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儷兒把孟夕嵐視為死敵,可孟夕嵐的親妹妹卻把她當成是命中的貴人。發生這樣諷刺的事,孟夕嵐的心情已經不僅僅是憤怒,那麽簡單了。
孟夕嵐的胸口脹脹的,脹得難受,於是便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道:“聰明如你,居然也會相信這樣的蠢話?真是太可笑。”
孟夕月既然已經說了,就不怕她生氣,隻道:“姐姐不肯給我機會翻身,我總得自己想辦法。郡主殿下給我指了一條路,我隻能往前走。”
“上次去相國寺祈福的時候,姐姐沒有帶我一起去。可自己去了相國寺,雖然不能進去,我還是去了。我坐在馬車上,看著來來往往的王侯貴族,也見到了小侯爺和二公子。”
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孟夕月眼中忽地閃過一絲明亮的神采。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盛大的場麵,所以,至今難忘。
“你連小侯爺都見到了?”孟夕嵐微微挑眉。
“當然見到了……”宋家五子之中,唯有小侯爺最為一表人才,而且,還是他還是安寧郡主的心上人,她如何能不知,如何能不曉?
看來,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時是說不完了。
孟夕嵐轉頭看了一眼,外麵黑下來的天色:“今兒的時辰不早了,你懷著身孕不能勞累,先歇著吧。有什麽話,咱們明兒再說。”
孟夕月有些意外,她還以為孟夕嵐會緊緊咬住著自己不放呢。
“姐姐,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請你答應我,幫我保住我腹中孩兒的平安。”
孟夕嵐聞言淡淡點頭:“當然。明兒去會讓人再送些好吃的過來,你且好好將養身子吧。”
孟夕嵐走到外間,發現孟夕喬早已不見,想必一定是竹露有眼色,早早地將她送了回去。
這個晚上對孟夕喬來說,的確不容易。不過,旁人也不好受。待到明兒一早,大伯母二伯母也會跟著鬧騰起來,裏裏外外還不知要生多少是非……
“主子,您喝杯茶順順氣吧。”匆匆趕回的竹露,親自給她煮了一杯安神茶。
茶香嫋嫋,一時氤氳了孟夕嵐那雙低垂的眉眼。
“先放那吧。”再好喝的茶也清不了她的心火。
“主子……”竹露剛要開口勸她寬心,就聽孟夕嵐道:“到底是我大意了……我一心隻想著宮裏的事,卻忘了宮外的麻煩沒有了。這下,周儷兒可要快活了。”
因為她隻專注於眼前事,才會讓有心人鑽了空子。
“主子,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是您的錯呢?郡主處心積慮地想要讓您和孟家丟臉,偏偏月小姐又不爭氣,這才釀出大醜!”竹露心裏其實也替主子著急。“主子,月小姐肚子裏的孩子,您準備怎麽辦?”
孟夕嵐一臉認真道:“先留著吧。”
“主子!”竹露聞言一驚。“奴婢覺得那孩子萬萬留不得啊!若是沒有那孩子,月小姐做下的醜事縱使傳來傳去,終究會慢慢歸於平靜。可若是那孩子被生下來,就會成為招人話柄的證據!”
她跟著主子這麽多年,見過不少世麵,也聽過不少傳聞。就算是王侯貴族,也常有醜聞傳出,多半都是些風月之事。這些事,有事也會傳到宮裏,可當宮裏的人開始在意的時候,宮外的消息卻已經散了。
“我隻說先留著,又沒說要讓她生下來!”孟夕嵐淡淡地回了她一句。
“那主子的意思是……”
孟夕嵐沒有明說,隻道:“可惜了,又是一條無辜的小生命,真是作孽。”
家裏人的態度分明,無非就是兩種選擇,一種是委曲求全把孟夕月送過去,第二種就是把孩子打掉,徹底平息這次的事端。不過,父親對此,一直一言不發。許是心裏氣極了,所以才無話可說。
待到翌日一早,孟夕月睡醒之後,睜開眼睛見到的第一個人,正是孟夕嵐。
“姐姐?!”她整個人慌了一下,連忙起來坐好。
孟夕嵐卻是擺擺手:“你怎麽舒服怎麽躺著吧。”說完,回頭遞了一個眼色,讓丫鬟們上前伺候她漱口。
孟夕月昨晚睡得並不好,眼睛微微紅腫,人也沒什麽精神。
“姐姐怎麽來這麽早?”
“我不早點過來,回頭二伯母她們照過來,你就不是挨耳光那麽簡單了。”孟夕嵐簡單明了道。
孟夕月緊了緊手中的被子:“所以說,還是讓我早點跟著二公子走吧,免得繼續留在家裏礙你們的眼。”
“這種事急不得,沒有長輩們的允許,你不能離開孟家一步。”
“隻要姐姐一句話,祖母和父親不會不應的。”
孟夕嵐抬手打斷她的話:“先把雞湯喝了吧。”
“對孕婦來說,最滋補身體的就是雞湯了。”竹露奉上熱氣騰騰的雞湯,孟夕月稍有遲疑地接在手上:“謝姐姐。”
“昨兒的事還沒說完,等你喝完了雞湯,咱們接著說。”
孟夕月拿著羹匙的手,微微一抖:“姐姐還想知道些什麽?”難不成,她還想要聽她和宋文玉是如何在一起的嗎?
