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目光掃向清兒,微微一笑,即低下頭。
清兒怔了,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再看向左右,見大家都在看自己,她把臉轉向身側的胤祥,低問:“怎麽了,為什麽你們都看著我?”
清兒是不明所以,胤祥則是和兄弟們一樣,對四哥的言行舉動感覺到意外,他從不知四哥竟然也能夠吟出風花雪月來,看眼下四哥對清兒的情形,心裏突然覺得沉悶,不知該如何回答清兒的問話,遂也低頭不語。
一時間,這一桌子的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清兒站起來對眾人說:“各位阿哥盡興,清兒失陪了!”
轉身欲走,身側的胤禟突然站起身來,“一起!我去給皇阿瑪和太後敬酒!”胤禟沒有同往年一樣和八哥十弟一起為皇阿瑪和太後敬酒,而是伴著清兒走向太後。“明兒去我府裏,好不好?”
“你知道我不喜歡應酬,就不要為難我了。”清兒淡淡的說,腳下未停。
胤禟頓住腳,笑著說:“沒有旁人,隻有八哥八嫂和十弟。”
清兒回身,星空下,胤禟長身玉立,粉麵朱唇,眉目含春,他的笑容真誠得讓薄涼的夜都暖了幾分。清兒突然感覺到九阿哥今夜的不尋常,不單是他,就連四貝勒和師哥,好象也和平時,和自己收到的信息不一樣,難道是因為這難得的家族聚會?
也許吧,一家人團圓在一起,又有誰是不高興的呢?可惜,自己不能陪著外公過中秋,不知道外公怎麽樣了,還有阿瑪。
“就這麽說定了,我一會和太後說,求她老人家明天放行。”
“太後準我明日回府了。”
“太後放你走了?那你明日先去我府裏,下了朝我來接你,然後我再送你回胡府。”
“今兒不是都見了嗎?怎麽還這麽麻煩?”
“沒什麽,隻是聚聚,我當你答應了啊!快走吧,太後看著我們倆呢!”說完,也不理清兒是否答應,搶先向太後走去。‘你不是也去十三弟的府裏了嗎?’這句話終是沒說出來。如果不是為了這個,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太子和四哥的情形,胤禟也不會這麽著急了。
清兒輕促了眉,跟在胤禟的後麵回到太後的身畔坐下。
胤禟掃了眼清兒,見她麵上並沒有不高興,放了心。
給太後和皇上敬了酒後,胤禟走去宜妃的身邊。
胤禟才走,又有人來給太後和皇上敬酒。太後指著三人給清兒介紹說:這是保綬、保泰和海善。清兒隻得起身給三人見禮,保泰、保綬是康熙的哥哥裕親王福全的兒子,兩人是同母,海善是康熙的弟弟恭親王常寧的兒子。清兒知道這三個人和胤禟是極要好的。
三人給太後和皇上敬過酒,又把酒杯舉向清兒,清兒隻得端起酒杯。
三人的年紀同胤禟差不多,對清兒早有耳聞,因一向在軍中,所以還沒有見過,前不久才知道這個名動京城的胡清其實是女子。此刻見她嬌而不弱,媚而不俗,溫柔大方,謙虛有禮,都不由得對她多看了兩眼,太後見此情景,竟然讓三人在清兒身畔坐下,話起了家常。
康熙笑著看清兒,眼中分明有了看戲的成份。
清兒見此也顧不得人多眼雜,走到康熙身旁坐下,湊近問:“皇上,你答應過清兒的事,還算不算數?”
康熙笑著看清兒。“當然算。”
清兒點頭。“那就好!”
看到清兒欣喜的目光,康熙語氣淡淡的,又說:“可是,朕是要給你指婚的。”
“指婚?什麽指婚!”清兒怔了。
“清兒,你好象並不知道‘選秀’是怎麽回事啊?”康熙的語氣仍是淡淡的,卻摻雜了幾分笑意。在西湖上,康熙已經發現清兒並不懂‘選秀’的規矩。胡中正在清兒出生時即存了心把清兒是當作是嫡孫,又怎麽會跟清兒說起‘選秀’呢。而董鄂七十定然又是以嶽父馬首是瞻,也不會對清兒說起‘選秀’。
果然,清兒聽了他的話,登時便愣住了,半晌才說話:“皇上,那,咱們再做一筆買賣吧,您就把‘指婚’也免了好不好?”
康熙笑說:“那得多大的買賣啊,才夠這個價!”
清兒挺直了身子,很是豪邁的說:“皇上您說吧。你想做多大的買賣都成!”
康熙看著清兒的樣子,忍著笑問:“朕的兒子們,你就一個也沒看上?朕看太子對你有意思,隻怕老九也是有這個意思的吧,老十三對你不是也很好,還是你師哥呢!”
“皇上,你殺了我吧!”清兒皺著眉頭,嘟著嘴說。
“朕可舍不得殺你,要不,你看這三個,你心許哪一個?”說著,拿眼瞄向對麵的那三個正和太後話家常的人。
清兒嘟著嘴站起身,扭頭就走。
康熙露出開心的笑容,實在是忍不住笑了。
清兒和胤礽麵對著麵坐在亭子裏,兩個人的心境頗有些相似。
胤礽望著眼前的清兒,看著寧靜得如一泓秋水的她,心裏也覺得安寧了許多。“清兒,‘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難道你真的忍心見我為你相思嗎?”
