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沒十日,又落了雪。
幸好這次並不大,落了一天一夜,地上積雪還未有三指厚。
但也不值得慶幸。
花長念皺緊眉頭:“剛剛村長把大家喊去,說這個冬怕是雪多雪大。而且頭前那場大雪,山上還沒化幹淨呢,這頭又下了。怕是狼真要進村了。”
萬氏也歎氣:“唉,咱村離著這麽近呢。”
花冰叫道:“爹娘,不怕,有大姐呢。”
花雲在他眼裏,已然是無所不能的英雄化身。
花長念瞪眼:“寫你大字去。啥都讓你大姐擋著,還是不是小男子漢?”
花冰撅著小嘴,能掛醬油瓶子:“我這不是還小嗎?等我長大長高了,爹娘哥和大姐二姐,什麽都不用做,我來。”
萬氏喜得不行,抱著他:“你來,你來幹啥呀?給娘娶個俊媳婦?”
幾人哈哈笑,花冰已經知道不好意思了,重重點頭:“娶個漂亮的,能做活的,娘天天都歇著。”
花雲也笑,這小子嘴甜,把萬氏哄得跟吃了蜜似的,就是不知道他日後的媳婦聽了這話什麽感受,會不會讓他跪掃帚。
當初,風行非要她在外頭做出一副以他為天的模樣,說回了家關上門他跪她,但在外頭一定要給足他麵子,說什麽男人的威嚴。她冷笑,一抬手,眾目睽睽之下,風行飛起來被掛到旗杆上下不來。
風行事後灰頭土臉來承認錯誤,說不管外頭裏頭,都是她厲害,能不能讓他隻在家裏跪,外頭就免了?
那個小心翼翼無聲控訴喲,搞得她還愧疚得不行。
不是她非得爭一口氣,實在是不知道正常的男女朋友夫妻該怎麽相處。末世裏,還有什麽是正常的?
隻是看那家夥來說時,眼裏的興奮掩都掩不住,她本能覺得被算計了,才出手教訓教訓他。
現在看著花長念和萬氏,也沒琢磨明白。
實在花長念也不是大男子主義的人,這點兒得感謝李氏,幾十年下來,把花長念收拾的半點兒脾氣沒有。
不過,花雷和花冰學了這脾氣可不好。
花雲思索,要不要來個特訓什麽的,比如…殺狼?
“村邊又發現狼腳印了,這次倒是沒進村,可大家心裏都慌呢…”
“村長咋說?”
“咋說,讓大夥兒都警醒著點兒唄。說要是再發現一次,就組織人日日巡邏。”
“這誰知道狼啥時候來?巡邏?白天黑夜都得巡?那哪受得了?”
“反正各家都沒事兒,聽村長安排唄。”
“幸好當初雲兒非得把牆加到兩丈高,咱家狼可進不了。”
萬氏說的輕鬆,花長念卻皺起了眉。
“咋了?出啥事了?”
“沒,沒,”花長念猶豫半天,還是說了出來:“咱這牆…恍惚聽著有幾家要把牆加高。”
萬氏沒想別的:“是得加高。”
花雲和花雷立即看了過來,花雨稍一想也看著花長念,花冰有些小迷糊。
萬氏更是莫名:“都咋了?咱家不用弄了。”
花雨哭笑不得:“娘,你咋不想想,他們用啥加高牆呀?”
萬氏白她一眼:“用土可不結實,還得石頭好,怎麽,當娘傻呢?”
花雨無語,你不傻,你憨。
花雷提點:“那去哪裏找石頭?”
“石頭,還不是到處…啊?村裏沒石頭了吧?這,這…”
終於想過來了。
花冰也轉過來了,睜大眼:“爹,是啥意思?”
花長念搖搖手:“我就是有點兒…不踏實。看看再說。”
萬氏想到自家院牆。內院牆不必說,可外院牆拉得長,還沒全壘起來呢,而且就是一塊疊一塊的壘起來,要是…
“不會吧?咱家都給了錢了。這…他們是不是說了啥?不然你個木頭能想到這?”
萬氏有些著急,花長念屬蠟燭不點不亮,他可沒那麽心思瞧出別人家的眉眼高低。
花長念愁著一張臉:“沒啥,就是有人說,要蓋牆,村裏沒石頭了…一邊說一邊瞅我…”
這便很明白了,打花長念主意呢。
花雷氣道:“什麽意思?怎麽不說明白?”
花雲想著說道:“這事兒誰都別說,隻看他們怎麽做。”
他們做了,她才知道怎麽應對,左右自己家不會吃虧。
花雲拿出弩弓,將自己削的硬木小箭塞到圓形箭槽裏,一次能塞二十支。
從各家鐵鋪將東西取回來,花雲看著還算滿意,尤其是第一家那老師傅的手藝,不枉自己將最精細的部件給他,尺寸一絲不差,上頭打磨的幹淨,裏外都沒鐵刺兒。
老師傅心有難耐的囑咐她:“以後再打什麽來找我。”
說的是“我”,不是我家鋪子。
花雲便知道這人不光手藝好,還眼光毒,怕是看出什麽來了。看出來也不怕,要是人靠得住,給他全看了也沒什麽。隻是,她不確定這個時空的冷兵器發展到哪一步,這種東西沒必要發展那麽快。
不過,要是有人泄露了什麽…花雲淡笑,自己又不是沒經驗的。
三個孩子圍過來,好奇問:“這東西怎麽用?看著挺牛氣。”
可不牛氣嘛,花雲是自己用,當然要條件允許下最好的。整架弩弓黑黝黝的,一尺八分長,前頭左右兩隻鐵翅膀,翅膀尖兒繃著牛筋兒。組成弓身的鐵條粗細長短,看得人眼花,下頭卡著圓筒轉式箭筒。
當初花雲拿回來時,隻是一堆奇怪形狀的鐵塊塊鐵條條,還有小巧的機括,誰能想到能變身成這樣。
“看好了啊。”
不知她按了哪兒,幾人就聽著啪嗒一聲,牛筋兒往後拉被絆住,哢嚓,一根小箭搭在牛筋兒上。
花雷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這這這,自己拉弓搭箭了?我的天,這是神仙用的吧?”
