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浮城

淺淺煙花漸迷離

271.畫中影(1)

書名:彼岸浮城 作者:淺淺煙花漸迷離 字數:5685

門“吱呀”而開,心上一顫,我立即睜開眼。不遠處的門楣站了兩道高大的身影,陰沉的語聲來自其中一人:“就是她?怎麽這麽瘦弱?”另一人道:“營養不良吧,連我都訝異那個人居然會把血給她,倒是省了我們功夫了。”

“哼,是你們沒用,跟蹤了他那麽久,居然都不敢下手。”

那人苦笑:“哥,你有所不知,對方不但行蹤難辨,那本事也是詭異的很啊。你是沒見過,我可是親眼目睹的,他一人進了流沙灣不但活著出來,還帶了一個早已斷氣的人,更離譜的是幾天之後那人就活了,成了他的左右手,叫周通。我把這事匯報回來,上頭就下令不要輕舉妄動,等待時機。”

“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死了的人還能活?”

“哥,別說你不信,我也不信。所以把這丫頭帶回來看看是否那人的血異於常人。”

“行了,你去忙吧。”

隨著話落,兩人中之一腳步離去,就剩了一人在門邊凝站片刻後就走近我。光線昏暗,又剛好照在這男人頭頂,使其臉部沉在陰影中看不清容貌。但是他陰冷的聲音聽得我輕顫:“醒了?那就起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莫名恐懼在心間浮開,我幾乎沒有遲疑就手撐兩旁坐起身了。但發覺我坐起後與男人的高度還差了一大截,依然要仰起脖子去看他,似有所覺地低頭,瞬間僵如化石。

視線以內的身體、雙臂、手掌,都......小了很多倍。準確地說,這是一具孩童的身體!

“抬起頭來!”沉暗的命令在頭頂。我呆呆地抬頭,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高大的身影,隻聽他說:“從今天起,你叫a,歸我所管。對你而言,隻需記住兩字:服從。我說的話,下的指令,讓你做的事,你都必須無條件服從,明白嗎?”

我仍處於呆愣中,但男人已揚高聲怒斥:“我問你明白嗎?”

下意識點頭,對方卻仍不滿意:“大聲回答我,我要聽到你的聲音。”我緊閉了嘴默看著他,沉默是我唯一的武器,但在對方看來就是一場笑話,男人並沒再發怒,隻是俯下身湊近我,讓我看清了他的樣子。濃眉大眼、國字臉,年齡在三十左右,眼神銳利冰冷,不怒而威,我的腦中立即浮出這許多分析。

隻見他在將我用眼神淩遲之後,才緩緩道:“看來你還沒明白,不過不要緊,接下來會讓現實教會你什麽叫服從。”他直起了身,在他回轉頭時我突然不受控地開了口:“我不叫a,我有名字,叫......小囡。”

“小囡?”他毫不客氣地嘲笑,“你會知道在這裏不需要自我。”

門被重重闔上了,隻剩我一人靜坐在內,如墜冰窖。並不是真倒退到無知年代,除去最初的震驚,之後已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我又遁入了畫影空間,而這次視界回到更早時。

抬起手掌細看,這應該隻有三四歲孩子那麽大吧。

聯係剛才聽到那兩人的對談,幾乎立刻就判斷出這是在盛世堯走後,隻是讓我驚愕的是我被虜居然是因為身體裏有他的血!也就是說他們本身的目標是盛世堯,但在衡量形勢之後始終沒敢輕易對他下手,故而將目標轉移到了剛剛被他換血救下的我身上。

心頭一凜,腦中不可控製的浮出某個念想。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我與盛世堯萍水相逢,即使有那一飯之恩,也不至於要用血來報恩。那麽在當時情況下,最合理的解釋是——轉移視線。處於衰老狀態的盛世堯,很可能是他最虛弱的狀態,以他的敏銳不可能發覺不到有人在暗處跟蹤監視著他,所以在一個適當的時機,也就是我的出現,成功將這群人的目標轉移到了我身上。

這是心理術的反推論法,我倒並不覺得有被出賣的憤怒,或許調換身份我在那種情形下為求自保也會如此做。就是感到無奈,兜兜轉轉,原來促成我被擄劫從此改變人生的人,居然是他。有句成語叫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的血讓我遁入這條不歸路,也因此我才會遇見高城,更在關鍵時候救了他。否則我與高城就是兩條平行線,也或者我早就死於那場疫病。

