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遠峰本來就因為兒子的所作所為深感震怒,所以提前結束了在國外的訪問,回到家第一件事兒就是把兒子召回。
沒想到這小子不認錯就算了,還氣得他肝疼。
首長同誌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當即要對靳宇軒家法伺候,還要親自執行,絕不手軟。
靳宇軒也沒有再為自己辯解,就這麽筆直地站著,那神情,簡直視死如歸,像革、命烈、士一般堅定不可動搖。
那是一條經年日久的皮鞭,足足有大拇指那麽粗,一鞭子抽下去,有多疼就可想而知了。
長這麽大以來,靳宇軒隻被這玩意兒抽過兩次。
一次是初中的時候逃課,還帶著幾個同學一塊兒去遊戲廳玩兒,造成了不良影響。班主任讓他認錯寫檢討,這少爺還不服氣,覺得自己不用上課都能懂,為什麽非要坐在教室裏??
把那位年過五十的班主任老太太氣得夠嗆,當即要請家長。
電話打到家裏,剛巧首長同誌那天在家,順手接了電話,順便就知道了他兒子做的“好事兒”。
於是,靳遠峰狠狠地抽了靳宇軒好一頓,才去學校給班主任賠禮道歉。
這也是靳宇軒記憶裏,他爸唯一一次以家長的身份出現在學校裏。
還有一次挨打,是靳宇軒出國之前,高二的時候,起因是有女同學給他寫情書。
本來不是什麽大事兒,現在的孩子都早熟,那個年紀也不算稀奇了。可糟糕就糟糕在靳少爺一時心血來潮,給人家回了信。
人家小女生約他在公園裏見麵,他手賤,就回信答應赴約。
結果小女生在公園等他都快等成了望夫石,靳少爺卻把這事兒忘到了九霄雲外,悠閑地在家上網,看看自己出國讀書能到周邊什麽地方旅行。
他當時回信也沒多想,純粹是開個玩笑,最多就是想捉弄人吧!
但那小女生偏偏就信了,不但信了,還認死理,在公園裏一等就是大半天。從中午一直等到了晚上,下了一場大雨都沒能讓她走人,就因為淋了雨,又是嬌滴滴的身子,就這麽發了高燒,華麗麗地在狂風暴雨中昏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被人發現送到醫院,就已經感染上了肺炎,醒來就傷心地哭得跟個淚人似的,哭哭啼啼地跟家長說,都是靳宇軒的錯。
這事兒立刻就捅到學校去了,還好校領導知道靳家的背、景,當即出麵調停,安撫了小女生和她家人的情緒。
可這事兒不算小,要是處理不妥當,家長鬧到學校裏,知道的人多了,恐怕就會對靳宇軒影響不好。
校領導戰戰兢兢地給首長同誌匯報了以後,想當然,等著靳宇軒的就是一頓鞭子。
如今一晃都十幾年過去了,當年好玩心性的翩翩少年,如今已是年過而立的成熟男子,可以獨自撐起一片天。
但他還是一如當年那般,腰板兒挺直地站在書桌前,一下一下地挨著鞭子。
即使很疼,卻自始至終沒有吭一聲,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明顯的變化,就隻是抿著唇強忍著。
靳遠峰是覺得自己年紀大了,身體也大不如前了,隻抽了幾鞭子,他就有些氣喘了。
不過兒子那不卑不亢的態度,讓他心裏更加窩火。
雖然蘭芸本身就動機不純,但既然能及時把夏清雅救出來,這事兒適當教訓一下也就過去了。
誰知這小子就跟吃了火藥一樣,恨不得毀天滅地,把人家好好一個女兒給毀了。
剛才靳遠峰還特地問了蘭芸的情況,醫院那邊說,蘭芸這輩子懷上孩子的希望很渺茫,而且下、體嚴重受創,還不知道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治好。
蘭芸是可惡,但罪不至死,這是靳遠峰的觀點。
但在靳少爺的眼裏,隻要膽敢碰他女人一根汗毛,那都是死罪。他覺得對蘭芸隻是用那些手段,已經算很仁慈了。
實際上當時他很想從李力的腰上將那把配槍拔出來,抵在蘭芸的腦袋上……
皮鞭很多年沒有用過,卻照樣那麽結實,靳遠峰也毫不含糊,每一下都打得極用力。
靳宇軒就這麽受著,不喊疼,也不求饒,仿佛感覺不到痛楚。
要不是他身上那件條紋的襯衫已經被抽裂,能看到底下的皮開肉綻,靳遠峰真要懷疑自己的手勁兒了。
就這麽一個兒子,他怎麽可能不心疼??
但這小子倔強得很,寧可咬牙忍著,也不肯向他服軟,這讓首長同誌怎麽下台階??
書房的門毫無預警地被人從外頭大力推開,孫苗苗女士如同火箭一般衝了進來。
“遠峰!你瘋了!??幹嘛打他啊?”
