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麵麵相覷,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孟夕月更是險些摔倒,
竹青的雙手忍不住有些哆嗦,慢吞吞地把藥送了過去。
濃濃的藥味彌漫開來,孟夕月眼中寒光乍現,連連退回到床邊,氣惱大吼道:“我不喝,你們誰也不能逼我喝,我不喝!”
竹青被她吼得一怔,忙回頭看一眼竹露。竹露咽咽口水,吩咐身後的婆子們道:“還杵著作甚?沒聽到主子的吩咐嗎?”
那些婆子聞言,立刻紛紛上前,將孟夕月牢牢按住,讓她動彈不得。
竹露接過竹青手裏的藥碗,對著孟夕月道:“小姐做出這樣沒臉麵的事,就不要怪我們主子狠心。您要是再不說,奴婢可真就不客氣了。”
孟夕月掙脫不掉,急得齜牙咧嘴,紅了眼眶道:“你敢!”
竹露輕笑一聲,心裏顯然也是豁出去了:“隻要主子是吩咐的,奴婢沒什麽不敢的。”
孟夕嵐冷眼看著驚惶不安的孟夕月,心中的念頭轉得飛快,到底是誰?孟夕月背地裏勾搭的人到底是誰?應該不會是周世禮才對,她沒有機會。
“三夫人到……”門外突然有人傳話,打破了屋內僵持的氣氛。馮氏進門一看,不覺駭了一跳,看了看孟夕月,又看了看孟夕嵐,詫異道:“嵐兒,你這是……”
孟夕月拚命忍住眼中的淚,總算是看見了救兵,呼喊道:“母親救我,母親救我,姐姐她想要害死我。”
剛才有人來拿藥方的時候,馮氏就有點擔心來著,尋思片刻,還是決定過來看看。果然,夕嵐這孩子是下了狠心,非要弄個清楚不可。
“嵐兒,這湯藥藥性猛烈……不如還是先算了吧。”馮氏倒不是心疼孟夕月,隻是大夫說她體質虛弱,若是強行打掉她腹中的胎兒,可能會有性命之憂。她再不濟,也是孟家的孩子,老爺的血脈。
孟夕嵐給竹露遞了一個眼色,竹露立刻把湯藥放在一邊,和竹青一起默默退了回來。
那些婆子見狀,也把孟夕月給鬆開了,孟夕月隨即衝了過去,伸手把桌上的湯藥給推翻了,弄得滿地都是,還差點濺到孟夕嵐的衣裙上麵。
孟夕嵐微微蹙眉,冷眼看著那碗被撒掉的湯藥,淡淡道:“可惜了,這麽貴的藥竟然白費了。竹露,你派人再去煮一碗過來。”
“是……”竹露有點鬧不清主子的想法,但還是連連點頭。
孟夕月身子一震,扭頭看她,緊緊咬住下唇,眼睛裏寫滿了怨恨。
馮氏也有點驚詫,隻聽孟夕嵐用不鹹不淡的語氣道:“一碗不成就再來一碗,我有的是耐心。”
馮氏且驚且懼地看了一眼孟夕嵐,倒沒有搭話,隻是靜靜地走到她的身邊。
孟夕嵐對她微微一笑:“二娘,若是信得過我,就把這件事交給我吧。”
馮氏猶豫地點了一下頭:“當然……二娘當然信得過你。”
很顯然,眼前的狀況對孟夕月是大大地不利。她知道自己走得是一招險棋,但當她知道自己有孕的時候,她還是決定大著膽子賭一把。畢竟,對她而言,這是她可以找到的唯一的翻身機會。
孟夕月腹中的孩子,已有三個月了。她想,他這麽長時間沒有見到她,那就一定會來找她的,可不知為何,他遲遲都沒有登門……
孟夕嵐望著孟夕月那雙明暗不定的眼睛,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她正在盤算著什麽。她正在想著從前孟夕嵐對自己的好,雖然,她進宮之後,變了不少,可她們到底還是姐妹……
“姐姐……姐姐……”想到這裏,孟夕月突然跪了下來,然後一步一爬地爬到孟夕嵐的跟前,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道:“姐姐,月兒真的知錯了。求您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孟夕嵐被她抱得身子微微一晃,險些沒站穩,她低了低頭,看著哭泣不止的孟夕月,心中毫無憐憫之情,隻有深深地厭惡。
“夕月,這是你自找的。”孟夕嵐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今兒,不管你怎麽求我,我都不會心軟的。除非,你跟我說實話。”
看著眼前變來變去的孟夕月,她的心裏更加好奇了,甚至還有點緊張。
孟夕月仍然伏在她的腳下,沉默了一陣,才道:“可是,夕月不能說……”
孟夕嵐沉著不語,須臾,她突然幽幽的笑了。“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
湯藥都是現成的,很快,竹露就把盛來的湯藥又送到了孟夕月的麵前。
此時,馮氏也不再為她說話。她之前不敢狠下心來,是擔心老爺會介意。今兒,要是孟夕嵐肯來做這件事,也算是幫他了結了一樁麻煩。
“時辰也不早了,咱們還是盡快做個了斷吧。”孟夕嵐彎下身子,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背,放緩語氣道。“月兒聽話。”
說話間,外麵又來了人。
孟夕嵐稍顯不悅地瞪了那丫鬟一眼,隻聽她道:“主子,夫人,威遠侯家的二公子來了。”
“嗯?”馮氏不解地應了一聲。
不知為何,孟夕月聽見這話,像是如蒙大赦一般,她瞬間止住了眼淚,突然擺出一副無所畏懼的姿態,緩緩站了起來。
孟夕嵐很在意她這些細微的變化,心裏咯噔一響,像是聯想到了什麽?
