓮的事。與她走了一段,琅席心情稍微沒那麽害怕緊張,才聽見她的說什麽,知君蕪這隻阿飄要找雪蓮,那不顛七色雪蓮的事他也是聽過,想君蕪找那雪蓮,恐是想起死回生。
琅席想著想著,心思倒是冷靜細密下來。這丫頭假借他人之手一夜燒了他整個好運賭坊的人與事,雖然他與他們也不甚很親厚,但畢竟是他暫能落腳舒服睡個覺的窩,對君蕪的複生大計自是有所想要拖她後腿的考慮。
且琅席走在君蕪身後,但離的不遠,見這丫頭腳步輕躍飄飄,雖然一張臉目難以讓人直視,可那嘴角一直微微翹起的彎月形狀,周身的氣質也是十分地愉悅……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於是琅席抱胸問她:“喂,我說,每個人死了都會如你這般高興?”
君蕪見他與自己說話,方微微側頭,琅席用手擋住前方:“求你,別用你那張鬼畫符的臉看我,我時常睡覺,怕總做惡夢來。”
君蕪:“……”
答他時君蕪也在思考,摸了摸那雀躍不已的胸口:“不知……我現下倒是很開心,感覺整個人要飛起來了,腦海裏也竟是些兒時愉悅的畫麵頻頻閃過。”頓了頓,君蕪道:“覺得怪異的很,死後,難道人都是這般開心,隻會記得那些快樂的回憶?”
君蕪心情是雀躍無比的,可是思維和理性還在。那份快樂像是突然降臨,她的意識一時還未轉換過來,如此開心地想要張開手臂飛的自己,是否真實。
世人都怕死,這死後,她倒驚訝原是如此般的快樂。
“恩~”琅席一個抖音,若有所思著。埋頭在想,他要不要也嚐試一下?看著這隻藍色的阿飄,感覺也想跟她一同飄起來。
兩人各懷心思,往前又走了一段。
恰時,君蕪聞一縷縷沁人心脾的花香,越是香冽。
君蕪問琅席:“哎,你可有聞到花香味?”
“花香,什麽花香?”琅席嗅了嗅鼻子,“未有。”
君蕪:“你仔細聞聞。”
琅席看了她眼,閉目腹長深嗅,繼而拉長尾音答:“沒有啊……”
君蕪低語莫名:“怎會……明明如此香來,難道隻有我能聞到?”
想著往前麵走,君蕪感覺自己好像突然跨過什麽。她猛然頓步,而此時她的心情,從方才的雀躍無比,一瞬間墜入無比的沉鬱與空虛。
心口,像是一下被誰掏空了。然,悲傷恐懼痛楚絕望……一股腦奔湧襲來!
琅席隨她停步,見她氣氛古怪地不對勁,出聲問:“怎了你?”
微微垂首,按著那悲痛難受的心口,君蕪抬頭,見眼前的黑暗被分成兩塊境地。
她的左手邊,是一塊泥沼灘塗,冒著大大小小的氣泡。
而她的右手邊,長滿了一池的白色瑩瑩的蓮花,這蓮花竟不開在水中,而是開在似被落雪鋪砌的雪白灘塗上……在不知哪透出的光與風吹過的中,輕盈搖擺,白雪與白蓮,美得純淨,淨得靜透,見著覺得聖潔得不可冒犯。
兩片境地間,一條微微發著微光的道路,在她腳下。
而這條道路延伸的鏡頭,是另外一道耀眼的光在不遠處。
君蕪朝那白蓮境地走了走,閉眼深嗅,這花是美,可香氣,卻不似從這邊傳來。
君蕪抵著難受悲傷與虛無得心思,步履虛無縹緲地朝著另一旁黑色沼澤灘塗走去,因灘塗與黑夜幾乎融為一體,若不是那一點點從道上折過去的光,她還不一定能看清這是片沼澤。
走近看才發現,在黑暗中隱隱盛開著一株奇葩。這也是一朵蓮,可它……卻有著好幾種顏色,開生得妍麗。君蕪細看,紅橙黃綠藍青紫,正好七色。細而高長的花莖托著花瓣,花苞微盛的輕垂,婀娜的身形,低低冷清地俯視著身前,姿態,帶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清傲與孤桀。
君蕪看了半會出神。心下咯噔回神,低喃自語:“難道這就是傳說的七色雪蓮……”可為何,開在這片黑色沼澤之中。
君蕪閉眼細細嗅來,不同它的姿態,她的氣味卻是十分可親可近。
隻覺一陣清新裹腹,又纏綿不已的香味突襲感官,心房像被什麽打開。
