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壞女人,故意暴露了我們的行蹤。
難不成,她還跟這小日本有著勾結,之前的那次大打出手,是故意演給我看的?可是,沒理由啊!他們已經拿到了想要的東西,我這邊最具攻擊性的賞雲也被他們製服,剩下的人,對他們根本構不成威脅,連神出鬼沒的胖子,都不敢與他們糾纏。
想不通的事,無須再想,我加快了腳步。
可我還是慢了太多。
等我終於靠近井上川一的營地時,沙老三已經失手被擒,躺倒在地。在他身邊,四五個人,正在賣力地刨坑,看樣子是打算把他埋起來。
太囂張了,我正要衝過去,卻被蟲子再次搶走身體的控製權,像個釘子一樣,停在了原地。夏啟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也隻好走了回來,滿臉狐疑地望著我。
“小心有詐!”範蠡提醒我,“姬羽已經示了警,他們卻還在這裏,明目張膽地挖坑埋人,顯然是想拿沙老三做誘餌,引我們上鉤。”
為了更好利用己方的“天賦優勢”,蟲子認真調整了一下天耳的接收範圍,衝著井上川一的營地,沿逆時針方向,逐一掃過。速度很慢,以免漏過。
果然,我聽到了一陣撲通、撲通的劇烈心跳聲,比正常人快了好幾倍,顯然是精神高度緊張的緣故。不過,偶爾也會聽到幾個心率過慢的,而且聲音很輕、很弱,如果不是來自將死之人,那就應該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範蠡比我細心,聽完後,砸吧了一下嘴:“乖乖,這個井上川一從哪裏又找來了七個好手,我們怕是連偷襲的機會都沒有啊,還是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吧!”
想來,井上的“強援”,一定又是來自日本國內的那些忍術流派了。不得不承認,在許多事情上,他們確實比我們要心齊得多。
蟲子接受了範蠡的提議,不再前進半步。
不多時,姬羽突然出現在前方的營地內,一個黑衣人緊貼其後,看樣子也是被擒住,然後直接帶過去的。在她右側的不遠處,沙老三已被埋入地下,隻留下一個腦袋在外麵,也不知是死是活。
見是姬羽,井上川一有些意外,他示意黑衣人退下,然後很虛偽地打了一聲招呼:“美女,你好啊!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麵了!”
“是啊,我也沒想到”,姬羽的表現,並不像個階下囚,談笑自若,“還好,我沒有回北京去找你。要不然,咱兩啥時候能再見麵,還真不好說!”
井上川一微微一笑:“我該怎麽理解你這句話呢?投靠,還是偷盜?”
“都不是”,姬羽平靜如昔,“我跟你之間,隻有合作,沒有主從!”
“女俠果然硬氣。但不知,這一次,你能帶給我驚喜又是什麽?”井上川一語氣漸冷,又像是在嘲諷,“你總不會,把皓心鏡或者鬼胎給我帶過來了吧?”
“當然不會,它們又不在我手裏,即便我想送給你,也辦不到啊”,姬羽咯咯一笑,“你也知道,我一個弱女子,打打殺殺的事,本不擅長。不管我看到什麽好東西,最終也是搶不過你們這些男人的。所以,和上次一樣,我隻賣情報。你覺得值得呢,咱們就繼續合作,各取所需;你覺得沒用呢,我也打不過你們,隻能任憑處置了。”
“我們之間,還存在相互信任麽?”井上川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出了現在雙方的尷尬關係,暗示對方已沒有談判資格。
姬羽卻毫不在意,淡淡說道:“我知道孟家的幾個後人,金鏡、火鏡,以及至少四枚五行錢的下落,這個情報夠不夠份量?”
井上川一不說話了,他知道這份情報的價值,盡管其中可能含有水分。
我也急了,她所說的孟家後人,肯定就是我們家了。不行,我得早點把她滅口,否則,攤上這麽個仇家,真的要永無寧日了。
我跟範蠡商量:“老範,這個女人留不得。要不,把剩下的手雷都用上吧,趁著他們看不見,搞一次偷襲,炸完了咱就跑,成不?”
