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晚宴,賓主盡歡!
崔老太君因為得了一個好孫媳婦,分外高興,多喝了幾杯,已有些微醺了。
盧氏扶著她,親自送到了正院的上房,服侍她安歇了,方才回來。
出了崔老太君的院子,她就見自家妹子盧姨太太還等著她呢。
她就攜了妹子的手,笑道,“怎麽還不睡?可是初來乍到的認床?”
知道姐姐玩笑,盧姨太太就跟著笑了起來,“看姐姐說的,妹子可沒這麽沒出息。坐了那麽多天的船,這會子還像在水上漂似的,哪裏還睡得下?”
“既睡不著,就到我屋裏。咱姐妹兩個也是多年未見,今晚好好絮叨絮叨。”盧氏挽著妹子的手,兩個人往她的院子而去。
“蘅丫頭跟著清姐兒去睡了,阿勇也被言哥兒帶走了。”盧姨太太一邊走一邊說著,“姐姐你也知道,我跟前也就他們兄妹兩個,如今老爺不在了,阿勇的親事還沒有著落,我這心裏不痛快,哪裏還睡得下?”
提起吳勇來,盧氏也甚是感慨,“依你們的家世,早年就該定下來的。拖到現如今,妹夫走了,誰家還肯把閨女嫁過去?”
“誰說不是這個理兒?偏生阿勇又是那個性子,再也不肯聽人勸。若好端端的,找個小家碧玉倒也過得。隻是阿勇那孩子早年被他父親慣壞了,眼界太高,非要找個絕色的。”
盧姨太太絮絮叨叨地,一說起自己兒子的親事,就哀聲歎氣起來,“如今絕色的女子也不是找不著,隻是我們這樣人家,高不成低不就,斷不能要那些青樓裏的狐媚子,小戶人家出身的又沒個好相貌,這一拖就拖到了現如今,阿勇眼看著二十了。可不愁死我了。”
她一肚子的苦水,恨不得把一腔的不滿全都說給姐姐聽。
盧氏甚是理解地拍了拍她的手,“所以,你就相中了我們家的那位?”
盧姨太太知道她指的是誰。忙點頭,“一則她無父無母,有幾分姿色,也算不得什麽,到時候過了門。我也能轄治她。二則,老太太看那樣子也不甚喜愛她,將來有個什麽,也不至於就鬧得天翻地覆的。”
妹妹這算盤打得確實夠好。
隻是盧氏卻不想便宜了錦心,在她看來,她就是個克父克母的孤寡命,合該孤苦伶仃受一輩子的罪。
就算嫁人,也得嫁那種粗俗不堪年紀大的男人。
她的外甥吳勇,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也算富足,怎能給了她?
聽完妹子的想法,盧氏不由得冷哼,“這幾年,你的眼界越發低了。那姓羅的小賤人可是安敏的女兒,你也知道,我和安敏之間是個什麽關係,還要把她的賤種放在你們家。到時候好礙我的眼是嗎?”
盧姨太太倒料不到自己姐姐還會舊事重提,不由踟躕起來,“我哪裏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姐姐你還鬆不開那個心結?”
“我能鬆得開嗎?”盧氏忽然背過身去,肩膀輕輕地抖起來,似乎在哭。
盧姨太太也沉默了,半日。方遞過去一方雪帕,“姐姐,過去這麽多年了,這又是何必?那羅佑天再好,也死了那麽多年了。安敏也是入土的白骨,姐姐你……”
“夠了!”似乎揭了盧氏的瘡疤了。盧姨太太還絮絮叨叨往下說的時候,盧氏忽然怒氣衝天地一聲斷喝,打斷了她。
“姐姐……”盧姨太太有些手足無措了,昏暗的光亮裏,她隻看到姐姐眸子裏似乎有晶亮的東西一閃而過。
“就是因為他死了,我才更難過!”盧氏手裏捏著那方帕子,緊緊地攥著,似乎想從帕子裏攥出水來。
“他從來都沒正眼看過我,從來都不明白我的心!”她仰天歎息著,哀哀欲絕,“你知道嗎?一個女人,被她所愛的男人嫌棄的時候,該是一種怎樣淒涼悲慘的事情?他死了又如何?父債子償,他死了,就讓他和安敏的賤種來補償……”
盧氏咬牙切齒地低吼著,暗夜裏,那張白皙的麵容猙獰地如同厲鬼,嚇得盧姨太太都止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姐姐……”她的聲音再打顫,好似不認識眼前這個一同長大的女人一樣。
“好了,別說了。”過了一會兒,盧氏似乎回過神來了,神情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打住了盧姨太太接下來的話。
“反正那賤種不能嫁給勇兒。”她轉頭看著自家妹子,神情冷漠淡然。
“可是,阿勇要是真的喜歡上她了,怎麽辦?”盧姨太太還是不罷休,畢竟,自己的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嗬嗬,喜歡麽?那好,隻要她樂意做妾,那就讓阿勇納她進門!”
盧姨太太有些淩亂了,憑著錦心那樣的容貌,那樣的身世,會給她的兒子做妾嗎?
她倒是無所謂,就怕崔老太君也不答應啊。
“那丫頭怎麽會答應?”她隻覺得自己的姐姐快瘋了,說出來的話,都透著一絲癲狂。
“若我說,她的清白要是沒了,還有什麽資格挑挑揀揀的?”盧氏忽然貼近盧姨太太的耳朵,森然說道。
盧姨太太嚇了一跳,一顆心忽然砰砰亂跳起來。
不過,她到底也算是經曆過些風浪的,很快就平複下來,也小聲道,“姐姐,我們阿勇怎肯要一個殘花敗柳?”
即使那殘花敗柳長得再美,在她眼裏,也失去了價值。
“傻子。”盧氏忽然伸出一根指頭戳了妹子的額頭一下,小聲笑道,“那就讓阿勇奪了她的清白,豈不是兩全其美?”
暗夜裏,她的笑帶著些尖利,如同利物劃過堅硬的大理石,發出刺耳的聲響。
盧氏的心頭顫了顫,卻沒有說什麽。
姐姐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到時候,那羅姑娘就成了沒人要的破鞋了,崔老太君還不得上趕著求著阿勇娶了她啊?
等到那時,不僅連聘禮都沒了,說不定還能倒得一筆嫁妝呢。
人財兩得的好事兒,她樂意!
盧氏見妹子低著頭一言不發,知道她心裏已經活泛了,就笑道,“先前老太太還想著把她給了言兒的,我哪裏肯?後來老太太帶著她去了趟東宮,倒是不提這茬了。”
盧姨太太又聽見姐姐提起太子來,忙問,“莫非太子真的看上她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盧氏冷嗤一聲,“不過是老太太的一廂情願罷了。太子妃乃是恒王府的嫡親大小姐,相貌身家都是一等一的,東宮又有那麽多的美貌侍妾,太子怎麽會對她上心?怕是老太太年紀大了老糊塗了,想攀高枝兒想瘋了。”
“也是,依我的想頭,這事兒也不可能。她克父克母的孤煞命,太子怎能喜歡?也就是我們家阿勇,傻乎乎的,不在乎這個。好在也是做妾的,倒沒什麽妨礙!”
“嗯,正是這個理兒。”盧氏附和著,拉了她的手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姐妹倆的影子,在昏暗的光亮裏,拖出長長的鬼魅般的黑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