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上崗
“真幸福啊!”這是王靜輝來到校正醫書局當編修“上崗”的第一天,不過不要誤會這個無賴在出工不出力,糊弄洋鬼子,雖然他在詩詞上是比較無賴一些,但在醫學這個老本行上,校正醫書局才是他真正之所愛。
王靜輝在見完朝廷“老大”韓琦後,便隨著那個引路的官員來到了校正醫書局的辦公場所——藏書樓。這裏是校正醫書局的中樞,裏麵收藏有從太祖、太宗開始到現在,大宋皇家一百年當中所收集的幾千卷醫書。在宋朝這個一千多年前的封建朝代這是個非常恐怖的數字,恐怕是當時這個世界醫學類藏書最豐富的地方,王靜輝甚至在想在遙遠的西方,恐怕其他文明發源地醫學方麵的書籍都加在一起都不會比這幾個院落裏藏書多。
從引路的官員口中,王靜輝證實了韓琦今天“駕臨”校正醫書局的目的就是為了他這個無名小卒,因為這個官員說韓琦雖然是校正醫書局的提舉,但由於公務繁忙很少時間到這裏,他也不過是在這裏掛名而已,平時都是錢象先大人來主持這裏的運轉。得到這個消息後,讓王靜輝著實的驚訝了一把:這個韓琦還真是很重視自己啊!不過這種“重視”對於自己到底是好還是壞呢?王靜輝用力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努力把這個疑問忘掉,畢竟現在自己在這些朝廷大佬眼中不過是個不如流的詞人而已,和十幾年前出現的“代朕填詞”的柳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比柳永可有錢多了,但在這些人的眼中還遠遠沒有到受到重視的地步。
擺脫了心中的胡思亂想後,王靜輝向引路的官員請求要去校正醫書局的藏書樓去看看,那位官員非常痛快的就答應了他的請求,這個時候,王靜輝才知道這個引路官員的名字:孫兆。王靜輝知道這個孫兆和他兄弟孫奇十分精通《素問》和《傷寒論》,他老爹更是尚藥奉禦丞孫用和,後來他們兄弟兩人也做過這個位置,他又問道孫兆這個校正醫書局中有那些名醫,因為他記得這個校正醫書局存在時間雖然不過幾十年的時間,但是由於皇室的重視,其內的成員號稱是將天下名醫一網打盡,正式這些名醫通力合作才使校正醫書局在短短的幾十年當中深刻的影響了其後一千年當中中國中醫的發展。
果然,孫兆的回答讓王靜輝的眼前一亮:掌禹錫、高保衡、林億、孫用和、秦宗古……這些人名雖然不想華陀扁鵲那樣讓後世中國人如雷貫耳,但深知中醫理論發展的王靜輝對這些人可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因為後世幾乎所有的中醫理論支撐的幾本經典著作都是他們負責整理編纂的,能和這樣一群夢中的偶像一起工作,王靜輝幾乎懷疑是不是在夢中。
在進入藏書樓後孫兆就告辭了,留下王靜輝一個人在藏書樓中,王靜輝見到這些珍貴的醫書後就已經進入休克狀態了,絲毫沒有意識到到旁邊的孫兆已經走人了,孫兆也是醫學世家出身,對王靜輝這樣的人也見怪不怪了,也沒有嫉恨王靜輝失禮。
王靜輝用一種朝聖的心,小心的從書架上取下一本紙頁已經發黃的手抄本醫書,雖然這些醫書在這裏受到專門的人來維護這些醫書,但校正醫書官所藏的醫書都是從太宗時代收集到今,在收集的時候已經有蟲蛀、脫簡、缺頁等損害,所以他抽到的這本手抄本的《傷寒論》也有蟲蛀了。在翻了兩三頁之後,他果然發現了與他在後世讀到的《傷寒論》不同的地方,雖然出處讓他很費解,但王靜輝還是非常興奮的閱讀著來和後世著作相對比,挑出其中有疑問的地方……
校正醫書局的藏書樓不愧是天下醫學類書籍藏書最多的地方,有很多醫學書籍是王靜輝在後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的。雖然自從他來到這個時空後獲得了過目不忘的本事,幾乎隻要是他讀過的書都能半字不差的從頭到尾背誦下來,不過就算這個家夥本事再大,麵對這幾千卷的藏書,他一天也無法完全看完。還好這個無賴比較知道輕重,專門撿那些曆史上校正醫書局整理出版的醫書相關的來看,不過這樣也看得他兩眼直冒金星,隨著一聲肚子的抗議,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在藏書樓一整天了。
“可惜沒有辦法把這座藏書樓整個搬到自己的書房裏麵去,最可恨的是這裏不能把藏書借出去帶回家來研究,不然也剩下自己好多精力。”王靜輝一邊把自己借閱過的醫書小心翼翼的按照書櫃上的編號放回原位,一邊在心裏抱怨著。
“看來以後要長期駐紮在這裏了!”可是王靜輝已經不是一年前孤身一人來到汴都的時候了,自己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放著別的不說,如果自己在平民醫館十天不露麵,那醫館非要亂到天上去。他的醫術在汴都也算是非常有名的一家了,很多病人來到平民醫館都是看他的名氣來的,尤其是一些疑難雜症可不是那幾個技術平庸的坐堂郎中所能解決的,雖然他們的醫術經過王靜輝調教過一段時間後也有了長足的進步,但現在終歸顯得有些嫩了點,還遠未達到獨當一麵的地步。
“人才!人才!”王靜輝心中咆哮著,自己的攤子才鋪開幾個月,自己就已經陷入東征西討的地步了,這還是人家徐氏大力支持的情況下才弄到今天的地步,徐氏幫著自己打理玻璃和糧食生意,自己的賬房是人家的,跑腿的夥計也是人家多年培養出來的,坐堂醫生也是人家徐氏幫助聯係的,最要命的是自己的管家也要靠徐氏支援,要是沒有徐氏,自己可就真的完蛋了。
王靜輝從校正醫書局出來後在回家的路上就不停的在想人才這個關係到他以後行事的大問題,自己在這方麵全無根基,到處都是漏洞,如果以後辦的事情更大更多了,那豈不是一觸即潰?!
