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撲中文 )衛九瀟騎在馬上，俯視著校場上的眾人。
每個人的麵孔都在他的眼底掠過，他不需要用耳朵聽就能猜到這些人的心裏在想什麽。
明如顏做小廝的裝扮跟在衛九瀟馬後，正以擔憂的目光望著衛九瀟。
以往衛九瀟到書院來，都會穿著寬袖的長袍，把他的鬼手遮掩起來，可是今天他們王爺是怎麽了，換了一身的勁裝，還故意把他的左手露出來。
這樣子還怎麽授課啊。
那些學生一個個都不想靠近，特別是女生，小臉慘白，有幾個看上去像是要昏倒。
衛九瀟催馬向前。
果然。有幾人堅持不住，被同伴扶下馬來。
衛九瀟隻瞥了那些人一眼，也沒有命人把她們扶下去休息，就直接讓她們留在校場邊上。
“靶子。”衛九瀟吩咐身邊人，他的聲音低沉而淩冽，但是卻能讓校場內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楚。
很快有人抬進來幾個巨大的箭靶，放在校場當中。
衛九瀟坐在馬上，看著學生們輪流試射。
女生大多敷衍了事，男生還算過得去，不過那動作也都是看著軟弱無力。
鳳磊智射箭的時候衛九瀟舉起馬鞭，照著他的胳膊抽了一下子。
鳳磊智吃痛，胳膊一抖，箭射偏了。
“手臂不穩，還待練習臂力。”衛九瀟命二皇子鳳磊智做拉弓練習。
後麵太子與三皇子因為年紀小，衛九瀟要求相應放低，不過也同樣讓他們跟著鳳磊智做臂力練習。
見皇子們都老老實實的，眾人隻得硬著頭皮也跟著做。
才不過一會就有人吃不住勁了。
“把胳膊練粗了難看死了。”女生們最先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我不要學習騎射了”
“書院要是再不換騎射的先生，我也不要再來上課了。”
“他以為自己是誰真當自己是王爺連皇子也敢教訓。”
議論的聲音很低，但衛九瀟還是聽見了。
“多加半個時辰。”他開口道。
此言一出，校場上頓時響起一片叫苦之聲。
太陽就在頭頂上，沒一會眾人腦袋上就冒了熱汗。
相繼有學生暈倒在場上。
就連明如顏都能看出來，那些昏倒的全部都是假的。
隻是這話沒人敢說出口。
衛九瀟身上的冷意越來越重。
整個校場上，大概隻有二皇子鳳磊智最認真，他的臉上滿是汗，但是眼睛裏卻滿是興奮的光彩。
他的夢想便是成為像叱幽王那樣的大將軍，雖然他的鬼手挺可怕的，不過這些在他眼裏卻變成了另外的一種魅力。
“叱幽王是叛將之後，根本不配在書院裏當先生。”
人群中，不知誰冒出一句。
聲音不大，但是這句話卻一下子把眾人的不滿點燃了。
議論的聲音逐漸擴大。
“要不是他救駕有功這輩子也不過是個叛將之子。什麽王爺”
“就連他生母都畏罪自盡，要是換成別人怕是早就沒臉活著見人了。”
“你們小點聲，當心得罪他，要是被那隻鬼手碰到，我寧可一頭撞死”
到最後就連明如顏都聽不下去了。
這些學生年紀不大，叱幽王的那些事他們根本就沒經曆過，他們也不過是聽自家父母或是身邊人說起的。
不過有關衛九瀟的事原本就非常有爭議，這些年要不是皇上重用了他，隻怕衛九瀟真如議論中的那樣，一輩子也別想有出頭之日。
明如顏的目光悄悄落在衛九瀟身上。
衛九瀟拉緊手裏的韁繩，穩穩坐在馬上，儼然佇立的孤峰，永遠也不會倒塌。
眾人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威壓，漸漸的全都住了口，到最後，就連呼吸聲都變的微不可聞。
校場上的氣氛就像暴雨將至，壓抑之極。
半個時辰後，衛九瀟抬了抬手，讓眾人收了弓。
真就有好些人再堅持不住，一頭栽倒在地上。
衛九瀟這才命人將他們抬下去，緊接著又讓剩下的人上場練習騎術。
眾人在校場上縱馬狂奔，直到筋疲力盡。
衛九瀟一直讓他們折騰到日頭偏西，這才散了課，催馬離開時。身後一片怨聲載道，他佯裝不知。
但是明如顏卻注意到衛九瀟的馬速度越來越快，竟直接騎馬出了書院。
明如顏連忙與王府的侍衛們催馬追上去。
回到王府時，梅如畫正好等在那裏。
“王爺，查清於姑娘的去處了。”
衛九瀟下了馬，挽著韁繩的動作一滯。
“她是跟著戀公子走了。好像是為了什麽事我派人去尋了紫曜閣的馭魂師謝奕辰，她還回了封信。”
沒等梅如畫把話說完，衛九瀟劈手將信從他的手裏奪了過去。
“王爺？”
