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與你相遇

橘紅糕

第六十四章:心中有愛

書名:我曾與你相遇 作者:橘紅糕 字數:9219

江舟和季岸早上是被一陣孩童的哭聲驚醒的。

一看手機,才六點。

快速穿好衣服、洗漱完下樓,發現陳墨、陳獻,還有商路也正在尋著聲音的源頭。

他們跑出去,發現鄰居也都陸陸續續出來了。

“好像是那邊縈回的聲音。”商路指著西邊一間破舊的小屋說。

眾人匆匆趕過去,就見一個跟商路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正跪在地上哭,地上躺著一位老人。

江舟一看便覺不妙,趕緊撥開人群:“不好意思各位,讓一讓,我是大夫!”

陳墨也幫著說:“對對對,她是江大夫,快讓她看看!”

他們打量著江舟,讓開了路,但還是竊竊私語,但此時她已經顧不得大家說她什麽了。

江舟伸手探過去,皺著眉頭,呼吸一滯。

老人家已經斷氣了。

可能是腦溢血。

她朝人群搖了搖頭,大家便直接哄散了上去,她被不小心推倒在地上。

此時伸來一隻小手,抓住了她的袖口,小姑娘淚眼汪汪地看著她:“姥姥怎麽了?”

她於心不忍,卻還是要告訴她真相:“姥姥走了。”

“走了?去哪兒了?姥姥也不要我了嗎?”她繼續問,聲音帶著哭腔。

江舟想說姥姥去了天堂,剛想開口,一邊看著的商路走上前:“縈回,我來告訴你。”

他牽起她的手,帶著她離開嘈雜騷動的人群。

看得出來,小姑娘很信任商路。

不知道商路跟她說了什麽,回來的時候,小姑娘已經平靜了下來。

眾人也把她的姥姥合力扛上了門板。

她主動走到江舟的跟前,說:“我知道姥姥去哪兒了。我會想她的。”

一句話,讓江舟鼻子一酸。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江舟問。

“嶽縈回。我叫嶽縈回。”

……

江舟後來從陳墨嘴裏得知,嶽縈回一直就跟姥姥相依為命。

她母親生她之前一直在城裏打工,後來突然跑了回來,那個時候已經懷了她,但卻一直不肯說生父是誰。

嶽縈回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她母親死的那一刻。

難產而死,撒手人寰。

又是一段讓人唏噓的故事。

哐叮哐叮——

江舟坐在火車上,腦海中還在不斷回想法師念誦的《送別偈》:

命如花果熟,常恐會零落,已生皆有苦

孰能致不死,從初樂愛欲,依淫入胎影

受形命如電,晝夜流難止,是身為死物

精神無形法,作令死複生,罪福不敗亡

終始非一世,從癡愛長久,自此受苦樂

身死神不喪,生者無不死,有命皆無常

眾生墮有數,一切皆有為,一切諸世間

無有不老死,眾生是常法,生生皆歸死

隨其所造業,罪福有果報,惡業墮地獄

善業生天上,念佛生淨土,得無漏涅槃

“在想什麽?”季岸的話拉回了她的思緒。

江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歪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有時候,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沒有使孩子出生比使孩子出生更加偉大。”

他看到她的眼睛有些黯淡。

“對於姥姥來說,她年事已高,死亡不過是今天明天後天的事。而縈回,卻成了孤單一人,往後她要麵對的,都是無法想象的難題。我是局外人,本不該說什麽,但我確實是有感而發。縈回,她不該出生。”

“我明白。”季岸說。

“當然,我也知道,縈回的母親之所以生下她是不需要理由的,”江舟說,“剝奪別人的生命才需要。”

說完便陷入一陣沉默。

“江舟…“坐在對麵的陳墨想安慰兩句,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陳獻一如既往的寡言。

倒是商路,他跳下座椅,擠到江舟的跟前:“一切殺不死她的都能使她變得更強。”

尼采的話:

hatdoesn’tkillyoumakesyoustronger.

江舟看著眼前一臉嚴肅的男孩。

她相信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商路。

這個男孩叫商路。

……

“我是不是太矯情了。”

季岸之後便把江舟拉到了吸煙區,因為火車上很少,那裏空無一人。

“我以前沒有那麽矯情的。”江舟又說。

“你知道為什麽嗎?”季岸問。

她不解地看著他,像一隻迷途的小羔羊。

“因為你心裏有愛。”他的聲音低沉,卻擲地有聲。

因為心裏有愛,所以對別人的遭遇感到難過、痛心,感到無能為力的挫敗。

“不是因為同情心泛濫嗎?”她問。

“你對多少人動過同情心?”他反問。

是啊,她一直是冷漠挑剔、倔強得一滴淚都不願意落下的江舟。

她把所有事情看在眼裏,但是心已死。

她企圖永遠置身之外,永遠把自己關在一個小空間裏。

別人進不來,她也出不去。

她是來到夷山之後,遇到了季岸、周映光、阿英、紮瓦、鳳姨之後才有所改變的。

“是不是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江舟,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充滿戾氣的江舟了。”他又說。