“旁的事情也就算了,但郡主殿下不是被王爺禁足於王府之內嗎?你又是如何與她相見聯係的?”
“姐姐您在宮裏這麽久,應該知道王爺一直視郡主為自己的掌上明珠。她就這麽一個女兒,怎麽舍得讓她禁足府內,了無生趣。”孟夕月輕輕一笑道:“郡主常常穿著便服出宮行走遊玩。不過,她最常去的還是上苑戲樓,我們就是在那裏相見……”
其實,她和宋文玉私底下見麵的時候,也正是在戲樓。
“你們倒是真會找樂子。”孟夕嵐聽到這裏,心裏暗暗有了計較。
“姐姐不要再拿我說笑了。”孟夕月緩緩放下羹匙,“我知道我自己做過些什麽,也知道外麵的人都在罵我。不過,事已至此,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
孟夕嵐淡淡道:“人生本來就沒有回頭路。既然你那麽想要離開這個家,放心,我一定會成全你的。”
“有姐姐這句話,我便無憂了。”
孟夕月聞言心裏微微踏實下來,重新又拿起羹匙,將碗裏的雞湯喝個幹淨。
待到晌午時分,喬惠雲抱著雲哥兒從娘家歸來,才一進門,就聽說家裏出了醜事。
身為三房長媳,出了這樣的事,喬惠雲也覺得臉上無光。
孟夕嵐知道長嫂歸來,陰鬱的心情總算得到了片刻的緩解。
許久不見,雲哥兒又長大了不少,白白胖胖的一個小人兒,憨態可掬,身上還帶著淡淡的奶香。
雲哥兒對孟夕嵐還有記憶,見了她就笑,胖乎乎的小腿蹬來蹬去,力氣十足。
孟夕嵐生怕自己抱不好他,忙讓竹露竹青護在兩旁。
喬惠雲看著兒子這麽不老實,便道:“還是先讓乳母抱回去吧。別再把你給累壞了。”
孟夕嵐哪裏舍得,抱著雲哥兒親了又親:“我不怕累,就讓我多抱一會兒吧。看見雲哥兒,我的心裏就有力氣了。”
喬惠雲無奈歎氣:“出了這樣的事,等你回宮之後,要怎麽辦才好?”
“沒關係的,左不過就是些流言蜚語罷了。”孟夕嵐抱著雲哥兒,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宮裏不比外麵,我身後有太後娘娘照拂,他們不敢說得太多。”
“那夕喬和宋家的婚事,又該怎麽會?”這樣的事情,若是出在喬家,女方必定是要悔婚的。這樣薄情輕浮的男子,實在不足以托付終生。
孟夕嵐一邊含笑逗弄著雲哥兒一邊開口道:“若是就這麽算了,豈不是隨了始作俑者的心意。而且,夕喬自己也舍不得,還是有心想嫁。”
“始作俑者?那是……”
“沒事,長嫂不用介懷,我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喬惠雲見她不願多提,便點到為止:“宋文玉這樣的男子,嫁過去又有何用?而且,夕月要怎麽辦?”
“宋文玉想要那個孩子,夕月也盼著想去宋家。”孟夕嵐抱起雲哥兒,望著他圓圓的小臉,含笑道:“如果,宋家真的豁得下臉麵來,成全他們也無妨。”
喬惠雲聞言一怔,沒想到她居然肯同意,一時竟無話可說了。
孟夕嵐久久舍不得放下雲哥兒,一直把他哄睡了,方才交給乳母。“雲哥兒長得這麽快,長嫂現在一定很辛苦吧。”
喬惠雲的臉上露出些許笑容:“也有累的時候,可我就是不放心交給別人。”
“娘親看兒子,自然怎麽看都看不夠。”孟夕嵐倒是很體會她的心情。“嫂子車馬勞頓,好生歇一歇才是要緊。祖母那邊,您先不要去了,怕是要在鬧著呢。夕月的事,嫂子不用操心,躲躲清閑最好。”
孟夕嵐緩緩起身:“我還要出門一趟,就不多坐了。”
“你要去哪兒?”喬惠雲關心問道。
孟夕嵐淡淡道:“家裏的戲演得差不多了,外麵的戲卻還沒看呢。”
喬惠雲自然不明白她是何意,孟夕嵐隻是衝她微笑。
出門的馬車早已備好,孟夕嵐此行的目的地,正是上苑戲樓。
她故意換了身不太顯眼的衣服,首飾也很樸素,竹露和竹青一同隨行,還有從宮裏匆匆趕到高福利。
竹露見他來了,忙把孟家的事,簡單扼要地告訴給他。
高福利聽完猛拍大腿道:“奴才就知道郡主有一肚子的壞水。她這就是……衝著咱們主子報複來的。”說完,他噗通跪了下來,對著孟夕嵐磕頭道:“主子,都是奴才的錯,奴才連累您了!”
孟夕嵐瞥了他一眼:“這會兒不是在宮裏,別動不動就跪。時辰不能耽誤,咱們還是聽戲去吧。”
“主子,咱們得趕緊想個辦法還擊啊。”
“邊走邊想也不遲。”孟夕嵐淡淡催促道。
她能算計孟家,孟家也能算計她,左不過就是看誰的心更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