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租住的房子離那個廣場還有點距離，樂意小跑過去，林清杭還沒到，商場已經關門，隻有門前廣場上的燈還亮著，樂意坐在台階上，等著林清杭來接他。
林清杭沒多久也到了，樂意站起身來，衝他揮了揮手，笑的很燦爛。
他好像一個會自體發光的小星球，恒定的，寂靜的，綻放著自己柔和的光。
林清杭大步向前走，到樂意麵前，樂意還是笑的又真誠又傻氣，他一把把人擁入懷中。
他抱的很緊，緊到自己都有所察覺，而樂意卻沒有推開他，他沒見過這樣的林清杭，燈光鬆散的落在他身上，他看起來有些疲憊，有些不得勁，但抱著自己的雙手又是那麽緊，好像樂意是能解救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樂意有限的想象力隻能把他這樣的狀態跟公司聯係起來，他遲疑的拍了拍林清杭的背，“沒事的。”
剛剛脫身於蕭洛那一場腥澀的泥潭，林清杭卻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蕭洛是他心上的一塊石頭，長年累月久沐風雨，早就跟他的心髒長到了一起，現在他自己硬生生把他拉拔開，負荷是不在了，卻也覺得心上空了一塊，這種感覺就好像那些英雄故事裏，看到有血有肉的反派人物被主角反殺，痛快之餘，於心不忍。
樂意其實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懂，也不敢問不想問，隻會笨拙的以自己的方式來寬慰別人，“沒事的，我們，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林清杭還是一直沒說話，樂意也不打擾他，自己扒著指頭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兩個人各懷心思回到家中，卻見著林與朦穿著個奶牛睡衣，站在二樓，叉了腰對兩人喊叫，“你們兩個去哪兒了！都幾點了才回來！”
樂意攤手，“去醫院啦。”
“要這麽久！”林與朦不信，小肚子一挺，滿臉的“別想蒙我”。
林清杭看了他一眼，“你還不睡？明早起不來別哭鼻子。”
“我睡不著呀！”小豆丁噔噔噔跑下來，興奮勁兒完全不是一個失眠的人該有的，他抓著樂意的手，“樂樂，長出花花了，快來看！”
樂意望了一眼林清杭，林清杭也是一臉的不解，樂意問，“什麽，花花啊？”
“上次我買的，那個寶貝呀！”小豆丁一拍手，烏溜溜的大眼睛裏全是喜悅，“我送給樂樂的寶貝，發芽啦！”
樂意這才想起來小東西在說什麽，那個白胖蛋殼現在還在他房間陽台上放著呢，之前林清杭說灑了種子進去但也沒人當回事兒就林與朦每天都會蹲那兒看半天，嘴裏還總是念叨，沒想到還真的長出東西來了。
巨大的蛋殼裏麵鑽出來兩片嫩綠的小葉子，像是頂了個小帽子，林與朦撒開樂意的手蹲下來擱那兒跟小葉子互動，兩個大人站在身後，樂意問林清杭，“這種的，什麽啊？”
林清杭突然尷尬起來，“紅豆。”
“紅豆，是這麽，種的嗎？”樂意疑惑。
“買錯了，我以為是相思豆，”林清杭摸了摸額頭，他原本還想著等紅豆長出來給樂意來點浪漫，結果……
“在辦公室裏也種了一盆，比這還早幾天發芽，公司裏的人說就是赤豆，”他給自己挽尊，“以後，能熬粥喝。”
樂意不出聲，把一雙下垂眼憋的彎成月牙，林清杭無奈，“想笑就笑吧。”
“你真傻！”
林清杭不說話，畢竟也沒什麽好辯駁的，他拿小豆丁撒氣，揪著衣服把小豆丁拎起來，“你是準備盯著這個盯一晚上嗎？再不睡天都亮了。”
小豆丁唉聲歎氣了一會兒，眼睛又一亮，“我能抱著這個一起睡嗎？”
二人齊聲，斬釘截鐵：“不可以！”
林與朦眨了眨眼睛，善解人意的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就抱著樂樂睡吧！”
樂意剛想答應，就被林清杭攔下了，“不行。”
林與朦徹底怒了，“為什麽！為什麽樂樂也不讓我睡！”
樂意摸額頭，怎麽想都覺得這句話怪怪的。
“因為樂樂要跟我睡。”
這句話聽起來倒是不怪……
等等！
樂意吃驚的看了他一眼，林清杭不由分說地把林與朦抱回小家夥的房間，塞進被窩裏，小豆丁被他一連串的動作給整懵了，林清杭啪的一下關燈，“晚安。”