想通這點後,我不再去糾結前事,認真思考起現下的處境。但轉念又明白我的處境是定好的,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早在過去的二十幾年前都已成事實,而今我隻是通過夢中畫影進入自己的視界裏來看待,是當事人,也是旁觀者。故而哪怕是剛才我在意念間對那個冷酷威嚴的男人不語反抗,也隻是當時的我做出的一種行為。

那個男人,應該就是我第一次夢中畫影看到十歲左右的自己,而遁入視界的主人吧。那時候我就已經有了對照片捕捉影像的能力,即畫影已經成型,那麽根源就是在這幾年時間裏。會是因為盛世堯的血嗎?我生出了這念。他們是因為這而將我擄來的,很大可能會在今日之後對我做些什麽,要不然就失去了擄劫的意義。

但我憂慮的是,依照以往畫影經驗,要麽就是從夢中醒來,要麽就是影像跳躍而過,一些關鍵的東西也隨之流失了。

門在靜思中再次被推開,還是那個男人站在門外。似乎還是夜裏,明明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覺那雙特別森寒的眼睛直直盯在我臉上,良久之後他才開口:“得到教訓了嗎?”

我微微一愣,不明白他話的意思。

卻聽他又道:“這是第一次,就暫時餓你三天得個教訓,若有下次不會這麽簡單。”他揚手而擲,什麽東西滾在了我腳邊,我的眼珠本能地轉動去看,發現是一塊幹餅。再抬眼時男人已經背轉身,冷冷丟下話:“五分鍾後,我要在外麵看到你。”

我在失神,不是因為男人剛才的話,而是我明明是坐著在那沉思的,這會居然是蜷曲著躺在地上,並顫顫巍巍地伸手去夠那塊餅。饑餓之後追尋食物是人之本能,我將幹硬的餅塞了滿口,鈍鈍地想:這次的畫影與前幾次不一樣。或許時光也虛晃而過,三天隻不過念轉的瞬間,但是軌跡卻沒跳躍。

不足五分鍾,我就把一大塊餅都塞下了肚,因為沒有水幹噎在胸口,一麵用拳頭捶著胸一麵連滾帶爬地出了那扇門。出去了才發現天已蒙亮,並不是夜裏,但因為一棵蒼天大樹剛好遮住了半邊天,從而使得屋前昏暗如夜。

男人就站在樹下,背影蕭條。聽到我的動靜時,他回轉過身來,俯視的眼神在我而看帶了輕賤,因為我這時趴在地上的樣子狼狽的像......一條狗。真不是我要對自己羞辱,是當滿嘴都還是幹餅的硬碎屑,手腳卻完全無力地在拚命爬出門,甚至這時都沒有力氣半抬起身,隻能趴在地上氣喘如牛時,就覺渺小如我,低到了塵埃。

男人踏步到我跟前,居高臨下逼視我,抬起手腕看了眼老式手表,才麵色肅沉地道:“這次你總算聽進去了,在規定時間內出來。隻是你現在這姿態我很不滿意,站起來!”

命令一下,我雙手就開始奮力撐地,隻是手臂在顫動,嚐試了幾次都還是跌回地麵。餘光裏男人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就隻是冷眼旁觀著。不知跌了多少次,我終於從地上爬起,哪怕腳抖如篩子,也一臉倔強地站直了腰。

男人的嘴角疑似嘲諷地勾了勾,再一次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耗時一小時又十三分,這時間會扣在明天晨起裏。現在我說下日程安排,每天早上五點我要看到你出現在這裏,遲到一分鍾就繞跑這場地一圈,沒有時鍾來給你提示,全靠你自己掌握。我為你上的第一課,叫時間。”

我不知道當時還屬幼兒的我了解這其中的意思不,而此時我聽了隻覺憤怒。沒有任何時間度量工具,你要一個四歲孩童如何來分辨何時是早上五點?另外,他說剛才我從地上站起來一共耗時一小時又十三分,要在明天扣除,那等於是明天必須得三點四十七分就到這處。

未經後事,我已預見了慘淡。

因為我是在夢中畫影,自不會真的重新演繹過往,但感受卻是真的。筋疲力盡倒在床上,再昏昏然地睜眼,驚慌失措地一骨碌爬起,跌跌撞撞衝出門,心涼了一半,男人已經站在了那處。盡管天沉黑如墨,但他也殘忍地開口:“不算晚,正四點,遲到了十三分鍾。去吧。”

我站在原地不動,他冷笑:“多一分鍾就是多一圈,超過二十圈,你今天可以不用再吃飯了。”對於一個孩子,最現實的打動仍然是食物,堅持不到兩分鍾我邁開了沉重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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