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春堂算是京城之中一家比較有名的藥鋪了,藥鋪的掌櫃就姓鶴,據說這位鶴先生最喜搜尋一些稀有名貴的藥材,別的藥鋪買不到的藥材,隻要到了這裏基本上都能買到。
楊氏是這麽跟韓淩說的。
可是韓淩還是有些擔心,因為她所要的藥材不僅僅是稀有名貴,而且很有可能已經在世上絕跡了,她曾經也隻在書上看到過。
“夫人,您需要什麽藥?”鶴掌櫃為人很隨和,見了每一位客人都是恭敬有禮,笑嘻嘻的。
楊氏點頭回了一禮。
韓淩湊上前來,望著鶴掌櫃認真問道:“您這裏有龍舌、血滴子和犀角麽?”
韓淩的話音還未落,鶴掌櫃臉上的笑容便倏然凝住,這三味藥,他也聽說過,尤其是血滴子可以說是一種奇毒,隻要沾上一點點人便會七竊流血而亡,但是若將這三味藥混在一起,便可練製出能使人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來,可問題就在於,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尋到過這三味藥材。
龍舌生長在君山懸涯峭壁上。
血滴子更是長於苗疆瘴嶺之中,要知道苗疆的瘴嶺是出了名的五毒魔域,那裏不僅生長著奇毒無比的花草,各種毒蟲蛇蟻皆在那裏出沒,那裏就是連霧霾都是有毒的。
犀角這種稀有藥材,他雖然也見過,但是奇貨可居,一般都被那些達官貴人買去收藏了,他就算供到了貨,一般也留存不了幾天。
“掌櫃的,我知道龍舌和血滴子這兩味藥十分難尋,但是犀角這種藥材還是可以找到的,您這個藥鋪開得這麽大,應該也會收藏這種藥吧?”
鶴掌臉上一陣驚訝和錯愕,他看著楊氏笑道:“夫人,沒想到您的這個女兒看著年紀這麽小,竟然還懂藥材,不過,實在抱歉,我這裏什麽藥都有,可偏偏就是沒有這三味藥。”
“鶴春堂不是京城最有名的藥鋪麽?怎麽連犀角這味藥材都沒有呢?要知道很多貴人都喜歡尋這一味藥來買的?”韓淩有些著急,所以語氣微有些咄咄逼人。
鶴掌櫃有些不高興了,收起了笑容肅聲道:“小姐,還真是讓你給說對了,前些天我這裏倒是有一些犀角,可是都被一個貴人給買去了。”
“什麽貴人?”韓淩緊緊的逼問。
鶴堂櫃這會兒有些不耐煩了,對著楊氏冷道:“夫人,你們到底是來找人的還是來買藥的?”
“很抱歉,鶴掌櫃,我們現在很需要這一味藥,您要是知道哪裏有,便告sù我們一下,可以麽?”
楊氏說得很客氣,可她越是客氣,那掌櫃的眼睛越是看到了天上:“夫人,不是我說,您要的藥材太過稀有名貴,別說這整個京城裏的藥鋪裏都很難尋到這幾味藥材,就是有,您也買不起。”
韓淩心裏有些不悅了,這個鶴掌櫃看著一副和和氣氣的謙遜模樣,實際上也是個隻認衣衫不認人,狗眼看人低的。
“阿九,算了,我們去另一家問問吧?”楊氏見女兒瞪大了眼睛,好似一副怒火中燒的樣子,連忙拉了女兒的手,朝著藥鋪外麵走去。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素白紋錦長襖,外罩桃紅比甲的中年女人從她們母女身旁經過,走進了店pù裏麵,而當她一進店pù,那鶴掌櫃立馬堆起了諂媚的笑容,並親自出來迎接道:“貴人到來,真是令我這小小店pù蓬蓽生輝,不知貴人今日還要些什麽?”
韓淩皺起了眉頭,對鶴掌櫃這種與剛才截然相反的殷情態度十分的反感,不過,能讓這鶴掌櫃如此阿諛逢迎的貴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韓淩不由得好奇的回頭望了下,就見那中年女人從懷中拿了一藥方子出來,遞到掌櫃手中,笑道:“按這藥方子上的藥材,每一種給來十六兩,亦多不亦少,還有千萬不要弄錯了!”
