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和長沙兩座城市非常近,相距隻有50多公裏。盡管安教練開車不快,也沒在路上花掉多少時間。
很快二人就進入了湘潭的一家陵園內,花道敏銳地發現安教練對這裏很是熟悉,顯然來過的次數不少了。
“12年前,我還在湘潭大學擔任籃球隊的主教練。那時的我對待學生很嚴厲,經常粗暴地訓斥他們,被他們私下稱為‘白發鬼’。”
“老爹,就你還白發鬼?”花道哈哈大笑揉了揉安教練的雙層下巴,“你這肉比前兩年又多了。”
“是啊,那時的我身材還比較正常,嗬嗬。”安光義的笑容卻有些苦澀,“可惜那時我還不懂得珍惜學生,還不懂得因材施教來發揮他們的優勢。”他陷入了沉思。
花道察覺到了教練的壓抑心情,也不再多言。很快兩人就走到了一座墓碑前。
“穀澤,我又來看你了。”安教練點上香,擺了幾束花,又拿出抹布打掃起來。花道想接過去,卻被他婉言謝絕。“還是我自己來吧。”他細心地擦拭著墓碑,好像在對待什麽珍寶一般。
過了許久,安光義終於擦拭幹淨。他抹了抹汗,在墓前雙掌合十,祈禱起來。花道也隨著他雙掌合十。
“穀澤,教練沒有用,沒有把你培養好。現在我又遇到了兩位超級天才,我雖然沒能把他們培養出師,可已經盡了全力去保護他們。現在我終於能問心無愧交出帥印了。”安光義喃喃道。
花道隱約聽到了一些,也猜測了很多,卻什麽都沒說出口。
兩人踏上返程時,安教練將車調整到了自動駕駛模式,終於開口陳述起往事來:
“他叫穀澤,10年前我還在湘潭大學籃球隊執教,他是我帶過最出色的學生。那一年他大一,身高2米出頭,但完全沒有普通內線球員的遲鈍。他比你遇到過的那些對手都要厲害,比湘陽的邢華更有力量,比陵男的餘竹春更敏捷。大概隻有山工大的何雅士才能與其媲美了。”
“比四眼和猴子大王還厲害?堪比山工大的胖臉猩猩?那個胖猩猩真是很厲害,連大猩猩(穆剛憲)都不是他的對手。”花道這樣想著。
“而且他並沒有滿足於自己的高度和速度,反而刻苦錘煉控球和投籃的技術,我一直認為,如果他能持續進步,別說轉為職業球員了,將來有可能登陸NBA的。可那時的我太嚴苛了,因為對他抱有很高的期望,所以經常對他持有批評的態度,讓他慢慢生出了叛逆的心。穀澤開始想換一個環境,換一支能讓他打得更自由,更能發揮出天賦的球隊。終於有了一個這樣的機會,他毫不猶豫地擺脫了麵前嚴苛而嘮叨的老頭,自己一人飛去了美利堅――那個籃球的國度。”
“美國!”花道沒少聽過美國這個詞匯,可他並不清楚美國和籃球的關係。他早早就失去了雙親,從小野慣了,沒有在家裏看電視的習慣,也很少去關注什麽職業籃球。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認識到,美國有很厲害的籃球高手,有很高的籃球水準。他突然回憶起兩年前比賽中的場景。
“我要去美國了。”當時的高中籃球第一人,山工大的王牌球員毛澤北對劉川說:“去美國之前,我要把你這個未來的敵人消滅在萌芽中。”
“我也要去美國!”劉川這樣回應道:“今天打倒你以後!”
