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眼珠子轉了轉,又挖苦了錦心幾句,在崔老太君的盛怒之下,到底點頭答應下來。
隻是她還是支吾著,“今兒晚了,等明兒一早大姑娘到前麵的偏廳,我把賬目對給你。”
這也是常理,不對賬目如何交代?
且今兒也實在是太晚了,況崔老太君氣得這樣,羅錦心隻得行禮告辭,“外祖母早些安歇吧,都是孫女兒不好,您老別往心裏去!”
崔老太君背對著她一聲未吭,隻拿拐杖在青磚地上頓了頓。
錦心默默地退了出去。
崔老太君慢慢地轉過身來,盯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歎息一聲,“到底不是我安家的人,白辜負了我的好心啊!”
盧氏也從地上爬起來,理了理頭發,上前輕聲道,“既如此,媳婦把賬本給她,讓她且先試試,就知道當家的難處了。”
“去吧,我也乏了。”崔老太君擺了擺手,盧氏退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錦心洗漱了就去偏廳見盧氏。
盧氏倒也守信,把羅家在京城幾個鋪麵上的賬本全都擺了出來,摞成了一堆。
見錦心來了,盧氏皮笑肉不笑點了點那些賬本,“鋪子裏的賬本都在這兒了,請大姑娘過過目吧。”
錦心也不跟她客氣,更不看賬本,隻往椅子裏一坐,笑道,“有勞舅母了,我信得過舅母,這些不看也罷。隻是我得見見這幾個鋪子的大掌櫃、二掌櫃們。”
賬本能看出個什麽來?盧氏怕是早就有了預備,做一本假賬放在那兒糊弄人的。
真正的賬本都放在掌櫃那裏的。
盧氏見她不看賬本,也不甚在意,可聽她要見見掌櫃的,麵色不由變了變,不過還是鎮定自若地答應下來,“大姑娘是該見見這些大掌櫃的,隻是二掌櫃的就免了吧?”
二掌櫃的都不是她的心腹,萬一捅出婁子來,可就麻煩了。
錦心卻微笑著不鬆口,“都見見吧,既然要來幹脆一起來吧。”
前世裏,她雖然不管家不理事,可到底出身大戶人家,這些內宅裏的東西她冷眼學了不少。
一般鋪子裏做主的都是大掌櫃的,也往往是當家人的心腹。二掌櫃的擔著個虛名不掌實權,凡事還得請示大掌櫃的。
若論人心,二掌櫃的和大掌櫃的明麵兒上是一路,都是為主子辦事的,可要真的有什麽利益糾葛的話,二掌櫃的就是大掌櫃的致命死敵。
錦心如今是個閨閣女子,自是不好拋頭露麵每日到鋪子裏去,隻能暗暗地培植自己的親信,來替換了盧氏安插在鋪子裏的人手了。
盧氏見錦心咬住要見大掌櫃的二掌櫃的,隻得吩咐人把他們叫了進來,兩個人就坐在偏廳裏,隔著紗屏見了。
羅家的家產裏,共有四個鋪子,一個是綢緞,一個是銀莊,一個是糧店,還有一個是藥鋪。
錦心一看就明白了父母的苦心,這把她一輩子的衣食住行都給安排好了。
心下感歎之際,錦心就聽到了外頭的響動聲,接著,就有丫頭來報,“掌櫃的來了。”
總共來了八個掌櫃的,錦心先是讓大掌櫃的進來見了,不過是問了各人的姓名年紀,幾句話就打發出去了,連鋪子每年的收益都沒問。
接著,又把四位二掌櫃的給叫了進來。
這次,錦心一個一個細細地都問了個遍,不僅姓名年紀,就連他們的家中老小都問到了。
問得盧氏很是不解,還在那兒暗笑錦心:到底年紀小,不會使喚人,放著大掌櫃的不問,偏來關心這些二掌櫃的,能有什麽用?
足足問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方才讓這幾個人出去了。隻是每個人出去的時候,都覺得心窩子處暖暖的,麵上都帶著感激的笑容。
就這麽個把時辰,錦心就起身告辭了。
走時,連賬本都沒帶,隻是跟盧氏說了聲改日要親自去鋪子看看。
盧氏很是高興地答應了,覺得這丫頭還是嫩了,任事不知,能成什麽氣候?
將來這鋪子還不是她的?隻是到時候她可不能讓她說出什麽話來,那時,她要讓羅錦心哭著求著她替自己打理家產。
這邊廂盧氏打著如意算盤,那邊廂,錦心已經著手謀劃著將來的出路了。
盧氏見錦心折騰了半日,後麵也就沒有下文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卸下心來。
這幾日,錦心一直在自己的錦羅閣裏待著,足不出戶。崔老太君以她身子不好,也免了她晨昏定省,其實錦心知道,崔老太君這是不想見她。
在府裏就這麽日日消遣著,天兒慢慢地也就暖和起來,轉眼就到了四月八。
這一日是浴佛日,一大早,安家就出動了。各房的老少女人們,俱都穿戴齊整,跟著崔老太君出了二門上了車,往城外的大覺寺而去。
錦心已經脫了夾衣,穿一件蔥綠杭綢褙子,著一條月白百褶裙,清清爽爽地和安清同坐一輛青油翠帷小車,後頭跟著安家幾個庶女的車。
安清穿了一件銀紅撒花湖綢褙子,一條紫色鑲瀾邊的月華裙子,豔麗嫵媚。
兩個人坐定之後,安清就忍不住往錦心身邊靠了靠,狀似熱絡地問道,“這兩日你是怎麽了?也不跟我哥說話,害得我哥連飯都吃不下了。”
又是這樣的話!今生錦心最討厭這些了。
聞聽,她當即就冷笑著開口,“表哥吃不吃飯與我同他說不說話有什麽關係?男女授受不清,我和表哥雖是至親骨肉,到底大了,還是尊規守禮的好!”
安清聽得這話,氣白了臉,想要和錦心理論兩句,錦心卻靠著車廂壁閉目養神,讓她無處下手,隻得悻悻地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