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必拘禮,我久不在京都,做慣了閑雲野鶴,不喜這些繁文縟節,今日回來,則是以證人的身份,大家不必把我當成什麽郡主。”榮郡子微微一笑,開口道。
“趙六見過老師。”說完這句話後,她走到江閣老麵前,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一禮,榮郡主看上去雖隻有三十出頭的模樣,實際年紀已四十有二,她少年多慧,得了江閣老的青眼,十二歲開始就拜了當時尚是戶部侍郎的江閣老為師,是江閣老為座下僅有的兩名入室弟子之一。
“公堂之上,不必講這些,錢大人,既然證人都齊了,繼續審案吧。”江閣老擺了擺手,將目光轉到錢惟演身上。
“楊三郎,你做為本案的重點證人,請你將去年十月十八那一日所見所聞詳敘一遍。”錢惟演經江閣老這麽一提醒,立即輕咳一聲,重新坐到自己的席位上,將目光移到隨榮郡主一同進來的楊家三郎身上,此人正是十多年前,與蕭楠和宋諾從信陽到洛陽的船上產生過摩擦的楊三郎,當年他才是二十出頭的青年,現則已過了而立而年。
楊三郎自從聽到榮郡主也是本案的證人,並且是來給蕭梓修作證的時候,他整個人就處於一種莫明的惶恐之中,可現在的處境已經騎虎難下,想再反悔已是來不及,聽得錢惟演的問話,他微吸了口氣,強行壓住心頭的不安,緩緩開口道:“當日,我有事從《青蛟山莊》路過,通過《青蛟山莊》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新科狀元與喬捕頭說笑著從裏麵出來,當時隨他們出來的還有一個人,不過那人我不認識,不知他是何許人……”
楊三郎簡單將自己當時所見情況複敘了一遍,一開始他本沒打算說還有其它人隨蕭梓修喬捕頭一起同行的,可在看到榮郡主之後,他不敢再隱瞞,隻能實話實話。
“楊三郎,你現在的證詞與你和洛陽查案官員提供的證詞有些出入,當時,你說你看見狀元公出來之後,就隨喬捕頭一同離去,最後去了何處,你不得而知,現在則說,他們三人出來之後,很快分為二路,狀元公往國子監的方向走了,喬捕頭則與那名你不認識的漢子一同離去,你能否告訴我,你的證詞前後為何會有這麽大出入嗎?”錢惟演看了楊三郎一眼,道。
“我,我本與新科狀元有些嫌隙,再加上當日確親眼看見他與喬捕頭一同從《青蛟山莊》出來,後案件事發之後,又聽得喬捕頭說新科狀元是指使人,我,我鬼使神差的就添油加醋的多說了幾句。”楊三郎麵色微微一白,一臉不自在的開口道。
他這話說得很聰明,坦然承認自己確帶了一點挾私報複的心事,可他的證詞卻又不能說是偽證,必竟蕭梓修確實是與喬捕頭一同從《青蛟山莊》出來的,為此,即便最後證明蕭梓修無罪,他最多也就是被衙門警告斥責幾句,並不會構成惡意誹謗罪。
“榮郡主,麻煩你將新科狀元蕭梓修如何到《青蛟山莊》,以及到了《青蛟山莊》之後的一切詳情,向我們複敘一扁。”錢惟演看了楊三郎一眼,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卻是將視線轉到了趙六身上。
“大家想必都知道,新科狀元一家與壽春郡王的關係不一般,壽春郡王自小流落民間,被新科狀元一家扶養長大,我這個做姑姑的知道這件事之後,對蕭家人是十分感激的,再加上很多年前,我便與新科狀元的姐姐一見如故,是朋友,三年前,新科狀元中舉的時候,我曾去過他們家賀喜,為此,與新科狀元的關係並不陌生。”
“去年十月十八,我正想找蕭家大娘有點事,卻在這時候新科狀元到了洛陽,我就把他找了過來,讓他幫我帶個信回去給他姐姐,《青蛟山莊》是我當年剛到洛陽的時候買下的莊子,隻是後來我大多時間在嵩縣的《雲胡清齋》,這莊子就交給裘震幫我看管。”
“我每次到洛陽的時候,大半時間都在《青蛟山莊》歇腳,那一日約新科狀元過去,自然也在《青蛟山莊》,當時我們談完正事後,蕭狀元想告辭,我看時間不早,就想留在他此吃午飯,卻在這時候,聽得護衛來報,洛陽城的喬捕頭過來找裘震,我與喬捕頭並不相熟,就避進了裏屋。”
“喬捕頭找裘震說的是城中治安之中,要求裘震將青蛟幫的幫眾管理嚴一些,讓他們少惹事,裘震與喬捕頭打交道不少,兩人很熟悉,新科狀元因與喬捕頭不熟,和裘震也是頭一回相見,原本是要避開的,結果他們倆人都說是並非什麽大事,不需回避,就這樣,喬捕和裘震在談事,他則一聲未吭的坐在客廳喝茶……”
“裘震和喬捕頭聊完之後,有事要一起離開,裘震走了,新科狀元大概是覺得他一個男子,留在這裏吃午飯不太合適,就跟他們一起走了,我並沒有送他們出門,他們出去之後的事我不清楚,但可以確定的是,在莊內,蕭狀元和喬捕頭話都沒說過兩句,以他們倆人的交情,喬捕頭會受他的指使殺人的可能性極低。”榮郡主迎著眾的視線,不疾不緩的開口道。
有了宋郡主的證詞,後續兩日,錢惟演又派了專人前往洛陽查證蕭梓修回到國子監之後的行蹤,查出蕭梓修隻在國子監逗留了三日,在此期間,確沒有與喬捕頭會過麵,這章謀殺案自然與他無關,喬捕頭行凶殺人不說,又故意陷害新科狀元,罪加一等,楊三郎挾私報複,故意誘導查案人員的思維,被斥責。
兩案審完之後的宗卷,由錢惟演、江閣老和呂夷簡三人共同呈與皇帝,皇帝看完之後,沉默了許久,終宣布蕭梓修無罪釋放,梓修從大理寺的牢房出來的時候,趙禎在外麵等著他,梓修隨他一同回到壽春王府,將自己徹底清洗幹淨後,特意去了閣老府,向江閣老致謝。
“蕭大人,你不必謝我,要謝,就謝你的姐姐吧,這一切證據,都是你的姐姐在開審之前,送到老夫手上的。”江閣老聽完他的來意後,輕輕挼了輕頜下的幾縷美須,笑著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