從上次收購土地的時候,王靜輝就打心眼中覺得自己身邊可以放心使用的人才實在是太少了。現在劉賬房的年齡也大了,再幹上三四年後恐怕就無法跟得上自己了,想起劉賬房那兩鬢多出的絲絲白發,王靜輝的心中就覺得有些愧疚:自己的生意擴張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本來劉賬房從徐氏那邊借過來是幫助自己打理平民醫館的,但沒幾天又是濟民製藥、又是商務印書館的,工作量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增大了好幾倍。這個時代的記賬方法又實在太複雜,王靜輝一看到那厚厚的賬簿就頭大如鬥,自己明明知道這種記賬方法即複雜效率低下又不可靠,但他也不能憑借著在大學中學習的那點兒可憐的基礎會計學來改良這個時代的記賬方法,他一忙起來那還有時間去做這些事情?
“是時候要對這個時代的記賬方法作出改進的時候了!”為了給劉賬房和自己減輕工作壓力,王靜輝決定要把他那半吊子的基礎會計學拿出來顯顯眼了。
但人才怎麽辦?即使自己成功的改良了記賬方法,王靜輝還是麵臨著人才緊缺的局麵。他想了半天還是沒有頭緒,便掀開馬車車廂窗戶的布簾子,深深的吸了口外麵還略顯冰冷的空氣,但他也看到了縮在汴都城內輝煌燈火照不到的牆角裏麵的乞丐。
“嗨!”王靜輝無奈的放下了布簾子歎了口氣,沒有辦法,他王靜輝是人不是神,雖然自己已經努力收容了很多流浪的孤兒,但這個大宋的流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那裏照顧的過來?他實在有些不敢想今後這幾十年中連綿不斷的自然災害和兵禍會有多少這樣四處流浪的大宋百姓倒下,那可不是自己這點兒財富和醫術所能解決的。
“除非自己能夠坐在王安石那樣的位置上,有神宗皇帝對王安石那樣的信任,來主持對大宋變法富強,才能減緩這樣的事情……”想著想著,王靜輝又用力甩了甩腦袋:自己在旁邊說王安石的風涼話容易,但就是讓自己坐在他那個位置上恐怕也是無能為力,要給王安石挑毛病隻需要動動嘴皮子罷了,但能夠想出辦法來切實做事的還是王安石啊!王靜輝開始對那些對王安石變法挑骨頭的曆史學家看不起了,但一想到自己也曾經對王安石變法內容挑過骨頭,臉上就開始發燒了。
“我笨啊!那些回到城郊居住的孤兒不是自己的人才嗎?!”王靜輝想起那些乞丐突然也記起了自己也有很多的孤兒,這些人可都是受過自己活命之恩的,首先在忠誠上便比外人要強得許多,隻不過需要長時間和精力去培養罷了。
“我要給這個時代播撒更多的種子,也許今天還需要自己庇護的孤兒,明天就會在大宋的各個方麵成為領軍人物,他們將會是我的分身,替我做更多原來我不想做也沒有敢想的事情。也許等哪天我會死去,但他們也會把火種替我繼續傳下去,去給這個時代帶來更多的變數,也許有他們的努力,宋朝會跳出這悲劇的輪回!”王靜輝的心中狂叫著!
王靜輝在車中想通了這一節後,心情變得格外舒暢,“也許真的有一天,大宋會因我這個本不該屬於這個時空的人的出現,跳出那個該死悲劇的輪回!”
