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意思是老太太身邊人安插不上眼線,外邊做粗活的總有幾個是拿了好處為白氏跑腿效力的。
“今日晚膳時,多壽跟幫廚的粗使婆子碰麵了。因為不敢靠太近,隻隱約聽到幾個詞:城西,廢園,百萬銀子什麽的。我一聽感覺不妙。叮囑盯緊的人不許多嘴亂說,特地過來跟你說一聲。這事,有貓膩。”
紀淺夏喃喃重複:“城西,廢園,百萬銀子?難道多壽她把老太太的私房給悄悄挪走了?”
白氏錯愕。
“不對啊!挪走百萬兩,太搭眼了。如果螞蟻搬家一樣的挪走,怎麽著也該是存入錢櫃銀莊比較保險。廢園不可取。”
白氏鬆口氣:“沒錯。”
“但是跟銀子有關的,那就非同小可了。”紀淺夏也正好缺錢得很。
白氏很欣喜:“小滿,你分析的沒錯。”
“姨娘,我覺得暫時不要打草驚蛇。多壽長年在老太太身邊待著,她嘴裏嚴實,挖不出有用的線索,不如從那個粗使婆子下手。”
“對,我也正有此意。”
“先別逼供,悄悄跟著那個婆子。”
白氏點頭,這還用得著說。
兩人又頭碰頭的小聲商量了下細節,聽得外頭梆子響,要關院門了。
白氏告辭回去,紀淺夏送出襟霞閣,站在門口目送白氏的燈籠漸漸隱沒黑暗中,還獨自站了會,看看天上明月繁星,吹吹初夏的風在偎蕉的催促下心事重重轉回。
院門落了鎖,襟霞閣卻燈火不熄。
倚櫻要幫著抄著法華經,偎蕉帶著下人做針線活,唯有紀淺夏閑著沒事就寫寫日記練練字。
今天的日記乏善可陳,無非是多壽可疑的舉止。
紀淺夏又細細分析記下:多壽今年十五六歲了,這年紀在夏朝不說成親,至少訂親了。府裏丫頭這麽大的也基本會被許了人家。若是世代奴仆,由夫人作主許配,若是外頭買入的,發放出去自行婚配。不過最得寵的丫頭,年紀還可以放寬一些。
紀老太太寵著多壽,她又無父無母,那麽她的年紀或許可以放寬到十八歲才許人。隻是,老太太病體抱恙,很可能一個不慎就去了,那時,多壽該何去何從呢?
紀淺夏眼前不由浮現當初在樸方堂,紀安蕾使眼色讓多壽幫忙說話的一幕。現在想想看,多壽之所以幫著說話,也很可能是想跟夫人打好交道,多條退路。
不過,多壽漂亮又年輕,若是靠山老太太去世,她下一步怎麽辦?
留在府裏配一個未婚管家?隻怕她未必樂意。被老太太寵養這麽多年,跟府裏小姐沒兩樣,她骨子裏也清高著吧?
當妾室?保國公已經有這麽多妾了,還各具勝姿,各有手段。她這麽多年也看透了吧,難道還肯摻和一腳?這片泥汙,她為了榮華富貴,肯自降身段嗎?
如果上述都是否定的,那麽,多壽很可能在另謀出路?
紀淺夏寫到這裏,就咬著筆頭思忖:她圖什麽呢?
窗外風起,影影綽綽的樹影張牙舞爪的。
紀淺夏看一眼屋裏安靜的諸人,默默收起日記本,轉去內室故意開了床櫃,其實把真的日記本塞到床墊之下了。初夏後,天氣要熱起來,床墊隻怕要換清涼的。紀淺夏看向床帳。
她檢查了下,假的那個冊子還在,一點沒動,隻是味道淺淡了。
“真沉得住氣啊!”
她翻倒床上,看著帳頂小聲喃喃:“那就比比誰有耐心嘍。”
這一夜無話。
豎日,天氣陰沉。
紀老太太的病情徹底穩定了。保國公差點累散架了,特意跟兵部告個假,在家休養幾天。說是休養,其實就是吃喝玩樂,去聽戲,要不就是待在花氏與蔣氏的屋裏。
狄夫人一概不管他,隻接手了後宅家務事,認真的打理。
紀淺夏第一次去二老爺府裏的私學,拜見過容先生。
是個慈眉笑眼的老頭子,衣著整潔,對人和氣不過。雖然手裏時常拿著戒尺,卻從來沒打過誰。
容先生學問好,教的也雜。除了琴,棋書畫認字之類的,都是他的份內事。
紀家的三個嫡子輩年紀漸長不在私學上課之外,其他嫡女庶女庶子都一個不落的到齊。
紀淺夏特別留意了一下紀君蔓的同胞弟弟紀安詡。
是個極清俊的小公子,年紀比她小一點,舉止規矩,並沒有輕浮之氣,讀書也認真,從不違拗先生。就是紀君蔓找他說話,也沒有特別喜悅。
“這兩姐弟,還真是看不出來。”紀淺夏嘀咕。
“四姐姐,看不出什麽?”紀吟萼不知為何,總是留意著她。
紀淺夏白她一眼,指著書本道:“這段話,我讀了好幾遍,也沒看出意思來。”
“咦,四姐姐,這你都沒讀通?”紀吟萼又驚又喜。
紀淺夏就知道她要大做文章,便果斷轉移話題,指著角落最安靜的紀安誡說:“五哥好安靜,這半天,除了聽朗讀課本,就沒見他跟誰說過話。”
紀吟萼看一眼角落,嘴角小小撇了一下,輕聲道:“隨陳姨娘的性子。八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咦?七妹妹,你說話好粗俗哦。”紀淺夏故做嫌棄。
紀吟萼嘻嘻笑道:“我不過是偶爾聽下人議論,隨手拿來一用。四姐姐,難道你不覺得很恰當嗎?”
“不覺得。”紀淺夏才不會上她的圈套,正色道:“七妹妹,下人粗俗之語,你無意聽到便罷了,怎麽好拿來使用,還用在自家哥哥身上。別說讓夫人知曉,就是被簡姨娘聽到,你不得領頓罰才怪。”
紀吟萼不服氣又無可辯駁的氣鼓鼓瞪著她:“我又不是故意的。四姐姐你少嚇唬我。”
“你真是仗著年小,就好賴不分啊。”紀淺夏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肉嘟嘟臉,咬牙笑說:“我不過是提醒一句,怎麽就成了嚇唬你。好了,你竟然不識好人心,就當我沒說過吧。”
“疼。”紀吟萼甩開她的手,揉著肉臉,斜著眼睛:“那就多謝四姐姐好心嘍。”
紀淺夏壞壞一笑,攤手:“別光嘴上說謝。來點真誠的。把你那蜜蠟紙分點給我。”
“你……”這是趁火打劫!這是明搶!
紀吟萼肉臉氣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