母子連心,好歹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寶貝兒子,哪怕靳宇軒隻是手指劃開了一道口子,都能讓孫女士心疼老半天。
這會兒看到兒子傷痕累累的,好好的襯衫爛成了布條,露出來的後背更是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傷在兒身,疼在娘心,孫女士的眼淚瀑布似的就下來了。
她跑過去想看看靳宇軒的傷,但靳宇軒並不打算領情。
他靈巧地轉身避開母親的觸碰,雙眸清冷地看著麵前的人:“打完了吧?教訓夠了吧?如果沒別的事兒,我要先走了,小雅還在醫院。”
說完,壓根兒不顧他老子黑如墨汁的那張老臉,從沙發上拿起外套,頭也不回地走了。
孫女士急了:“宇軒,快讓媽看看你傷成什麽樣了!”
“不用了,小傷而已。”靳宇軒淡笑。
快走到書房門口時,他突然收住了腳步,十分篤定地說:“如果時光倒流,我還是會這麽做,我也不後悔。”
所有的規矩和規則,都隻有同一個底線,那就是夏清雅。
靳宇軒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愛她,但卻想把自己的所有都給她,包括他的生命。
要是誰敢對夏清雅不好,他靳宇軒真能和那人拚命。
因此,靳少爺覺得自己對蘭芸已經是網開一麵了,至少蘭芸還活著,不是嗎?
回到醫院已經是深夜了,靳宇軒輕手輕腳地打開病房門,正要躡手躡腳地進去,就看到昏暗的床頭燈下,本該睡著的某個女人正睜著墨玉般的眸子看向他。
靳宇軒不禁皺眉:“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
“你沒回來我睡不著。”夏清雅軟軟糯糯地說了一句,可憐兮兮的小模樣特別招人疼。
靳少爺走過去把她的雙手都放到被子裏,小心地蓋好,疼愛地輕拍她的臉頰:“好了,現在可以睡了吧?我不走。”
夏清雅小孩兒似的,滿足地抱住他的腰,小臉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蹭了好一會兒,始終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和角度,她又抬起頭來,撅著小嘴跟他抱怨:“你怎麽不脫衣服啊?這麽厚,還有扣子,硌得我不舒服。”
其實在她靠過來的那一刻,靳宇軒已經疼得倒吸一口氣,全身都僵硬了,他是費了老大的自製力才忍住沒有痛呼出來。
本想隔著被子抱緊夏清雅,哄這小女人睡了就算了,但她今晚並不好打發。
“晚了,有點兒涼,我怕著涼了會凍得你睡不著,還是不脫了。”靳宇軒編了一個漏洞百出的借口。
實在太蹩腳,可信度太低。
夏清雅不依,扯開他的外套就要幫他脫:“不嘛,你鑽到被窩裏和我一塊兒躺著就不會冷了。”
這男人今晚很不對勁兒,平時見了她都恨不得撲倒了就地正法,這會兒倒成了君子??
很反常。
靳宇軒如果真要和她比力氣,那肯定是贏的。
可小女人剛從昏迷中清醒不久,又身心備受折磨,他哪兒舍得對她動粗?
由著夏清雅上下其手的結果,就是紙包不住火。
當那件血跡斑斑又破敗不堪的襯衫映入夏清雅的眼簾時,她有種“祖國山河一片紅”的感慨。
“這是怎麽了啊??”聲音明顯的顫抖著,清眸迅速漫上了霧氣,“你剛和人打架了??還是被人打劫了?報警了沒有啊?”
靳宇軒見不得她哭,把人連著被子一起抱到腿上,溫柔地用指腹替她抹著金豆子。
“我沒有遇到什麽危險,你不要擔心,誰會那麽不長眼來打劫我啊?”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夏清雅可笑不出來,非要他說個清楚不可,小女人一旦執拗起來,靳宇軒就隻有讓步投降的份兒。
“我爸拿我來練了一下鞭子。”靳少爺語氣輕鬆,還在開玩笑。
夏清雅一怔之後,就明白過來了,她紅著眼揪著靳宇軒的衣服不放:“因為我的事兒對不對??你到底用什麽方法救了我?後來又發生什麽了??”
這些是她很想知道的答案,很可惜,沒有一個人知道,哪怕知道的也不願意告訴她。
靳宇軒摸摸夏清雅的頭,微笑著:“不全是,主要還是我自己犯了錯誤,惹老頭子不高興了。”
看他不願多說,夏清雅也沒多問。
好在她自己也有些擦傷,病房裏有碘酊、雙氧水、紗布這些東西,不需要把醫護人員叫來,也可以給靳宇軒處理傷口。
雖然知道靳宇軒受了傷,但親眼目睹他背後那縱橫交錯的鞭痕時,夏清雅的淚水又決堤了。
她用力吸了下鼻子,極力忍住眼淚,顫抖著將蘸了藥水的棉棒塗上傷口,一邊還小心翼翼地吹著,就怕弄疼了靳宇軒。
即使背對著她,靳少爺還是清楚地感覺到她在哭泣,手抖得厲害。
“寶兒,我沒事兒,別哭。就我這皮糙肉厚的,過兩天就好了,你要實在心疼我,就給我吹吹?說不定你一吹,我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