回到平民醫館的書房,王靜輝才發現劉賬房和商務印書館的曾掌櫃早在書房邊喝茶便等著他了。曾掌櫃一見到王靜輝便眉開眼笑的說道:“東家,我這裏有個好消息:上個月去遼國販賣書籍的那三個書商有消息傳回來了:從我們這裏訂購的一萬冊各種書籍都已經銷售殆盡,那兩千冊的《梅雪》更是被遼國士子搶購一空,賣到斷貨!刨除那《梅雪》是不賺錢的以外,我們獲利在一千五百貫左右,雖然有些少了點,但這隻是他們第一次試探性的訂貨,這次在遼國賣的這麽好,相信下次訂貨的時候會更多!那三個書商傳回的消息中也說明了這一點!”
劉賬房是和曾掌櫃一起等王靜輝回來的,顯然也早就知道了在一旁笑著捋胡子。王靜輝說道:“我們的印刷成本低廉,再加上汴都距離遼國並不是很遠,遼國的印刷作坊很難和我們相抗衡,而我們占領了遼國的書籍買賣市場後,出貨量會更大,反而會有利於我們成本的降低,這樣形成良性循環後,在遼國的書籍市場上,誰還能是我們的對手?這次畢竟是我們第一次去趟趟遼國的水有多深,沒有賺什麽錢,以後會更多的進貨,當然曾掌櫃你可要保護好你手不要到時候數錢數到手抽筋,還要到我這裏來治病!”
屋內的三人都因為王靜輝的一句俏皮話而鬥的哈哈大笑,而王靜輝的心中也有計較:他所知道的曆史認為後來取遼國而代之的金國在漢化程度上要超過它的前任,而在二十一世紀的憤青當中廣為流傳的一個“真理”:便是在古代中國曆史上除了東邊的那個變態國家外,其餘周邊國家受中國漢化越嚴重,其戰鬥力也就越低。在王靜輝的“文化輸出”計劃中,儒道釋的書籍當排在最重要的地位,而各種科技書籍當屬“禁運”的行列,讓遼國人去捧孔老夫子的臭腳丫子吧!如果他們接受中國的“文鬥”思想是王靜輝此次計劃的最佳目的,能夠成功的話那是最美妙不過的了。
曾掌櫃笑過後說道:“那三個商人傳回來的消息還表示以後每個月的《雪梅》月刊要增加到四千本,這本月刊受到了遼國士人的追捧,前兩期都已經賣到斷貨,如果我們還有前兩期的壓倉貨就給他們運過去,沒有的話就直接加大第三期的訂貨數量。東家,沒有想到這個《梅雪》無論在大宋還是遼國都賣的不錯啊,可惜你不肯賺這上麵的錢,否則這可是一項長期穩定的利潤!”
王靜輝笑著對曾掌櫃說道:“曾掌櫃,做生意賺錢嘛,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咱們需要放長線吊大魚!你看這《雪梅》先前不光是你們認為會賠本賺吆喝,我也做好了虧本兒的準備,但這個生意不能不做,即便先前我們已經知道了這項買賣會虧本兒也要做!為什麽?因為在讀書人的眼中聲名比什麽都重要,我們商務印書館需要在這全天下的讀書人心目中都要有一個好聲名、有一個正麵的形象,不能隻做個印書匠就算了,而是讓人們一提起我們商務印書館就知道我們是有一群優良傳統的人!無論是皇家禦覽書籍還是今天的《梅雪》月刊,這都是豎立我們商務印書館招牌的重要生意,不過幸運的是我們不僅沒有虧本兒,反而還大賺了一筆,看來做什麽買賣自己有這個實力才是真的!”
王靜輝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你們告訴那三個書商,就說他們那裏要多少貨,我們這裏就給多少,多多益善!雖然他們那邊的生意我們每本書要少賺上一百文錢,但按照平均成本來看,我們至少還有一百五十文的利潤,再加上他們進貨的數量越大,我們這邊的成本就越低,遼國那邊的市場遲早是我們盤中的一塊兒肥肉!曾掌櫃,你也要注意一點:凡是涉及數學、醫學、器械製造、農學等方麵的書,一律不能販賣到遼國去,咱們隻能賣‘聖人’讀的書去遼國,你明白了嗎!”
曾掌櫃好奇的問道:“東家,這部分書印製起來太麻煩,賣的也少,不值得我們去花精力來刊印發行。不過東家,為什麽這些書就不能賣到遼國呢?”
王靜輝回答道:“我們賣《論語》這樣聖人讀的書去遼國,朝廷和全天下的讀書人都會認為我們商務印書館是為了替朝廷宣揚教化,隻會有人來說我們的好話;不過你要是把一些器械製造之類的書賣到遼國去的話,那遼國人根據這些書做出了什麽兵器鎧甲、攻城器械,那我們可就是大宋的罪人了!所以我們商務印書館千萬不能把這樣的書籍給賣到遼國去了,還要控製同行把這類書籍向遼國販運,這件事你們在私下裏麵去做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大張旗鼓讓別人知道,明白了嗎?!”
王靜輝的話讓曾掌櫃有中醍醐灌頂的感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這個新東家給他最深刻的感覺就是“謹慎”二字,這讓他這個在商場中摸爬滾打二十多年的老手也感到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