衛九瀟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梅如畫還有話要說，明如顏上前一把將他拉開了。
“王爺心情不太好，你就別過去了。”
梅如畫愣了愣。
明如顏低聲把今天在校場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梅如畫連連搖頭，“王爺也真是不容易。”
明如顏也皺著眉。“要是於姑娘還在就好了，她也許能跟王爺說得上話，勸一勸。”
梅如畫與他對視一眼，這次兩人同時搖頭。
衛九瀟的父親曾是鳳國有名的大將，立下過赫赫戰功。
然而最終他卻被人冠以叛將之名，稱他帶著麾下五萬將軍投靠了敵軍，最後連同那五萬大軍全都消失的無蹤無影。
鳳國皇上雖然也派人去調查過，然而卻毫無進展。
衛九瀟從那時起便一直生活在父親的陰影裏，他的母親因為經受不住打擊自縊身亡，隻留下他一個人，唯一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便是要尋找到當年真相。
他絕對不會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叛變鳳國。
為了救駕，他得了聖恩。人生終於有了轉機，然而相對的，他也因為鬼手變成了半人半鬼的存在。
人們怕他，惡他。
他都不在意，因為自他幼年時起，他周遭的世界便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可是現在，就連唯一不曾怕過他，厭惡過他鬼手的蠢魚也跑了
衛九瀟突然間竟覺得有些茫然無措。
於淼淼被小戀帶回叱幽王府時，已是半夜時分。
小戀從黑傘中現身出來，把她放下來。
於淼淼雙腳落了地，長長的吐出口氣。
在不知不覺間，她竟有種回家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在這個世界。她最熟悉的地方便是這裏吧，明天早上衛九瀟要是突然看到她出現，會不會驚訝？
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王府，還能悄悄的回來。
鬼爪子一定會吃驚的。
“你真的不準備離開這裏？”小戀望著她臉上輕鬆的表情，低聲詢問。
“目前還沒有打算。”於淼淼坦然道，“也許以後我會離開，不過目前我在這裏過的還算愉快。”
小戀似乎猶豫了一下，“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帶你離開。”
於淼淼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可是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小戀愣住了。
“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於淼淼揚著臉，認真的看著他，“我不想跟著一個連實話都不敢跟我說的人走，不想被人賣了還得替別人數錢。”
“我怎麽會把你賣了。”小戀無奈的搖頭。
“那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關心我嗎？”
“因為”小戀目光落在她的肩頭。
“因為我身上的這個印記吧？”於淼淼大大方方的指著自己的肩膀，“我在想也許是你認錯人了。”
“不。”小戀想也不想便否定了她的話，“我不可能認錯，我能感覺到你身上的氣息。”
“什麽氣息？”
她再追問下去。小戀卻不再接話了。
“算啦，多謝你送我回來，你快點回去吧。”於淼淼笑著彎起眼睛，對於得不到的答案，她向來不會刨根問底。
與其時時刻刻活在猜忌裏，不如活的灑脫些。
“我也要去休息啦。晚安。”於淼淼向小戀擺了擺手，進入了她自己的房間。
小戀靜靜站在她的房門外，細長的眼睛微垂著，黑暗中溢出的光華宛如深邃的宇宙。
於淼淼回到屋裏後關上門，背後貼著門板站了一會，過了好半天才稍稍把門打開一道縫向外看去。
門外空空如也。
小戀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
於淼淼這才鬆了口氣，準備關門時突然瞥見一旁書房內黑著燈。
咦？難道鬼爪子已經睡了？
