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業鳳華

謝安年

第二百七十七章 煙消雲散

書名:帝業鳳華 作者:謝安年 字數:7536

方才和周佑麟的對峙,已經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氣。

孟夕嵐無力地攀住了周佑宸的肩膀,此時此刻,她隻有依靠著他,才有力氣站住。

周佑宸聞言想也沒想,就把她攔腰抱起來,他瞪向對麵的周佑麟,目光猙獰地望著他,一字一頓道:“四哥,朕本想留你一命,因為你比周佑文那樣的混蛋,更有存在的價值。”

隻要他一聲令下,又或是一個手勢,外麵的侍衛就將他亂箭射死。

“皇上……”

孟夕嵐靠在他的懷裏,再也不去看周佑麟一眼,隻是輕輕開口:“饒他一命,就讓他繼續當個活死人吧。”

就算不去看他,她也猜得到周佑麟的臉上是什麽表情。

他一定是神情頹敗,雙眼通紅,臉龐僵硬,像個徹頭徹尾失去了一切的人。沒錯,今天的他失去了一切,那些三年前就失去了的東西,他今天又重新失去了一次。地位,身份,自尊,驕傲,親情,友情,自由……

周佑宸沒想到她會這麽說,他低頭看她驚慌不定的眉眼,壓低聲音道:“你還要留他性命?”

“嗯。”孟夕嵐並不願意多說,隻是輕輕地應了一聲。

周佑宸微微遲疑,仍是搖頭:“這一次,朕不會再聽你的了。”

他用下巴輕輕壓住她的額頭:“把眼閉上,什麽都不要看,什麽不要聽。”

孟夕嵐的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揪住周佑宸的衣襟:“別殺他……皇上不該為了這樣的人,壞了自己的名聲。現在是非常時期,請皇上三思……”

她的腦海裏還尚存一絲理智,那就是周佑麟走到今天這步,也許心中做了最壞的打算。

也許他傷不了任何人,可他可以敗壞皇上的名聲!為君者,事事該以仁德為先。若是他下令射殺周佑麟,那些伺機蠢蠢欲動的有心人,肯定會在朝中大作文章。

孟夕嵐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足以讓周佑麟聽得清清楚楚。

她剛剛才從自己的手裏逃出去,她剛剛差點就要死了,可此時此刻,她居然還在為周佑宸著想,為他擔心……她的心裏全是他!

為什麽?周佑麟內心滿是詫異,當他被門外的侍衛團團圍住的時候,他沒有害怕,隻有滿滿的詫異。

原本癱在地上的在焦長卿,也漸漸恢複了力氣,他扶著桌角站了起來,望著眼神發呆的周佑麟,連連搖頭。

今兒的他,愚蠢透頂,也可惡至極。

周佑宸抱著孟夕嵐坐上了回宮的馬車,竹露和竹青沒有一同跟上,她們知道王府裏麵發生了不好的事。

他的表情有些陰鬱,他緊緊地抱著孟夕嵐,全身都在用力道:“你嚇死朕了,知道嗎?孟夕嵐,你讓朕害怕,你知道嗎?”

縱使她已經徹底脫險,可抱著她的這一刻,他仍是覺得不安,仿佛他隨時都可能失去她,在任何一個不經意的瞬間。

孟夕嵐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可她還是沒有反抗,隻是默默流下了眼淚。她嚇到他了,也同樣嚇到了自己。

也許,今日才是真正的了斷,與前世所有羈絆的了斷。也許,從此以後,她的噩夢也會跟著一起煙消雲散。

孟夕嵐緊閉著雙眼,緩緩止住了眼淚。

這麽多年了,她第一次對著周佑麟完完整整地表達了自己的怨憤。

如果當初,他沒有一意孤行地留下她,沒有自私地拆散了她和褚靜川,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孟夕嵐到現在都記得,她要退婚的時候,褚靜川是如何用那雙充滿失望的眼睛望著她。

這輩子,她隻真真切切地傷害過一個人,那就是褚靜川。她唯一對不起的人,她唯一辜負過的人。

回宮之後,周佑麟親自檢查了孟夕嵐的傷口,那是一道很小卻很深的傷口,可見那隻匕首的鋒利程度。

周佑宸看著她的胸口,心裏隱隱後怕。

上藥的時候,孟夕嵐才感覺到有點疼。

竹露小心翼翼道:“虧得傷口不大,要不留下疤痕,可就難看了。”

孟夕嵐垂眸沉默,就算留下疤痕,她也不在乎,不過有人會在乎,而且比她還在乎。

孟夕嵐看著周佑宸陰沉的臉,輕聲囑咐:“皇上,今日的事不要傳出去,就當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這不是什麽好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周佑宸望著她道:“那四哥那邊呢?你想留他到何時?”