花雲側目,想著是這個時空冷兵器還落後呢,還是花雷見識少?
“沒人用過?”
花雷搖頭:“反正我沒見過。”
“軍隊裏也沒人用?”
幾人麵麵相覷,他們哪裏知道?
花長念囑咐道:“你們都記著,這個可千萬別往外說。這是你們親奶教的,肯定不是尋常玩意兒。不好讓別人知道。”
花雨花冰鄭重點頭,花雷點頭卻看了花雲一眼。
花雲擺弄這弩弓,心裏感慨,親奶呀…真是親的啊。
“大姐,快給我們看看,這個怎麽玩兒呢?怎麽玩啊?”
花冰迫不及待,大姐弄出來的肯定是好東西。
花雲點頭,將弩弓平舉,才發現,沒東西好瞄準呀。
“擺幾根木頭樁子去。”
彼時,他們都在屋裏,花雷立即往屋外跑,抱回幾根胳膊粗的木柴,遠遠豎起來。
花雲讓他躲開,隻見五根木柴相隔半尺,離著自己才五米遠。
近了,花雲略皺了皺眉,手指連動,隻聽得五聲連響,木柴棍子全摔倒在地。
花雷忙跑過去看,嘴巴合不上了,指著地上回頭道:“啊,啊,全,全開了。”
都跑上去,仔細一瞧。
“嘶――”
五根木柴變十根了。
“這這這,這也太厲害了。”
花長念左右前後的灑望,在附近找齊了五根小箭,看著都完整,愣愣問:“這要是換成鐵的…?”
花雲默了會兒,才道:“殺人沒問題。”
花長念一屁股墩在地上:“我的娘,太嚇人了,你折騰這幹啥啊?”
“殺狼啊。”
“我…你…”最後也隻道:“你藏好了,千萬別讓人看見。”
花雲點頭。
花雷仨心裏撇嘴,就知道會這樣。
萬氏發了半天愣,這閨女怎麽越來越…那個啥,咋找婆家啊?
“今個兒你就跟著娘學繡花。”
花雲沒說話,抬起手,一片嗖嗖聲響起。
萬氏目光發直,怔怔半天,呢喃道:“這是…我咋瞧著眼熟呢?”
花雷三人捂著嘴哼哧哼哧。
花長念麵色尷尬。
“娘,姐射了個字,是“不”字。”
十五支小木箭,射在地上沒土而入,隻餘十五個小洞。十五個小洞連起來,正正是個“不”字。
不?
不!
萬氏猛的沉了臉,一拍桌子:“你不學?”
嚇了大家一跳,這還是頭次萬氏這麽生氣呢。
花雲不說話。
萬氏更氣:“你不學,還威脅娘?”
又拍了桌子,聲音都顫了,這孩子怎麽這麽不省心呢。
花雲抬起眼:“娘,我隻是給你耍個花樣看。你看,這比繡花快多了吧。”
“你,你…這跟繡花比個啥?你嗖嗖射出去,床單子都破了。”
“噗嗤――”
“噗嗤――”
“噗嗤――”
花長念也忍不住笑出聲,被萬氏白了眼,趕緊收了笑。
花雲無奈道:“娘,那個沒用。”
“咋的沒用?女孩子學繡花,能讓人高看一眼,還自己能有個進項,最重要的是好說親。你將來嫁了人,過上自己小日子了,給男人孩子做個衣裳…”
花雲臉色微變,被那句“男人”刺了下。
風行不在,誰敢?
不耐煩道:“娘會,讓李氏高看了?自己攢到錢了?”
“我,”萬氏一哽,眼圈立即紅了:“你,你瞧不上娘?”
花雷花雨花冰立即不敢說話了。
花長念瞪了花雲一眼,不省心的熊孩子,啥話都往外說。
“別生氣,孩子不懂事,你還跟自己親閨女計較的?”花長念哄著萬氏:“你會繡花,我可稀罕。”
切,你當然稀罕。蔡婆子她兒媳婦也會繡花,你敢稀罕。
孩子們腹誹,但萬氏不會那樣想,被哄的一笑,白他一眼,又去看花雲。
花長念忙使眼色,趕緊給你娘賠不是。
道歉?想都別想。她說錯了嗎?
花雲淡淡看著花長念:“爹,你稀罕娘的繡花?”
花長念自然點頭。
“那你不稀罕我會這個嘍?”
花雲揚了揚手裏的弩弓。
花長念一僵,這話是怎麽出來的?
沒等他想明白,花雲又問萬氏:“娘,你不稀罕我?”
萬氏也傻了:“你胡說啥?”
花雲努力讓兩邊眉毛往下垂,壓著嗓子道:“我不學繡花,娘不稀罕我了。”
萬氏還是頭次見花雲一副“委屈”的模樣,立即蹦了起來:“胡說,娘啥時候都稀罕你。不學就不學,啥要緊東西。”
花長念恨不得打自己臉,這說著話就全反過來了?
花雷三人又開始捂著嘴笑。
萬氏不自在喝道:“笑什麽笑,趕緊給你妹把箭挖出來,削這麽幾天容易嗎?”
說完,立即進了屋,估計自己也是不好意思了。
花雲揚了揚眉:“挖。”
哼,還捋不順這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