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世子前來,有失遠迎!”盧氏急匆匆下了馬車,對著騎在馬上的林玨斂衣行禮。
林玨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眸光意味不明。
“能否請羅姑娘隨本世子去一趟東宮?”事情緊迫,他也沒工夫跟盧氏在這兒虛耗,索性挑明了問道。
盧氏一聽“東宮”二字,眼皮子直跳,既然是林玨親自前來,那肯定是東宮哪位主子病了?
她心裏擂鼓一般跳著,羅錦心此時還不知道下了山沒有,她總不能直說把羅錦心給忘在山上了吧?
林玨可不是那種好糊弄的人,此人素有“戰神”的名號,雖然年少,卻已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她這些話,哄哄三歲小孩尚可,哄林世子,那就算了吧。
正忐忑著,林玨已經不耐煩了,高聲問道,“夫人,本世子想請羅姑娘去一趟東宮,你可聽明白了?”
林玨看盧氏那變幻莫測的麵色,還以為這婦人不想讓羅錦心去呢,隻是安國公府那邊,他已經見過崔老太君了,連崔老太君都沒攔著,這二房的夫人,憑什麽要做這樣的惡人?
望著林玨那雙帶著寒意的點漆黑眸,盧氏心頭慌了起來,言語間也開始支吾了,“她……她……”
“她到底怎麽了?”林玨長眉挑了挑,緊緊地盯著盧氏問。
這婦人如此慌張,是不是羅姑娘出了什麽事兒?
林玨不由也跟著緊張起來,聲音也挑高了,言語裏是掩飾不住的關切。
身後的小廝溫鶴和冷煙對視了一眼,暗自了然:看來世子爺還是對人家姑娘上心了。
盧氏被林玨看得越發慌亂,不過多年來掌管中饋曆練出來的處變不驚,還是讓她很快鎮定下來。
“大姑娘……在庵裏睡著了,小女又突然身子有恙,我見她睡得香,就沒喊她……”
盧氏定了定神,編了個由頭。
林玨聽了,勾唇冷笑:盧氏這意思,是把羅姑娘給扔在庵裏了?
一個世家小姐,再怎麽能睡,也不至於睡得叫不醒。
盧氏分明就沒有叫她是不是?
他冷哼了聲,二話沒說,雙手一勒馬韁,從盧氏身邊躍馬而過。
揚起的塵土濺了盧氏一頭一臉,那碗口大的鐵蹄差點兒沒有把她的三魂七魄給嚇出來。
林玨的人馬過去,盧氏的身子也跟著搖搖欲墜了。
她的大丫頭銀簪忙上前扶住她,拍著她的後背給她順著氣。
良久,盧氏才驚魂初定,撫著胸口呸地吐出一口沙子來,想要罵上幾句,卻怕人多嘴雜傳到林玨耳朵裏。
再說,她還想巴上恒王府這棵大樹呢,林玨少年英俊,年輕有為,她的女兒安清眼看著就要及笈,上次恒王妃還對她很有好感,這大好的機會可不能錯過了。
咽下了這口氣,盧氏由銀簪扶著,進了馬車。
車廂內,安清已經醒過來,睜著一雙迷蒙的睡眼看了眼盧氏,還沒等盧氏坐定,忽然一把抓住盧氏的衣袖,低喊起來,“娘,那林世子找那小賤人幹什麽?是不是看上她了?”
安清有種不好的預感,從上次羅錦心在大覺寺給林玨烤魚吃,這種感覺就已經存zài了。如今她在車內聽著林玨那帶些急躁的聲音,心裏就跟貓抓一般心癢難耐。
盧氏有些厭煩地拍開她的手,訓斥了她一番,“你急什麽?忘了我平日裏怎麽教你的嗎?世家小姐,要尊貴矜持,就算是心有所想,麵上也不能露出來……”
安清被盧氏給嗬斥了一頓,方才靜下來,也覺得自己方才那樣子有些太急切了。幸好是在盧氏跟前,要是讓別人看見了,豈不鬧個大笑話?
她臉紅了紅,垂了頭道,“母親教訓得是!”
見女兒這副柔弱的樣子,盧氏的心軟了下來,又問,“你明白就好。記住,恒王府是不會讓羅錦心那樣的賤種進門的,她算個什麽東西?克父克母,命硬不說,還四處拋頭露麵給人治病,恒王妃厭煩都來不及呢。”
聽了盧氏的分析,安清一顆懸起來的心又落了下去。
盧氏忽然又想起一事,問她,“先前我不是給你服了解藥了,怎麽還睡得那麽沉?好端端地怎麽讓順天府尹的小舅子鑽了空子,跑你屋裏去了?”
安清對這個一點兒都不知情,聞言大驚失色。
盧氏見女兒這副樣子,頓時明白她受人算計了。
隻是這人會是誰呢?按說羅錦心事先並不知道她們母女設好的計啊?
母女兩個都陷入沉思中……
寒鴉唱晚,倦鳥歸林。
羅錦心和雪翎兩個下得山來,天色已暗了下來。
夕陽掛在山邊,發出暗淡的紅芒,有些無精打采。
雪翎睃了一眼靜悄悄的四周,有些害怕地往錦心身邊靠了靠,小聲道,“姑娘,怎麽瞅著這四下裏一個人影也沒有啊?”
羅錦心心裏也沒有底,不過她還是拍著雪翎的肩安慰她,“不急,到了官道上會有馬車的。”
主仆兩個出門也沒帶多少銀子,不過是雪翎荷包裏裝了幾個小銀角子,還打賞給了一個小尼姑一個。
要真的碰上過路進城的馬車,也不知道人家會不會捎上她們?
順著山間的泥路,主仆兩個一步一捱地下了山,來到了官道上。
這兒離城還有二十多裏路,要是靠走,還未進城,城門就關了。
這四下裏也沒多少人煙,她們兩個年輕的女子,要真的露宿在外頭,還真是麻煩了。
錦心也有些著急,隻是怕雪翎害怕,她沒有表露出來,隻站在官道上前後看了看,還是沒見行人的影子。
“往前走走吧,說不定就能碰到馬車了。”她隻得寬慰著雪翎,主仆兩個隻好攙扶著,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天色就已經黑了下來。
路邊的草叢中,不知名的小蟲唧唧叫起來,越發給這靜謐的夜色添了一絲孤寂。
晚風拂來,單薄的春裳已是難以抵擋夜晚的寒涼,錦心不由打了個寒顫。
雪翎似是察覺出來,忙把自己的外衣脫了給她披上。錦心倒過意不去,同時弱質女子,雪翎比她還小呢。
“姑娘快穿上吧,您大病初愈,最禁不得冷……”雪翎見錦心要脫,忙按住她的手,揭了幕籬笑嘻嘻說著。
她反手把幕籬上的麵紗給披在了身上,笑道,“天都黑了,戴這勞什子也沒用了。”
錦心苦笑了下,拍了拍她的手,無奈地笑道,“跟著我,真是苦了你了。”
雪翎年紀小,不懂怎麽安慰人,聽了隻是嘻嘻傻笑。
主仆兩個正在無奈間,忽聽前麵不遠處有馬蹄雜遝的聲音傳來。雪翎喜得忙道,“姑娘,快聽,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