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兒子

病房裏又隻剩林清杭跟樂意兩個人。

林清杭業務繁忙，時不時要接個電話，到後來就直接關了手機，坐在樂意身邊看雜誌。

樂意身體並無大礙，隻是有幾處擦傷，氣虛，渾身無力所以無法大的走動，隻能睜著眼睛看天花板發呆，林清杭知道他無聊，打開電視給他看，一點開就是蕭洛主演的電視劇，樂意以前不愛看電視劇，但是現下卻來了興趣。

剛剛還跟自己說話的人，一下子又出現在電視上，這感覺真奇妙。

四點多的時候，林清杭出去了一趟。

樂意入神的看了好半天蕭洛的電視劇，感慨他的演技真是好，明明生活中那麽清麗溫和的一個人，卻把一個工於心計的反派演的出神入化。

門被推開一條縫，然後慢慢打開。

探進來一個圓滾滾的腦袋，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掃視著房內。

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樂樂？”

樂意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高一米左右的男孩兒小步跑了進來，直奔到自己麵前，一頭柔軟的卷毛一個勁兒往他懷裏鑽。

樂意疼的眉頭緊緊皺起。

林清杭把小不點拎到旁邊去，“我剛剛在車上怎麽跟你說的？”

小不點兒站到旁邊，挺著肚子對手指，“你說樂樂生病了，讓我不要鬧他。”

因為委屈而嘟起嘴巴，一張白嫩漂亮的小臉更加可愛，樂意疑惑地看了一眼林清杭，正想問這是誰，小不點兒高喊了一聲，“爸爸！”

爸爸！？

樂意瞪大了眼睛，所以這個小蘿卜頭是林清杭的兒子？

那……也是陳樂逸的兒子？

“爸爸，我肚子餓了！”小不點兒抱著林清杭的腿，不滿的抱怨道，林清杭低聲說，“那我讓李叔先送你回家？”

小不點臉上的表情頓時糾結起來，他看一眼樂意，百般不舍，又覺得肚子餓太折磨，最終還是選擇了食物，湊到樂意麵前眨著大眼睛，甜甜地笑著說，“樂樂，我明天再來看你，”然後親了樂意一口，“親親就不痛了，樂樂你要快點兒好起來。”

樂意看了眼林清杭，然後笑著對小不點兒點了點頭。

等到李叔把小不點兒接走以後，林清杭才解釋，“那是我弟弟的孩子，叫林與朦，他很喜歡你。”

“他，叫，你，爸爸。”樂意還是有些疑惑，林清杭背過身去，輕描淡寫地說，“我弟弟去世了，林與朦從小就是我養的，一直以為我就是他親生父親。”

話題一般涉及生死，總會讓人心有戚戚，樂意突然慶幸原身是個小結巴，因為他一直是個笨口拙舌的人，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才能緩解這種灰色氣氛。

倒是林清杭不算在意，見窗外暮色四合，問樂意想吃什麽，樂意當然是隨便的，兩人就又點了餐，隨意吃了些。

林清杭少語，樂意也懶得磕磕絆絆的說話，氣氛倒是平和，除了睡前去了趟洗手間的時候，一想起來樂意就尷尬。

他晚上多喝了些湯，憋的不行，林清杭慣會察言觀色，看他麵色難堪就知道他什麽意思，半抱著人去了洗手間，還要作勢幫他脫下褲子，被樂意連聲拒絕，“不，不，不用了。”

林清杭跟陳樂逸注冊結婚已經將近兩年，兩人之間親密接觸雖然不多，但是該看的也都看過了，早就過了害羞的階段，再見著相同的麵孔卻露出羞赧的神色，林清杭心裏居然有異樣的感覺。

樂意原以為林清杭會回去陪林與朦，沒想到那人卻讓護士給他加了個床，就放在自己床旁邊，樂意驚詫道，“寶寶，怎麽辦？”

“我給家裏打過電話了，王媽已經把他哄睡下了。”林清杭說。他知道陳樂逸怕黑，怕一個人獨處，結婚後一段時間林清杭總是晚歸，陳樂逸都是抱著林與朦一起睡，最近兩人關係升溫，林清杭也會陪他一起入夢。