安教練並沒有發現櫻木在想著其他東西,擦拭了一下眼角自顧自地說道:“可是他失敗了,在那裏跌得很慘。1年後他通過電子郵件發來了一場比賽的錄像,比賽中他表現拙劣,簡直毫無進步。他看上去英語不好,很難和隊友有效溝通,而他們的隊伍也沒什麽紀律性,充斥著各種低級的單打,幾乎沒什麽配合。穀澤他失算了,在美國比他個子更高速度更快的選手有很多,他高中時太依賴天賦打球,基本功不夠紮實,而我還沒來得及幫他鞏固好基礎。又過了4年,我在新聞中讀到,他在一場毆鬥中去世了……”
“老爹,抱歉打斷一下。”花道終於憋不住說:“美國,有很多很厲害的籃球運動員嗎?比大猩猩,比胖猩猩還要厲害嗎?”
安光義錯愕地看著花道,“你小子關注的點可真異於常人啊!不過沒錯,美國有很多像毛澤北,像劉川,像何雅士這樣厲害的年輕選手。美國是籃球的帝國,幾乎每一個時代都會產生很多位超級巨星。從上世紀的五六十年代的維爾特.張伯倫,到八十年代的埃爾文.約翰遜,到九十年代的邁克爾.喬丹再到新世紀的勒布朗.詹姆斯、安東尼.戴維斯等等。美國也會有和你同齡的超級巨星,如果花道你堅持打下去,走上職業籃球的道路,終究有一天會遇到他們,和他們決一勝負。”
“老爹知道我這一代人裏最厲害的家夥的名字嗎?”花道突然興奮起來了。
“《體育畫報》是美國最權威的運動周刊,已經發行了快一個世紀了。盡管你的英文水準可能不夠好,但認識一下封麵人物總沒錯吧?”安光義從包裏拿出了一本雜誌。
花道接過來一看,封麵上有兩人左右錯開。左側舉球的一個白人小夥子笑得很是邪魅,隱隱有一種壞小子的感覺。右側的一條黑人大漢異常雄偉,暴起的肌肉證明著他擁有巨大的力量。
“這個白人是沃拉德.基德,191cm,高三的控球後衛,被譽為全美籃壇第一高中生。黑人是巴尼斯.卡托,220cm,孟菲斯大學一年級的中鋒,今年NBA選秀狀元最有力的競爭者。”安光義開口道:“他們和你年齡差不多,你有信心和他們競爭嗎?對了,封麵上的那行英文的意思是,未來的統治者。”
花道沉默半響,突然哈哈大笑道:“老爹,什麽基德也好什麽卡托也罷,我都會打倒給你看,別忘了我可是天才啊,哈哈哈。”
安光義也不由得笑了,根本看不出他剛剛還沉浸在悲痛的回憶中。
不過他還是講完了穀澤的故事:“後來穀澤母親將他安葬在了XT市郊,並交給我一封他的遺信。穀澤在這封給我的信上寫道:‘到了美國才懷念起老師,時常想起老師的話,球隊不該為個人而存在,個人要為了球隊而存在。可惜到了美國沒有人給我傳球後,我才明白這個道理。可我現在已經沒臉回來,隻有繼續努力,打出個樣子以後才能回國。’就這樣,他固執地堅持了自己的籃球夢,也失去了全部的未來。”安光義講完後長舒了一口氣道:“而我,辭去了湘潭大學的主帥職務,因為我認為自己不配!我耽誤了全校最好的籃球苗子,並把他逼上了絕路。如果我當初能對他和顏悅色一些,也許他就會留在國內,成為職業球員甚至成為國家隊不可或缺的一員。就像義輝一樣。”
“辭職後老爹就來到了湘北,後來才遇到了我們?”花道問道。
“正是如此!”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存在意義,也許穀澤的生命意義就是為了讓老爹在這裏遇到我們,把我們培養成超一流的籃球運動員。”花道認真地說:“所以我會感謝他,我也會連同他的份一起努力的。”
安光義笑了,笑著笑著卻流下了眼淚。他的內心百感交集。“也許花道是對的,穀澤的生命雖然短暫,卻為中國籃球的崛起之路鋪下了堅實的一塊墊腳磚。而這兩位超越穀澤的天才,或許有一天真的能將中國籃球帶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上!穀澤,你的在天之靈會保佑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