範蠡沒有馬上回答,蟲子卻把頭轉向了魔鬼崖。不知何時,來自月亮的光束,已經開始變粗了,肉眼可見。
蟲子拿出相機,我隻好把剛才的問題暫時擱置一邊。
照片上,那隻眼睛已經睜開了一半,而且,好像正在往鏡頭這邊看。蟲子嚇得立刻合上了相機,劇烈的心跳聲清晰可見,原來它也有怕的時候。
這個意外發現,卻也讓範蠡變得謹慎起來,他對我說:“小哥,這山崖上的眼睛太古怪,好像能窺破小夏的隱藏術,我們還是不要過去了,太冒險。”
“可是,這個姬羽,要出賣我們!”我沒好意思說是在擔心家裏人,怕引起他們的誤會,覺得我打算用“他們的命”,換自己家人的命。
“不怕”,範蠡顯然理解我話中的意思,卻並不點破,“看這樣子,他們還會在附近逗留一段日子,我們還有時間進行布置。”
我們這邊商量妥當,那邊的井上川一也與姬羽重新達成了合作意向。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天底下沒有永遠的敵人。很難想象,前些天還拚個你死我活的兩個人,就為了她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再次走到了一起。
作為盟友,姬羽有幸留下來參觀接下來的神秘儀式。
這兩個人的心機都很深,居然誰也沒提:姬羽為什麽會跑到這裏來,和沙老三是不是同路的,以及還有沒有其他同夥……
看來,博大精深的儒家文化,我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井上川一顯然也在等魔鬼崖上的變化,時不時地抬頭往上看。剛剛挖坑掩埋沙老三的那幫人,一直在用四川話聊天,應該就是那個曲先生和他的手下了。
營地上,還支起了兩個巨大的帳篷,孩子們的哭喊,就是從裏麵傳來的。而那些身著黑色夜行衣的忍者,也就是井上川一的手下,卻看不到身影,我隻能憑微弱的心跳呼吸聲,判斷他們就在營地附近,卻無法用眼睛找出來。
因為忌憚山上的眼睛,我們也不敢亂動,隻好任時光一點點的流逝。
井上川一終於有了動靜,抬起手,在空中擊了幾掌,然後喊道:“把他們都帶出來吧,是時候了!”
我以為他是在召喚自己的手下,沒想到動的卻是曲先生那夥人。估計也是等得不耐煩了,終於聽到布置的任務,他們嘻嘻哈哈地向兩個大帳篷走去。
孩子們都被帶到了營地中央,圍著篝火,排了好幾圈,好像每個人還都有固定的位置。可由於距離有點遠,天色又黑,我也看不出來其中的名堂,隻好做罷。
我不善於數人頭,隻知道人數不少,有些著急,便問範蠡有沒有什麽好辦法,把他們都救出來。
範蠡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隻是輕聲說:“你們這些沒有經曆過戰爭的人,終究還是太脆弱了。為了顧全大局,成千上萬人的命都可以舍棄,眼前這麽點人算什麽,你還是多習慣一下為好!”
言外之意,他已經放棄了。
我不想放棄,但無能為力,因為身體不受我控製。在他們不故意放水的情況下,我還是不具備搶奪身體控製權的實力。
我看到,井上川一從懷裏拿出一件東西,把聚集在魔鬼崖上的月光,先吸了過去,然後又借助他手裏的東西,把吸去的光,折射到聚集在篝火外圍的人群之中。
我沒有聽到任何可怕的聲音,隻是感覺到心跳聲正在迅速減少……不多時,篝火旁的那些人,都不動了,除了孩子們,還有過去“幫忙”的曲先生一夥人。
井上川一把手上的東西小心收好,對姬羽說:“接下來,該你表現誠意了。把這些木頭,都推到火堆裏燒掉,沒問題吧?”
“當然”,姬羽笑著答應,甚至還故意搓了搓手,“這天氣,適合烤火!”