他想起出事前一晚，回去有些遲了不想驚擾到陳樂逸，便去客房去睡。但後半夜陳樂逸還是找了過來，赤著腳揉著眼睛，溫順的說要一起睡。

就算失憶，最根本的品性與習慣也不會變吧。

兩張床隔著大概半米的距離，林清杭一側過身就能看到樂意的整張臉，他突然發現樂意左眼角多了一顆暗紅色的淚痣，從前並沒有。明明五官什麽都沒有變，就隻多了這一顆淚痣，卻讓人覺得氣質也跟著變化了，靈動了許多。

樂意離開孤兒院後就習慣了一個人生活，現在多了一個人躺在旁邊反而覺得怪異，他盡量強製自己不去在意，卻忽視不了從旁邊投來的視線。

唉，這如火的愛意啊！

樂意在床上糾結了好一會兒，他想到今天發生的一qiē總覺得不現實，到現在還像漂浮在雲裏沒有實感。

重生，還重生到一個看起來生活的非常高端的人身上，與他原身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

還有個讓他覺得別扭，匪夷所思，又矛盾的不想抗拒的對象……

真是一團糟。

想了一會兒又睡著了，他的呼吸聲很輕，讓聽著的人覺得非常安穩。

林清杭手摸過去，握住樂意的手。

終於，心安定了。

陳樂逸昏迷了好幾天，明明醫生也說傷的並不是很嚴zhòng，但是就是不醒過來，他也就提心吊膽了好幾天，把林與朦交到他爸那邊，自己守在病房外不敢離開半步。

好不容易等到陳樂逸醒過來了，卻告sù他自己失憶了。

他不是不慶幸的，能忘了之前的事情當然最好，隻是一看到陳樂逸看他略帶防備的眼神，他心裏又覺得不舒服。

不知不覺間，這個曾經無足輕重的人，已經在他心裏占據了一個特別的位置。

一個他自己都不能明確定義的位置。

第二天是周末，林與朦早早來了醫院，從家裏帶了一堆零食，要跟樂意分享，眨著大眼睛把蝦條什麽的往樂意嘴裏塞。

長得漂亮的小孩兒原本就討人喜歡，樂意也挺喜歡逗小孩兒，於是來者不拒，一上午吃了好些，林清杭把小不點兒從樂意身上扒拉下來，“我說過不準吃這些垃圾食品。”

林與朦爬上床，兩條藕斷似的小短腿隨意的擺著，“爺爺給買的，爺爺給吃。”

不論在哪個家族，一把老人搬出來那就是最大，是不可違抗，樂意看著林清杭無語的樣子覺得好笑，小不點兒深知他爹怕他爺，無所顧忌的繼續拿著蝦條喂樂意，“樂樂，再吃一個。”

林清杭看了眼樂意，樂意把蝦條推回去，“你，吃。”

林與朦開心的又送回自己嘴裏，吃的眼睛都眯起來，看起來快活得很。

小孩子的快樂就是這麽膚淺也單純，樂意想想自己童年，也是有飽飯吃就覺得很開心了。

“還有糖，”林與朦在口袋裏掏了半天，才掏出來一顆大白兔奶糖，舔了舔嘴唇，遞給樂意，“給樂樂吃。”

樂意正猶豫著要不要接，林清杭蹙眉，嚴sù地說，“我記得我給你買了一大包吧，怎麽隻剩一顆了？”

林與朦裝聽不到，一個勁兒的把糖往樂意那邊塞，林清杭一把奪過去，剝了糖紙直接喂到樂意嘴裏，樂意被喂的一愣，牛奶糖的甜味在嘴裏化開來，甜的他嘴角忍不住要上揚。

林清杭抱著小不點兒到旁邊去訓話，小不點兒靠牆站著兩隻手背在身後挺著小肚皮，耷拉著眼睛，嘴巴撅的老高。

林清杭平時是個冷麵，但是麵對林與朦就極易大動情xù，他因為林清彥的原因非常寵小不點兒，小孩兒正是給點兒陽光就撒潑的年紀，也不怕他，隻是年紀小不知道怎麽還嘴，隻能時不時憨聲憨氣地哼哼兩聲表示反駁。

樂意看著覺得好笑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