難道是他?宋二公子?
若不是因為國喪,孟夕喬如今早已經嫁入威遠侯家,成為名正言順地宋家媳婦了。可惜,她暫時還不能如願,但孟家和威遠侯家的親事不會受此影響,隻需等待即可。
孟夕嵐凝神片刻,問道:“二公子為何而來?”
那丫鬟吞吞吐吐:“說是為了給老夫人請安。”
孟夕月聞言忽地笑了笑,孟夕嵐隨即轉頭看她,“你笑什麽?”
孟夕月搖搖頭,隻道:“如此貴客迎門,姐姐難道不過去見一見嗎?”
孟夕嵐聽了這話,便知自己可能猜對了。這個賤人!她居然!
孟夕嵐極力控製著心中的怒火,用力攥緊手帕,望著她道:“你在得意什麽?”
孟夕月重新坐回到床上,用薄被蓋住自己的身體,繼續道:“姐姐多慮了,事到如今,我哪裏還有心情得意。這樣吧……那碗湯藥先放著,等姐姐回來之後,若還是執意要我喝下,我一定會乖乖順從。”
她的苦心果然沒有白費,她終於等來了自己的靠山,他一定會救她於水火,然後,給她錦繡前程。
眾人十分不解,還以為孟夕月是驚嚇過度,所以,精神也變得不正常了。
孟夕嵐聽得出她話中的挑釁之意,她冷冷一笑:“好,那咱們一言為定。”說完,她攜著竹露竹青一路走出門口。
孟夕月卻是仰躺在床上,輕輕地笑出聲來。
正廳內,宋家二公子宋文玉正在向孟老太太和家中的兩位夫人請安。
孟老太太眉眼含笑:“快起快起,難得你今兒來家中拜訪,夕喬一會兒就到,你先坐下等一等。”
二夫人待他更是滿臉殷勤,畢竟是自己未來的女婿。大夫人臉上倒是有點不太好看,心中有點嫉妒。
她早聽說,威遠侯家的公子個個出眾,一表人才,如今親眼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麵對旁人的寒暄,宋文玉隻是微微一笑,客氣地點下頭,卻隻對著孟老太太回話:“其實,我今兒過來是想要和老夫人商量一件事情,不知可否和您單獨說話?”
“哦?”孟老太太微感詫異,但還是點頭應允。“當然可以。”
旁人識趣地退下,各回各處。恰巧,孟夕嵐正在此時趕到。宋文玉見了她,神情微變,隨即俯身行禮:“給公主殿下請安。”
孟夕嵐這是第二次見到宋文玉,上次隻是在相國寺匆匆一瞥,如今細細打量,隻覺他眉眼細長,還真有幾分花心相。
“公子請起。剛剛聽下人們說,公子是因事而來,不知我可否坐下一起旁聽嗎?”孟夕嵐極力保持著平靜,眼神卻犀利如刺,恨不能戳破他臉上虛假的偽裝。
宋文玉略有遲疑,方才一本正經地開口道:“其實,今兒這事本不該是我自己出麵的,但我覺得事關要緊,還是親自來一趟,才不會讓你們為難多慮。”
孟夕嵐望著他的眼睛,臉色一點點地變得陰沉下來。
之後,宋文玉說出的話,足以讓天下人為他羞恥。可明明就是那樣羞恥無理的話,他也能說得一本正經,字正腔圓。
孟老太太激動地差點沒把手邊的茶盞打翻,她怒視著宋文玉,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你今兒是來羞辱我們孟家的嗎?你……”
宋文玉搖一搖頭,仍是麵不改色道:“我知道,這於禮不合,但她腹中的孩子,的確是我的。我與夕喬小姐的婚約已定,我不會反悔,我隻想夕月姑娘以侍妾之名,先行隨我回府。”
孟夕嵐有些聽不下去了,騰地站起身來,惹得宋文玉也跟著一起站了起來:“殿下……”
孟夕嵐一向很懂得控製情緒,可今兒她幾乎瀕臨於失控的邊緣。“你休想!爾等做出這等羞恥之事,居然還有臉麵,堂而皇之地來到孟府說什麽侍妾……我告訴你,我們孟家絕對不同意!”
撂下這句話後,她便匆匆而去。
孟老太太更是拍著桌子道:“來人,送客!”
孟夕嵐回到孟夕月的房間,竹露和竹青知道她是氣急了,忙道:“主子,小心身子,切不可莽撞行事。”
孟夕嵐這會兒哪還顧得上這些,她走進孟夕月的房間,走到她的床邊,狠狠地甩了她兩個耳光。“你真無恥!”
孟夕月很清楚自己為什麽被打,雖然嘴角流血,卻還是笑著道:“看來姐姐都知道了……”
孟夕嵐打得自己的手心都疼了,怒聲道:“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什麽人。”
孟夕月又是一笑,用力撐著身體坐好,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姐姐,這孩子是我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