蟲子想把頭轉向別處,但被範蠡製止了,他堅持讓我接受這堂心理課,說這樣對大家以後都有好處,我得學會麵對殘酷現實。
麵對此情此景,我以為自己會歇斯底裏地爆發一次,卻連最起碼的國罵都沒有喊出來。我終於理解為什麽有個詞叫“出離憤怒”了,原來情緒並不總是跟音量成正比的。
我很清楚,眼前這一幕,不是看電影,而是血淋淋的現實,心裏也是充滿怒火,但我就是沒法做出情緒反應,冷靜地連範蠡他們都覺得奇怪。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正是因為刺激過度,而身體又被蟲子控製,單憑意識無法盡情釋放源自靈魂深處、震撼級的憤怒與壓抑,我在無意中已然“走火入魔”了。如果沒有當初脫胎換骨時的意誌磨煉,我恐怕已經進入半瘋狀態,一如神雕俠侶中的歐陽鋒。隻是,我的意誌力雖然阻止了意識體係的崩盤,卻也暫時陷入了無感無知的狀態,對來自外界的所有刺激都反應冷淡。
我聽到了沙老三撕心裂肺的哭喊,沒有半分同情,反而心生厭惡,覺得他不該在凶殘的敵人麵前,顯得如此冷漠。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沒人知道我此時的心態變化,因為範蠡的一句磨煉,他們甚至都沒人來過問一下,即便注意到了我的異常。
最後,還是井上川一聽得鬧心,上前一腳踢暈了沙老三,讓他禁了聲。
姬羽也走了過去,問他:“你還留著這小子幹什麽,不如一塊處理了,也省心!”
“都說最毒婦人心,我今天可算見識到了”,井上川一嘴裏挖苦著,卻沒有把頭轉向姬羽,而是盯著沙老三在看,“一下子失蹤了這麽多人,總得找個背黑鍋的,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誰更合適了。一死百了,哪有被黑道白道聯合追殺好玩,你說對不?”
姬羽聞言一笑:“你才是心腸最毒的。和你這種人合作,豈不是得天天提心吊膽。”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效果麽?”井上川一哈哈一笑,“我不狠,你也不會上我的船啊。雖然,你也是個美女,可惜這身體太老了,要不然……”
“這話,我怎麽聽著酸溜溜的呢”,姬羽馬上回擊,“不會是,到現在也沒搞定你那個小美女吧,隻好每天抱著個木頭人,哈哈。”
說完,姬羽一轉身,回去烤火了。
我聽到,井上川一小聲地喊了一句“八格牙路”,像是真被說中了痛處。
姬羽說的小美女,應該就是侯妍吧。為什麽,這段時間,我沒怎麽想起她,是因為她懷了別人的孩子麽?還是,因為她告訴我,她對我的感覺還沒有達到愛的地步,當時釋放蟲子,也是為了要我的小命。
想著想著,我開始頭疼,感覺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撕扯我的大腦;然後,又有什麽東西硬要擠進來……
恍惚中,我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天下的女人,多得是,別在她身上糾結了。”
“可我中了詛咒,她是我的唯一”,我下意識地爭辯。
“傻瓜,那是你舅姥爺在騙你的,他肯定意識到了什麽危險,想把你攆走!”
“啊!”我沒想到還會有這種可能,一下子“醒”了過來。
“你剛才怎麽了,胡言亂語的”,西施首先過來慰問,渾然忘記了範蠡的叮囑。
“沒事”,我哪好意思在她麵前講我的“夢”,連忙岔開話題,“等他們撤了,我們也早點離開這裏吧。而且,身份什麽的,還要再換!”
井上川一很沒有環保意識,篝火都沒滅,就拆除營地,匆匆離開了,還帶走了沙老三,不知要把他放到哪裏去栽贓陷害。
蟲子想去篝火那邊看看,被我製止了。
這裏死了這麽多人,井上川一他們也不大可能消除掉所有的痕跡,早晚有一天,警察會查到這裏來的,能不留下痕跡就別留下痕跡。
再說,魔鬼崖上還有個陰魂不散的眼睛呢,萬一,井上川一在篝火那邊給我們下了個什麽套,我可就虧大發了。好奇害死貓,今天晚上,我不想再當貓。
走出景區後,蟲子把身體還給我,我看了看手機有訊號,連忙給家裏的座機去了個電話。
挨罵就挨罵吧,家人平安最重要。
可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我的心開始緊張了,連抽了好幾口涼氣,牙都有些疼了。我用顫抖的手,翻出老爸老媽的手機號,依次打了過去。
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