“她願意陪著一個小屁孩做遊戲;願意下廚做飯,哪怕隻是一盆水果色拉;願意對曾經的錯誤做出彌補;願意偷偷給軟弱的婦人留下一筆錢;願意為一個素昧平生的小女孩考慮;願意把碗裏的飯吃完……最重要的是,江舟,你的心裏有善良,更有愛。”

她深受震撼,她知道自己對他有吸引力,可是她沒想到,原來季岸心中的自己,那麽好。

那麽好。

季岸,是她見過最野的男人,也是最溫柔的男人。

他雖沉默寡言,不解風情,有時候硬邦邦的像石塊,但其實他一直對她包容關注、循循善誘,激發她心中的善,引導她走向光明征途。

她曾經說,喝最烈的酒,征服最野的男人。

事實證明她沒有做到。

因為她才是被征服的那個。

“你確定你也要去嗎?”丁一粲輕聲問身邊的周映光。

“我得保護你的安危,”周映光向列車員來了兩瓶水,遞了一瓶給他,“而且,我想親眼看看那位丁教授現在過得怎麽樣。”

丁一粲擰了擰瓶蓋,卻沒有打開,聲音在雜亂的火車廂裏仿佛沒有一樣:“爺爺他已經精神失常了。”

周映光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什麽?你再說一遍。”

“爺爺八年前,就已經精神失常了。”丁一粲又複述了一遍。

“精神失常是……”周映光覺得自己突然理解困難。

“他已經瘋了。八年前就已經瘋了。”

季岸接到周映光的電話,整個人就像籠罩了一層陰影。

“周映光的電話?他跟丁一粲不是一起去平山了嗎?”江舟問。

他們這一次,不回夷山,而是和周映光他們兵分兩路,一起在平山會合,也就是丁義博藏身八年的地方。

“丁一粲說,丁義博八年前就已經瘋了。”季岸說。

“瘋…瘋了?”江舟像是突然沒了力氣,一下子重重地撞在了背後的牆上。

季岸摸出一包煙,點燃。

沉香的煙味一時間充滿了小小的吸煙區,但不一會兒,又消散了,一會兒又重新充斥鼻腔。

一個精神失常的人,說的話又怎麽算數?他的證詞怎麽會有效?

那他們之前做的一切,不都白費了嗎?

“丁義博,一定會留一些證據的,一定會的。”江舟喃喃自語。

她都不忍心看向他,隻能牽過他的手。

周映光狠狠地拽住丁一粲,把她推進了火車上狹小的廁所。

臭氣熏天。

丁一粲不適地皺起眉。

“你為什麽不早說?!”周映光的青筋已經暴起。

“說了又怎麽樣?”丁一粲別過頭,倔強地抿著嘴。

“丁一粲!”他惡狠狠地瞪著他,眼裏仿佛要噴出火來。

“不管他是正常還是發瘋,隻要他沒死,你們不一樣都會去找他嗎?”她說。

“你到現在還要包庇你親愛的爺爺嗎?!是非曲直,難道你會不明白嗎?!丁一粲,你太讓我失望了。”他掐住她的下巴,強行擺正自己過來。

她白嫩的下巴瞬間被掐起幾道紅印。

“如果我不明白是非曲折,我就不會帶你們去平山!”她聲嘶力竭地喊出來。

平山離青城有一段距離,所以他們需要在火車上度過一個夜晚。

這綠皮車,連個硬臥都沒有。

陳墨和陳獻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也離開座位抽了很久的煙。

“丁義博是隻老狐狸,他心思深沉,的交往中留下證據。就算沒有他的口供,我們總還能從他身上找出蛛絲馬跡。“陳墨說。

“丁義博,是因為心裏有愧才會發瘋的吧。就我之前的調查來看,他就像陳墨所說的,是一個心思極為深沉的人。他不瘋,的人必定會找上門來,東窗事發,他自然也脫不了幹係,不會放過他。”陳獻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丁義博發瘋的事有蹊蹺?”江舟問。

“我之前查過,他的兒子、兒媳、老婆,都已經死了。和他相依為命的,隻有丁一粲一個孫女。”

“那種祖孫情,不是一般的事情可以比擬的,甚至超越了生死。”

“丁義博,絕對不會忍心看他疼愛的孫女一個人孤單地留在世上。”

“所以……”

季岸抱著手,低著頭,一直都沒有說話,直到現在:“到了平山,就有答案了。”

這個夜晚,注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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