然,一股難以抑製的悲傷、絕望與萬念俱灰,浩湧得更洶湧。
再睜眼,她身形一晃,眼裏竟是一片水光濕潤。
低頭,她將臉埋入手心,放聲哭泣起來。
琅席看不到君蕪所看到的東西,隻見她身上的光漸弱,且背影蕭條著在痛哭……一時在原地眨眼三下,他抬步朝她走去。
一瞬,琅席也覺得他好像跨過什麽東西,在跨越那東西的後,好像步入了另一個全新的境地,與方才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若要表述……便是,輕薄。
而眼前,琅席看到君蕪方才所見畫麵,在原地呆住。
君蕪痛難自抑,以至於,悲傷絕望到不想活了。於是她脫著異常疲憊與空虛的半人半鬼的身心,朝前抹淚走去。
琅席見她背影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怪異。又望了一眼方才她痛哭方向,琅席見那七色蓮花,不由多看兩眼。
伸手,他朝君蕪趕去:“阿飄,那是不是你要找的蓮花……”看著她這副模樣,讓人莫名擔心。
君蕪被他按住間,轉身,當下琅席被她嚇呆住。
一張本就難看的臉,此時像是承受著這世間所有的悲傷痛楚與怨恨,五官神色變化厲害,前後迥然兩人。再加之她不停抽搐的嘴角,和捏起的拳頭……琅席:“額……”了聲,放開手,撣了撣她的肩:“隻是,落灰了。”
君蕪不僅情xù悲傷絕望,人格也變得十分暴躁不安起來,隻想把眼前所有的撕碎,毀miè。
伸出手,她猛地一扇,本想把琅席扇到那片黑色地還冒著氣泡的沼澤之中,但是如方才開心過頭一般,還未完全失去理性,反手一變,將他扇到一旁的雪地白蓮中。
“滾!”她厲聲一句,眼露難以控顫的殺意。
琅席被扇滾到那雪籽鋪砌的雪池裏,底下一片冰涼,還未來得及反應對君蕪的怒意,手抓了一把……他睜大眼睛:“真的……是雪?”為何,這黑暗中,會生雪。
細看,琅席覺得這片境地裏的光,好似雪光……
再轉身見君蕪,隻見她朝著前麵飄走著,一副萎靡不振地……尋死模樣。
這情景甚為詭異!若是放到一般人,倒是嚇跑了。
可琅席撐著忍不住顫抖的身子,眼神的光卻是越來越強烈。
跟著她,可能是下地獄,也可能是至天界。
無論是哪一種,琅席都覺得,應該也是比這人間有趣得多!
於是他不怕死地站起來,然後朝她跟去。
在他們身後,王邪與小呆走了不久,也來到君蕪與琅席方才的位置。
但王邪在要踏過那條君蕪和琅席都感覺跨過異世的界限時,王邪突覺得心口一陣痛,於是便收回步子。
他摸了摸心口,一陣莫名,“丹,你有未覺得……”很傷感。
未說完,王邪隻見小呆蜷曲著龍爪,擺出跳躍姿勢,然後就像跳過一條線般,跳過什麽。
扭頭,它伸出一隻龍爪,其中的一指豎著,學著君蕪之前教它的,給自己讚了一個。
隻是,它豎的是中指。,
王邪:“……”
見小呆跳過去,王邪伸腳,再次想跨前。
但抬在半空時,那股強烈的悲傷絕望及空無的情xù,一點點傳來。王邪遏製些這些情xù,還是跨了過去。
他方覺得這個步子,跨得過於緩慢,好像在一瞬間,時間都慢了許多。而方才那種情xù一點點地滲透他心房,腦海中許多過往畫麵閃過,宮廷的,民間的,軍營的……而許多都是些引發負麵情xù的東西。
跨越之後,王邪隻覺那股悲傷痛苦和空虛,切實落在心間。
但他之前所經曆過的那些,都是坦蕩地承受與經曆過來,倒也問心無愧地都埋葬起來。對他來說那隻是種種蒙上了些灰塵的塵封往事,它們讓人悲傷、難受、偶有空虛,但卻還不至於讓他墮落消弭,看不清自己與前麵的方向。
抬眼,而當他看著微光的前路,和兩邊的池境時,驚訝之餘,那七色蓮花入他眼中。
王邪漆黑的目裏,刹那發出耀人星光,興道:“丹!七色雪蓮,我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