“貴人請放心,我開了這麽多年的藥鋪,還從未給人抓錯過藥呢!何況這藥還是給貴府的大少爺吃的,哦對了,大少爺的病好些了麽?”
“鶴掌櫃您這就管多事了不是。”那中年女人的語氣有些陰鷙威脅的味道,頓了一聲,看著鶴掌櫃十分老實的點頭哈腰答是,她又道,“我家大少爺的病那是天生的贏疾,是要用藥養著的,您隻管將這些藥給準備著,我以後還會來買。”
“是,是,是,秦姑娘教訓得是,是小的多嘴了。”
“好了,快將藥備齊了,我還得回去趕著熬藥呢!”
鶴掌櫃一邊點頭哈腰的唯唯喏喏道是,一邊在那後麵九尺高的木櫃裏按著方子找藥,他找得極認真,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不太好使的緣固,有時候還會將一味藥材拿起來看很久。
就在他拿到第四種藥材時,韓淩的目光陡地一凜,變得雪亮駭人。
“阿九,你在看什麽,我們走吧!”楊氏在她耳邊低聲催了一句。
那買藥的中年女人頓時回過了頭來,也警惕的看向韓淩。
她沒有看錯吧,這個小女孩怎麽一幅要吃了她的眼神,雖然隔了一層白紗,但那抬起來的眸光可真是寒冷得嚇人。
韓淩認得這個女人,她是芳寧長公主身邊最得臉的一位掌事媽媽,魏國公府裏的家仆們都得尊敬的稱呼她一聲秦媽媽,這位秦媽媽掌管整個國公府的藥膳和廚房,韓淩前世就在魏國公府裏的廚房當差過,沒少挨過她的打罵和折磨。
有一次,她不小心將送給大少爺徐舒玄的藥給打翻了,那秦媽媽竟然一怒之下,命人打了她三十大板,打完之後,還將一盆冷水潑到了她身上,那時候她才隻有十一歲,又是大冬天的,重傷之下又著了涼,本來體虛畏寒的身體便發起了高燒,秦媽媽怕她過氣給其他人,竟又將她丟進了陰冷潮濕的柴房任她自生自滅,那個時候她也隻剩下半條命了,若不是大少爺將她從廚房裏救出來,找了大夫給她醫冶,恐怕她前世也活不過十二歲。
此刻,韓淩的確驚呆了,因為她竟然看到秦媽媽讓鶴掌櫃抓的藥裏有柳葉桃和金蓮花。
難怪,難怪這個女人總是打著長公主母慈愛子的幌子,逼著大少爺喝藥,明明大少爺不想喝的,這個女人卻非要讓她喂給大少爺喝,若是大少爺不喝,便是她這個做奴婢的不稱職。
原來竟然是這樣!柳葉桃和金蓮花雖也是冶傷寒的良藥,但不適宜徐舒玄的體質,若是長期服用便會累積到體內形成一種毒素,這種毒素是足可以致命的。
韓淩的心遽地一痛,淚水滾滾而下,原來前世竟然是她自己親手將毒藥喂到了徐舒玄的口中。
“阿九,你怎麽了?”
楊氏看著韓淩突然向外跑了出去,不由得慌了神,連忙追了上去。
韓淩坐在路邊抱膝哭了起來,一時間引來了很多路人的圍觀。
楊氏有些尷尬,她抱住了韓淩,低聲耳語道:“阿九,這裏人多,讓別人識出了我們的身份不好,快跟娘親回去吧!你要的藥材,我們改日再去找,好麽?”
韓淩一時止不住哭聲,更止不住心中的愧痛,她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告sù自己:我一定要冶好他,這一世,我一定不會讓他早逝,我要讓他站起來,永遠的站起來!
可是要怎麽樣才能幫到他?
韓淩還是感到彷徨無助,若是……若是師傅在就好了?這一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遇見師傅?
那樣仙風道骨的一個人,終究不屬於塵世,隻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韓淩哭得淚眼婆娑,卻又赫然從慢慢聚在她周圍的人群中看到了數人腰間佩帶的武士刀。
她抬起頭來,朝其中一人看了一眼,那人正是剛才在街道上被母親撞到的中年男人。
男人也在看她,或者說是在看楊氏,那樣的眼神是極其冰冷無情的,黯淡的神色中藏著一絲狠辣。
韓淩心中一凝,連忙拉住了楊氏的手,起身朝著街道中心人群多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