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又是個烏雲天。
紀淺夏一行人將返回京城。
下河縣城遠遠被拋在後麵,紀淺夏回看一眼那座矮城牆,坐回馬車內,向顧令嫻歎氣:“也隻能如此了!”
顧令嫻默然道:“烙印充妓,已經極限。無罪不可能的。咱們盡力了。”
“我知道,判無罪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充妓,跟死罪也沒區別呀!”
顧令嫻攤手:“得看賢慶師太會不會保她們到底。”
“怎麽說?”
顧令嫻眉毛一揚,小聲:“隻要師太肯保她們,京城的錦國公自然有辦法讓這二人半路暴斃。當然,這個斃也可以做點手腳。”
淺夏卻憂:“師太是有善心,不過,她能說動京城錦國公府做手腳?”
“錦國公一直覺得虧欠這位出家的小姐。如果師太提出來,想必會答應吧?”
“這樣啊!”淺夏摸摸下巴:“難怪賢慶師太聽到判決,似乎不慌不忙。”
顧令嫻眨巴眼:“一條命也是命,可兩條命更是人命。”
色字頭上一把刀!雙方都有責任,隻是一方付出生命代價。那另一方呢?
賢慶師太在南音寺,慢慢封口一書信,沉吟許久,最後下定決心似的交給親信,低聲叮囑:“務必親手交至錦國公陳夫人手中。”
逝者已逝,亡魂超度的法事在南音寺展開。
賢慶師太整整僧袍,不管麵對什麽樣的流言與指點,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
馬車拐了一個彎,駛上一道斜坎。
顛了一下的顧令嫻挑簾看看,忽然道:“這不是我們來的路吧?”
紀淺夏也趕緊探臉一瞧,不是。
聶其仰騎馬笑嘻嘻湊過來:“按原路返回太沒趣了。我知道另有捷徑也可通京城。”
“不會繞很遠吧?”
“絕對不會繞太遠。呶,就翻過前邊這道山,就可以看到一條大河。沿河堤走,進入慶寧縣。”
紀淺夏納悶:“你不是一直在京城打轉嗎?怎麽這麽熟悉?”
聶其仰笑嘻嘻的從懷裏摸出張地形圖,得意的晃了晃:“我有這個。”
“給我看看。”
他疑:“你看得懂嗎?”
“切,小看人。”
“好吧,給。”聶其仰遞上地形圖。
紀淺夏和顧令嫻一起觀看。
標明了下河縣附近的地形圖。山林和道路是簡筆畫,不過還是一目了然。城池也有標六。就是沒怎麽看得懂距離。從山林到縣城,到底還是多遠啊?
“啊,這個我看過。”顧令嫻先驚訝:“我爹爹書房常備有。比這個大又精細多了。”
“那是自然。軍事地形圖,自然要準確得多。”
“咦,你懂這個?”
“馬馬虎虎啦。”紀淺夏縱覽一遍,並無出奇。
她指著山背後一條河問:“這條河通哪裏?”
“通海吧?反正這條白水河,再下往去,有好幾個碼頭。”
“哦。”紀淺夏沒興致,還給聶其仰。
誰知,卻聽到駱凜冷厲對聶其仰:“誰許你擅改回京路線的?”
“怎麽啦?一定要走老路啊。古板!”聶其仰還不服氣。
駱凜鼻出冷氣:“這條路,翻過去,有河匪出沒,你不知道嗎?”
“啊?”聶其仰驚了一下:“不會吧?光天化日之下,他,他們敢?”
駱凜看白癡一樣看他,掉頭對趴窗口的紀淺夏:“的確有匪。不過,他們行蹤不定。也說不準咱們就順利過去了。”
“官府沒剿匪嗎?”
“官府水軍比較弱。”駱凜一針見血。
淺夏回看來路,緊張:“不能掉頭嗎?”
聶其仰哈哈大笑:“哎呀,紀姑娘,你幾時這麽膽小來著?別怕,我保護你。”
“就你?”
“當然。我可是練過的。拜了好幾個師父呢?”
“那就更糟了。”淺夏歎氣指出:“學得雜,而不精。一定是三腳貓功夫。”
駱凜沒繃住,噗哈哈也笑出聲。
聶其仰很難堪,臉紅脖子粗的辯:“瞎說。我一個對付倆,沒問題。不信,咱走著瞧。”
“才倆?”紀淺夏更驚怕了:“你不知道土匪都是成群結隊的嗎?”
“呃?”聶其仰徹底蔫了。
顧令嫻還是大發善心一回,對紀淺夏:“不必過度擔心。咱們吉人天相,河匪也未必天天守在道上吧?”
“我這不是先假設最壞的情況發生,好早做打算嗎?”
“沒事。我們顧家的護衛,個頂個厲害著呢。”
紀淺夏卻不樂觀:“不要忘了。咱們婦孺輩多呀。護得過來嗎?”
“這……”顧令嫻將她肩頭一攬,豪氣:“你的安全交給我了。”
“丫頭們呢?”
“她們,就交給其他人。”
紀淺夏垂頭:“好吧。那就見識一下嘍。”
“我的拳腳功夫不是白練的。你等著瞧。”
“不是。我忽然有點期待看到河匪是些什麽樣的烏合之眾了。”
顧令嫻重重垂頭。
馬車輕快,山道彎彎。
一株樹梢低垂路中,馬車頂擦枝而過,發出嚓嚓的聲音。
翻過這道山,眼界為之一開,是一片小小的平原。
一條白晃晃的大河從左流淌。
這裏沒有人家,接近荒山野嶺。所以也沒有渡口。
但因為前麵就是慶寧縣,所以河旁道路還是不少行路商販。
他們的馬車很搭眼,加上護衛精良,惹得行人紛紛閃避一旁。
紀淺夏趴在窗口看著,一邊是荒原,一邊是河道。景色很不錯。
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土匪來了!”行人急忙掉頭回避。
馬車就停下,駱凜向聶其仰:“你守在這裏。”
他帶著兩跟班過去。
拐彎的路口,一群赤胳膊的大漢提著刀,攔在路當中。還攔下幾個走的比較急的商販。正在收檢行李裏值錢的東西。
駱凜數了數,十五人!
對方也看到他了,看到他騎著一匹神峻的好馬。扔下那幾個倒黴蛋,便有幾個獰笑著走過來:“喲霍,小子,長眼啊。送上門來了。”
駱凜扯扯嘴角:“烏合之眾,報上名來?”
“喲,小子,膽肥呀!”為首那個一驚向手下:“去,看看後頭有官兵沒有?”
別是官府的圈套吧?他就站在不遠,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