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孫思邈的大名,在座的隋朝文臣將領倒是大多都聽說過此人。
他是關中耀縣人,開皇元年出生於一個貧窮農民的家庭。從小就聰明過人,受到老師的器重,長大後開始愛好道家學說。
孫思邈喜歡研究道教經典,探索養生術,同時也博覽眾家醫書,研究古人醫療方劑。後來便選擇了“濟世活人”作為其畢生事業,為了解中草藥的特性,他走遍了深山老林。
除此之外,他還十分重視民間的醫療經驗,不斷積累走訪,及時記錄下來,終於完成了他的不朽著作《千金要方》。
隨著他濟世醫人,名氣越來越大。楊堅也曾邀請他入宮成為太醫,並封他做國子學博士。但孫思邈認為走仕途、做高官太過世故,不能率性而為,缺少自由。便多次婉拒了朝廷的封賜。
如今隋軍麵臨瘟疫困繞,自然所有的人都想起了這位藥王。
隻不過,孫思邈現在遠在中原,自然是不可能來遼東為患病的大軍醫治了。
這時,一位四十餘歲,留著兩撇長須,相貌儒雅的中年官員,便出列拱手說道:“陛下,既然此瘟疫連太醫都無法醫治,而藥王孫思邈又不在此處。那微臣便建議及早撤離遼東,以免陛下和諸位大人被連累感染,以致釀成嚴重後果。
眾人認得,此人便是三年前故去的前尚書令、越國公之子楊玄感。在楊素故去之後,楊家的聲勢已經大不如前了。除了楊玄感本人還僥幸擔任了兵部尚書外,其他楊家子弟皆未能擔任重要職務。且就是楊玄感這個兵部尚書,聽起實權不小,其實也是有名無權。沒有楊廣的命令,他調動不了一兵一卒,而軍隊的人事安排,兵部也根本無權作主,隻是一個發布軍事命令,管管後勤的養老機構。
熟悉內情的官員都知道,這主要是由於宇文述和楊素以前就明爭暗鬥激烈,而楊素死後,楊玄感卻沒有楊素當年的魄力和能力,而且楊廣也覺得弘農楊家的子弟和朋友太多,遠比人丁單薄、且名聲不好的宇文家威脅更大。
再加上楊廣原本就想削弱關隴門閥的勢力,正好便可利用宇文家和楊家的衝突,打壓一下朋黨遍地的楊家。所以便在兩家之爭中,采取了偏向宇文述的策略。連楊玄感兄弟彈劾的,宇文化及和侍女通奸,生了一個私生子的事也輕輕放過。如此一來,朝中一個個精明的官員哪還看不出皇帝的心意?於是,楊家和宇文家的勢力對比,自然就此消彼長。
所以,楊玄感也是迫切希望能為楊廣分憂解難,以重新取得皇帝的信任。
對於要撤軍這一點,所有的大臣都不反對,畢竟誰也知道,在這種外有強敵,內有瘟疫的情形下,還想進攻就純粹是自殺。
但宇文家和楊家爭鬥多來,兩家都形成了一個慣例,對方支持的,自己就要反對;而對方反對的,自己就要支持。
所以,宇文化及自然是要和楊玄感唱反調的。楊玄感主張撤軍,宇文化及自然便是要站出來表態緩撤。
楊玄感話音一落,便得到了多名大臣的讚同,畢竟大部分人都是想撤回到東都和家人團聚,爭取早日逃離這個不祥的遼東的。
但是,宇文化及卻是立刻出聲反對道:“楊大人此言差矣,不但陷陛下於不仁不義之地,同時還會禍害天下!”
眾人一聽此言,皆大吃一驚。暗忖雖然宇文化及和楊玄感不睦,卻也不至於扣這樣大一個帽子在他身上啊?
楊玄感也是麵色不悅,他立刻反唇相譏道:“宇文大人何出此言?我們不回去,難道在這裏等死嗎?你不怕瘟疫,可也得考慮一下聖上和諸位大臣及大隋將士的性命安全啊!難道你有辦法醫治瘟疫不成?”