孟夕嵐枕著他的肩膀,輕輕道:“等到他肯自我了斷的時候。”

周佑麟的命,隻能他自己了結,任何人都不能插手。他既然有膽子來設計焦長卿,就該有膽子了結自己的性命。

半個時辰後,焦長卿來到了慈寧宮。

因為跪了太久,他走起路來還有點一瘸一拐的,他的膝蓋很疼,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他原本可以回府休養幾日的,但他還是進宮來了。他要親自看見孟夕嵐沒事,看看她的臉。

竹露一臉關切地讓他進去說話:“大人,您沒事吧?”

焦長卿看了她一眼,反問道:“娘娘沒事吧?”

竹露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娘娘看起來沒什麽事,隻是精神有些不濟。

孟夕嵐看著焦長卿一瘸一拐地走進來,連忙起身相迎:“師傅……”

焦長卿慢吞吞地跪了下來,向她請罪。

孟夕嵐忙讓竹露把他扶起來:“師傅這是何苦?萬一傷了膝蓋,可怎麽辦?”

“微臣有罪,讓娘娘身處險境。”

孟夕嵐無奈歎氣:“師傅,您這樣說隻會讓我難堪和難受。都是因為我和王爺的舊怨,是我連累了你,讓你受罪。”

她誠心誠意地說出這些話,不想隻是虛偽的客套。

“娘娘不必如此客氣。微臣隻是做了微臣該做的事,隻是今天微臣大意了……”

焦長卿一向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今天是個例外。當周佑麟用匕首抵住他脖頸的那一刻,他才恍然發現,自己原來這麽怕死……他嚇壞了,連呼吸都亂了,甚至無法鎮靜地思考。

當周佑麟威脅他的時候,他就知道孟夕嵐要有危險了。因為她不會對他棄之不管,她一定會答應周佑麟的要求。

這些年來,焦長卿一直在極力保護著孟夕嵐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雖然很多時候,他被她的倔強和堅持,弄得束手無措。可他還是想要傾盡所有地保護她,隻因他在意她,甚至是有點迷戀她。

她是特別的,他見過的最特別的女人。有時候,她在他的眼裏就像是一個謎,一個解不開的謎。

當孟夕嵐出現在王府的時候,他的心中是感激的。可這份感激的背後,竟然隱藏著幾分慶幸的情緒。

他感激她的出現,高興她的出現,因為如此一來,他的性命就可以保住了。這樣的念頭,讓焦長卿覺得有些可恥。

原來,平時一向自詡清高的自己,也有如此貪生怕死的時候。

孟夕嵐之可以能夠和周佑麟麵地麵地對峙,正是因為她不怕他,更不怕死。

孟夕嵐看著焦長卿臉上變幻不定的神色,以為他還在為自己擔憂,便道:“我的傷不要緊,師傅的脖子可有大礙?”

他的脖子上纏著藥布,隱約還能看見一點點血跡。

“多謝娘娘關心,微臣無礙。”

孟夕嵐靜靜道:“師傅回去好好休息幾天吧。往後的日子還長,哀家的身邊不能沒有您的幫忙。”

她一直視他為自己左膀右臂,若是沒有他在,她在這宮裏恐怕難活到現在。

“是,微臣明白。”焦長卿聞言隻覺自己肩上的擔子又重了幾分。

隻要她還需要他,他就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

因著白天的事,周佑宸心裏亂糟糟的,一點處理政事的心思都沒有。

天還沒黑,他就來到了慈寧宮,

他原以為孟夕嵐正在休息,卻不知她竟然在一個人喝酒。

周佑宸沒有讓人通報,隻是靜靜地走進來。

孟夕嵐背對著他而坐,微微側著身子,手裏拿著鎏銀酒壺,正在往杯子中倒酒。

他微微皺眉,正欲出聲,卻見,孟夕嵐舉起酒杯,將手中的酒水全數倒在了地上。

“慕容巧,這杯酒算是給你壓驚了。我遵守了承諾,讓周佑麟活下去。這是我答應你的,我做到了……”

孟夕嵐說完,不禁微微一歎,隻覺自己有些好笑。

她幹嘛和一個死人說話?

孟夕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還未等沾到嘴邊,就被突然出現的周佑宸輕輕擋住。

“你身上還有傷,不能喝酒。”他的語氣裏帶著淡淡的責備。

孟夕嵐抬頭看他:“隻是小傷而已。”

周佑宸按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聽話。”

孟夕嵐任由他拿過自己的酒杯,然後將裏麵的酒喝個幹淨。

半響,她低聲開了口:“抱抱我,好不好?”

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個虛弱又想要撒嬌的孩子。

周佑宸俯下身去,摟住她的肩膀,臉頰貼著她的耳朵,輕輕道:“別再想了,一切都過去了,都沒事了。”

孟夕嵐回抱住他的手臂,靜靜的點了點頭。

周世禮,周世顯,慕容巧,周佑麟,孟夕月……她已經了結了全部的宿怨,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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