於淼淼好奇的走到書房門口，伸頭往裏看了一眼。
書房裏空無一人，桌案上堆滿了攤開的卷宗與書冊。
於淼淼有些意外。
以往衛九瀟在休息之前都會把他桌上的東西收拾好，他辦事向來幹淨利落，從來也不會把軍務拖到第二天再處理。
她正盯著屋內發呆，忽聽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王爺還在涼亭那邊呢。看樣子是喝醉了，今晚怕是不能回來歇息，你們派些人手去二樓守著。”
是明如顏的聲音。
於淼淼迅速躲回她的屋內，不過仍然伸著頭聽著動靜。
幾名侍衛上了二樓，守在書房門口。
明如顏吩咐了他們幾句後便匆匆關了書房門，又下樓去了。
於淼淼來到窗口向外張望。
隻見明如顏走出底層敞軒。
她突然出聲喚了他一句：“小明明。”
明如顏身體一滯。不可置信的抬頭向她看過來。
“於於姑娘！”
於淼淼笑眯眯的向他擺手，“我回來啦。”
明如顏迅速左右張望了一下，快步來到她窗戶下方，“於姑娘，你是怎麽回來的？”
“當然是小戀送我回來的。”
“你怎麽能不辭而別，你知道王爺有多著急嗎？”明如顏斥責道。
於淼淼莫名其妙。“我給他留了信啊。”
明如顏苦笑，“你那紙條，誰能看得懂啊。”
於淼淼撓了撓頭，想想也是，她寫的是現代的簡體字，這古代的字跟她的字還是有差距的。
“不過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小戀說是要帶我去解詛咒，我就跟他去了。”
明如顏不待她說完，向她招手，“於姑娘，出大事了。”
“怎麽啦？王府破產了？”
明如顏麵部抽了抽，“是王爺，王爺心情不太好，於姑娘去勸勸吧。”
於淼淼笑了笑，直接跳上窗台，順著二樓直接就爬了下去。
明如顏開始還有些擔心的張開手想要接著她，但於淼淼卻身法靈活的幾下就跳到了地上。
“怎麽了，王爺失戀了？”
明如顏適應不了她思路的跳脫。索性拉著她往涼亭那邊過去。
“有些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明如顏邊走邊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說了，最後還提到了衛九瀟的身世。
於淼淼聽得目瞪口呆。
她從來沒想到衛九瀟會有這樣的一個過去。
先是冰寒珠險些保不住，然後又是她跟小戀擅自離開，在書院他又被人揭了傷疤。
說是不在意，其實哪有人會真的不在意這些。
“王爺的酒量其實很差。”明如顏難得的揭了衛九瀟的老底，“以前在軍營時從來都是在酒裏摻了水。就連宮裏的慶功宴也都隻是點到即止。”
於淼淼明白，因著衛九瀟的鬼手，沒人敢向他灌酒。
涼亭內。
石桌上杯盤淩亂，一隻空酒壺歪倒在那裏，壺口時不時滴下酒液。
衛九瀟醉眼迷離，然而他坐在那裏卻仍將脊背挺的筆直。
從後麵看，沒人會相信他現在醉的不成樣子。
而且桌上隻有一個空酒壺，任誰也不能相信令人聞風喪膽的鬼手王爺隻有這點酒量。
“哈囉！鬼爪子，我回來啦。”從他側麵，突然有人伸過頭來，笑眼彎彎，晃花了他的眼。
是蠢魚？
衛九瀟眼珠動了動。緩緩將頭轉過去。
於淼淼就站在他的跟前，沒心沒肺的向他笑。
“怎麽啦，鬼爪子，你不認識我啦？”於淼淼俯身貼近過來。
她的麵孔在他眼中快速擴大，衛九瀟似乎有些不適應，他想要向後躲避。結果因為醉意醺醺，他的身體竟直接向後倒下去。
於淼淼嚇了一跳。
她自覺笑容已經夠專業，夠甜美了，怎麽還把鬼爪子王爺嚇倒了？
伸手想去扶他，可等她抓住他的胳膊才發現，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毫無懸念的。她被衛九瀟帶倒在地。
這家夥身體結實的就像座小山似的，她根本就撐不住他的重量。
於淼淼隻好放棄了扶起他的打算，準備去叫明如顏過來幫忙。
誰知衛九瀟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裳，一下子將她拽倒在他身上。
幽幽夜色中，涼亭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兩人的臉近在咫尺。
衛九瀟盯著她。她也在盯著他。(83中文網 )貓撲中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