宇文化及臉上一紅,他哪有辦法醫治瘟疫,隻是為了反對楊玄感而反對他的建議。
當然,他既然敢站出來質疑和反對,自然也是準備好了一番說辭的。
“楊大人,你光想著跑回中原就能躲開瘟疫……但你想過沒有?這麽多人倉皇撤回去。不但病人有可能在路途中,因顛簸勞累而死去。而且也有可能把瘟疫帶回中原去。那樣一來,這場原本局限於遼東的瘟疫便成了一場禍及天下的大災禍。這可與陛下的寬仁溫厚之心大相徑庭。你這提議豈不是要讓陛下背此惡名,遭受萬民指責嗎?”宇文化及當即便厲聲質問道。
宇文化及這樣一說,倒是顯得大義凜然,讓楊玄感不好辯駁。
不過楊廣卻是皺了皺眉頭,顯然宇文化及的話並不讓他滿意。因為他還真的就是想撤回去了。但他總不可能自己站出來說,就是要不顧瘟疫傳播,也要堅持回去吧。他可不想背這個罵名。
就在這時,一名矮小猥瑣,長著一對三角眼的老太監,急匆匆地走進大帳,對楊廣跪拜道:“陛下,禦醫劉文峰已經從遼東城回來了,他帶來了那邊的疫情急報!”
眾人皆認得,這老太監便是楊廣最寵信的首領太監嶽曾省,他都這樣跌跌撞撞地進來,麵色又如此難看,恐怕遼東城那邊的疫情還要勝過這裏。
“快快宣劉文峰進來!”楊廣一聽,也是心中惶急,畢竟他的大軍要撤退,必然經過遼東城,如果那邊已經瘟病漫延,讓他如何撤退啊?”
片刻之後,劉文峰便進了大帳,他當即便要跪下磕頭。
“劉大夫勿須多禮,快給朕說說遼東城那邊的瘟疫情形!”楊廣連忙問道。
劉文峰歎息了一聲,臉上露出沉痛的表情道:“陛下,遼河兩岸的瘟疫情況十分嚴重。早在剛剛攻下遼東城時便有兆頭。那時士兵泄憤,將城內高麗人全部殺死,但屍體卻沒有得到及時掩埋或燒毀……”
“兩個月前,不光是遼東城,就是周圍的數座城池都出現了染病的民夫,隻不過當時人數不多,且病症也不嚴重,民夫依然能夠行走活動。故沒有引起太大重視。可到了如今,患病的民夫已經多達數十萬,且症狀也非常嚴重,不要說勞動,就能起身行走也做不到。其中更有十餘萬人已經死亡……”
“如今遼河兩岸遍布屍體,由於未染病的民夫害怕搬屍導致自己染上瘟疫,故城內外屍體堆積如山卻是無人清理。眼下這可怕的疫病已經四處蔓延,聽說就連遼西乃至涿郡一帶都出現了疫情。陛下,不是微臣危言聳聽,如果再不及時想辦法把瘟疫撲滅,隻怕瘟疫真的會蔓延到中原,那將演變成—場全國性的災難。”劉文峰憂心仲仲地說道。
早在遼東城剛攻下時,他見城中高麗人屍體滿城都是,便向楊廣提議過盡快掩埋屍首。但那時楊廣正忙於進攻,根本沒把此事放在心上。雖然也向各軍將領下令盡快處理屍體,但卻沒有認真督促執行。
而如今,疫情已經發展到如此猛烈的地步,而正值盛夏,又是蚊蠅最多的時候,難免會漫延開來。如今也不知道有多少民夫和多少士兵染上了疫病。如果就這樣倉促回師,不要說涿郡、河北一帶,就連東都洛陽恐怕都會出現大麵積的疫情爆發。
當劉文峰把這個可怕的可能性說出來後,就連楊玄感也不敢再說馬上撤退了。因為倉促撤退回師後,瘟疫如果在東都漫延開來,不光自己會遭殃,還會連累在東都的家人。
楊廣臉上亦是一陣鐵青,片刻之後,他方向裴蘊問道:“裴大人,那如今在遼河一帶,還有多少民夫?”
裴蘊是在此次遠征中,組織民夫運輸調配的大臣。他聽楊廣詢問,連忙躬身說道:“陛下,我軍目前的糧草和物資貯存地便是在遼河東岸。因遼東城內瘟疫嚴重,故民夫和物資便早早撤了出來,改建了六十座大營以安置他們,可如今很多民夫已經逃離。現在剩下的已不足六十萬。”
頓了—下後,他又說道:“陛下,眼下必須得想辦法控製住瘟病的漫延,涿郡那邊也得請羅太守想辦法攔截住已經逃回的民夫。不然這場瘟疫必將在中原大地漫延。這對大隋百萬將士、文武百官以及天下黎民來說,都將是—場浩劫,臣更擔心陛下龍體安危。”
楊廣臉色—變,目光掃視了一下帳內的官員和將領,厲聲道:“眼下我大隋正麵臨瘟疫之危,眾卿可有妙計,撲滅此場瘟疫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