清兒輕輕搖頭,輕啟朱唇說道:“‘不肯畫堂朱戶,春風自在楊花!’太子,在清兒眼裏,最最珍貴的是‘自由’,在太子眼裏,最最珍貴的又是什麽?我和太子不是同路人,也不可能是同路人,太子何必強求?”
胤礽苦笑著,“從此後,我隻能‘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了!”
清兒微笑。“何必?太子該知道‘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好好對待身邊的人吧!”
胤礽歎著氣站起身,掃了眼神情頗有些低落的清兒,轉身走了。望著他的身影走遠,清兒才衝著假山方向大聲的說:“再不出來我走了!”
一陣輕笑,胤禛和胤祥從假山後轉了出來。清兒看著這兩個人,咧了咧嘴勉強露出個笑容。
兩人邊笑邊坐下,“原來你早就發現我們了。”
“嗯,看見你們走過來了。”
“清兒,你沒事吧?”
“沒事!怎麽了?”
“怕你醉啊,你今日喝了那麽多酒。”
“沒辦法,不喝不行啊。”
“清兒,你好象心情不好啊?”
“本來很好,現在不好了。”
“嗯?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是因為皇阿瑪嗎?你為什麽氣衝衝地跑出來了?”
“師哥,別問我了,我不想說。”
胤祥還要追問,一直悶聲不語的胤禛突然說:“清兒,明個去我府裏吧。”
“嗯?”清兒怔了,胤祥也怔了,抬頭看胤禛,胤禛的眸子映著星辰,晶晶的亮著,看著清兒,胤禛低柔的說:“明兒去我府裏!知道你怕應酬,沒請別人。明兒下朝我來接你!”說完站起身,也不管清兒是否答應,就獨自走了。
清兒這才恍悟。“糟了,我已經答應九阿哥了!”
胤祥看著清兒,有些不自在,想好的話還是說不出口。
“師哥,你說為什麽我不是男子?”
胤祥看著清兒苦笑,他回答不出來清兒的問話,他隻知道樹的動靜從來不由樹,而由風,而往往又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九阿哥府,胤禩、胤禟、胤俄、保綬、保泰、海善幾人正聊著酒宴上的事。
“皇阿瑪是這麽說的?這才象皇阿瑪!”聽完海善說起在酒桌上清兒和皇上的對話,胤禟把玩著酒杯,唇角浮起一抹淡笑:皇阿瑪,好計策!這個‘願者上鉤’,果然把兒子們都鉤進去了。今日所見,太子,四哥,十三弟和自己都是那個‘願者’。如果對方不是清兒,自己才不參與呢,隔岸觀火不是更好!但是現在自己也被皇阿瑪鉤進去了,或是說是,早在和清兒的數次交鋒下就已經不知不覺得陷進去了。就如八哥所言:九弟你終於也情關失陷了!情關失陷?如果是為了清兒,他願意!
“清兒怎麽說?”胤禩擔憂的問。
“她說要跟皇上做個更大的買賣,把指婚也給免了。”海善笑著說,說完搖頭,還沒見過要和皇上做買賣的人,而這個人竟是她!
“皇阿瑪同意了?”海善的話音未落,胤禟已急急驚問。
“好象沒有,皇上又問她看上誰了。”海善又說,三人裏,他離皇上和清兒最近,聽得最清楚。他沒對幾人說,皇上問的‘誰’也包括他和保綬、保泰。他想讓這句話在心裏沉著,伴著他心頭漸漸湧起的渴望。那個令他生出渴望的她,如同世外奇葩,她的驕傲,她的從容,她的果敢,她的聰慧沒有任何女子能比得上,而這些都在吸引著他,他的心裏是從未曾有過的渴望,渴望著她能離自己更近。
“清兒怎麽說?”這一次問話的是胤俄。
“她什麽都沒說,站起身就走了。”
“什麽都沒說?”胤禩看著海善,又扭頭看身側的胤禟。
“可不是,沒等皇上說完話就怒氣衝衝的走了。真是有性格!皇上竟然還笑了。”保泰嗬嗬笑著說。他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敢給皇上臉色看,而皇上居然還笑了!
“這才是清兒呢!”胤禟的笑意映在眼底,清兒啊,清兒!你可真是了不起啊!
“約她明天來,你準備好了沒有?”胤禩看著胤禟,知道九弟是再放不下清兒了。
“老秦正帶人收拾呢,一會我再過去看看。”
“老九,你不是看上她了吧?”保泰笑著問。保綬和海善這才注意到胤禟的神色不同以往,兩人都隻顧著在自己的心思裏,忽略了這裏還有人和自己同樣的心思。
胤禟含著笑,在幾人臉上逐一掃過,朗聲說:“是,我看上她了,說好了,哥幾個可別跟我爭!”
聽了他的話,海善和保綬都是微微一愣,見他不似說笑,又看向胤禩,胤禩衝兩人點頭,笑著說:“老九這次是真的動心動情了,咱們都幫幫他吧。”
保泰笑了,“我們才不和你爭,你沒看今兒的情形,有人和你呢!”
“他們仨啊,爺才不在乎!”胤禟已經見過額娘,知道她對清兒甚是喜愛,而額娘也答應他會再去求皇阿瑪把清兒指給他。他自己也做了準備,隻等明天清兒過府,就告訴她他的心意。無論如何,要定了清兒,旁的東西他不吝惜,唯有清兒,他誰也不能讓,也不想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