關完燈回到樂意房間，樂意沒有想到林清杭還回來，已經換了睡衣上床準備休息了，眼見著林清杭走進來，那句“樂樂要跟我睡”又適時地在耳邊響起來。
他小聲說，“床，有點小。”
“兩個人足夠。”
像是要為了印證自己說的話是對的一樣，林清杭翻身上了床，貼到了樂意身邊，樂意無所適從的往旁邊挪了挪，卻被林清杭箍住。
四目相對，樂意先受不住，移開了目光，林清杭又低聲喚了一聲樂樂，把眼神再捉回來。
樂意啪嗒一下關了床前燈，房間裏一下暗了，他原以為這樣可以驅除剛剛那種讓人心好像被撓了一樣的怪異氣氛，但是沒想到燈關了後反而更曖昧，在視覺被阻隔後，聽覺分外靈敏，沉重的呼吸聲和不知是誰的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好像加了擴音器一樣越來越清晰。
“樂逸，我今天做了一個決定。”
樂意生怕林清杭說出什麽話，但是又在潛意識裏期盼他說什麽話，總之糾結的很，到林清杭真出聲的時候，心裏倒安定了。
“一個我早該做的決定。”
樂意嗯了一聲，“那很好啊。”
“我也覺得很好，”林清杭揉了揉他的腦袋，“我今晚，能睡這兒麽？”
樂意別別扭扭地說，“你不，已經，睡了麽……”
林清杭低聲輕笑兩聲，從背後環住他。
樂意困意襲來，也就由他去了。
早上是樂意先醒過來，眼睛一睜開就對上了林清杭盡在咫尺的英俊的臉，樂意一陣恍惚，才發現自己還枕著他的手，難怪脖子這麽難受。
樂意一骨碌爬了起來，對著還在睡夢中的林清杭嚴陣以待，然後又鄙shì自己，睡都睡了，現在還緊張個毛啊。
而且，也僅僅是睡了而已。
他內心戲極為豐富，連林清杭醒來都沒發現，兀自斥責自己總是想太多，林清杭甩了甩已經完全麻掉的手臂，“早啊。”
樂意被驚嚇到似的驚呼了一聲，“早！”而後小跑出房間，“我去，叫寶寶，起床！”
跟林清杭料想的一樣，林與朦趴在床上裝死，任憑樂意怎麽揉捏都不睜眼，樂意沒法子，又去跟林清杭求救，林清杭淡淡地說，“再不起床我就把你的大白兔奶糖都扔掉。”
林與朦眼睛睜開一條縫，觀察他爹的表情是不是認真的。
“以後都不會讓你跟樂樂睡。”
林與朦乖乖下床，接過樂意的牙刷，撓了撓頭發把一頭小卷毛撓的更亂，七歪八扭地往衛生間走。
樂意非常欣慰，他居然是這麽有效的籌碼。
上午送了小豆丁去學校，樂意就趕緊回租住的地方推了小推車出去賣煎餅，趕著上班族那一趟人流賣出了不少。
他到租的房子那兒的時候莫臻已經不在了，出於關心給他發了條短信。
“你昨天晚上回去了？”
莫臻沒有立刻回複，樂意便隨手把手機扔進了衣服口袋裏。
等到那一波人潮散去，才想起來打開看。
莫臻：小結巴，我出車禍了。
樂意趕緊打了個電話過去，剛接通就急吼吼地問，“你怎麽了，傷的，重不重？”
“小結巴，你都不上網的嗎，”莫臻懶洋洋地說，“要是嚴zhòng的話，我還能接你電話？”
“那你是，怎麽，出的車禍啊。”樂意疑惑，昨天夜裏還好好的呢，這才過了幾個小時就出車禍了。
莫臻的聲音難得有點不好意思，“昨天你走了我就走了唄，那地方我能住嗎？然後就，拐彎的時候，沒看清道，撞樹上了……”
樂意：“噗嗤”
“現在是笑的時候嗎？我還擱醫院呢，縫了好幾針！”莫臻怒，特意突出了好幾針這幾個字，“我也沒少幫你吧，你就這麽對你恩人的？”
樂意，“那，要我，怎麽辦？”
“我想吃你下的麵，小結巴。”
“那簡單，我中午，給你送過去。”
莫臻嘟嘟囔囔，“這才像話。”
臨到中午，樂意都收拾攤子準備回去下麵了，突然接到林清杭的電話，讓他去公司跟他一起吃飯，樂意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回過神才想起來還欠著莫臻一碗麵，又期期艾艾給莫臻打電話，說中午去不了了。
莫臻先是一通怒罵，然後才問原因，“為什麽來不了？”
“要跟清杭，吃飯。”
“喂，你明明已經答應我了啊，你這樣出爾反爾對嗎？”
樂意也覺得自己理虧，但還是沒打算變，“我……”
“唉得了，那你晚上得過來，”莫臻打斷他，“你又不是什麽五星級大廚，吃個麵還得預約，關鍵預約了還沒用。”
“我，晚上一定，去！”樂意打包票。
“你晚上再敢變我就把你那破房子給燒了。”
莫臻憤怒的掛掉電話，樂意的心情卻絲毫未受影響，他惦記著跟林清杭一起吃飯，樂嗬嗬地把小推車推回去，直接坐公交去林清杭的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