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李純熙原本還有幾分狐疑,但現在陳羽說到了這樣的份上他已經信了他□□分。
“你到底欠了多少錢?”燈光如此昏暗,青年的頭也隨之而昏了幾分,可是同時,他的心裏卻突然點燃了另一道光。
於是陳羽大致說了一個數。關於這一點他沒有騙李純熙,因為沒有必要。
聽到這麽大的數額青年倒不是特別的驚訝和意外,隻是他眼中有什麽變得更複雜,他探究地看著陳羽,仿佛想從陳羽的臉上得到什麽確認。最後,他把這份最終的確認化為了語言:“為了還債你真的什麽都願意去做?隻要不犯法。”
陳羽不知道李純熙問這麽多是覺得好玩還是怎麽的,他不耐煩地說:“你到底要問多少次,還是你有什麽想法,嗯?你要給我還債?不還就躺下去睡!”
“我要是給你還了呢陳羽?”陳羽的眼前,李純熙的目光加深,深沉裏還帶著一份難以察覺的認真與危險:“我要是幫你還了這些錢,那你是不是――就把自己賣給我了?”
“……”什麽玩意兒啊這他媽的是。陳羽頓了一頓,抱著小腹“哈哈哈哈”地笑起來。
他笑得前俯後仰,笑得差點栽下床去。最後他終於停下了笑聲,盯著李純熙,目光沉緩:“李純熙,你要真有那個能耐就還啊!”
九位數的債,李純熙肯幫他還?別說李純熙到底有沒有那麽多錢,就是有,是要多傻才會拿出來給他陳羽還債啊?就算他真把他“買”下來,他李純熙要怎麽回本?就憑在床上伺候?那這輩子他們得幹多少次才能結得清?
這個人有那麽蠢嗎。
隻是這一刻的陳羽無論如何也沒有猜到,這場由一個玩笑引發的結局究竟會是怎樣的走向。
未來太長,太多不可知,就像人的感情,壓抑地藏著埋著,不見光明的那天對方就永遠不會知道。
人的一生,重dà的改變往往隻因一個沒有預謀的契機。
第二天陳羽起床的時候身邊的位置早就一片冰涼。李純熙什麽時候起床離開的陳羽完全不知道,他穿戴好走出去,客廳裏,尉遲家的少爺還在沙發上睡著。
頭天玩得晚,所以連生物鍾一向很準的唐葉都還在關門酣睡。
陳羽沒驚擾兩位小朋友的好夢,他洗漱好之後就出了門去公司,連早餐也沒吃。
尉遲理當天就離開了陳羽家,此後陳羽和李純熙沒有再聯係,那場談話他更沒放在心上。日子飛快,兩周眨眼而過。
這一天正在上班,秘書突然敲響陳羽的門,告sù他有一名自稱是李純熙的代理律師的男人找他。
“李純熙的律師?!”李純熙的律師找他幹嘛?總不能是來算十年前的哪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舊賬的吧。
在陳羽驚訝的當頭,秘書的背後,出現了一顆梳得整整齊齊的中年男人的頭。
陳羽不知所以地把人請了進來。後來,他就一直處於夢遊狀態。他飄蕩在天外一般地聽著律師告sù他,李純熙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錢,隻要他在對方帶來的合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那麽很快,甚至是飛速的,他的私人債務就將被還清。
陳羽呆若木雞。頭腦裏連一個想法都沒有。
“李純熙先生最近在外邊拍戲,所以將這件事全權委托給我,如果你有任何的疑問或者條件全部可以直接告sù我,我會代你轉達。”
“隻要你點頭簽字,你們的合約即刻生效。也就是說明天之內包括您在銀行的借款,都將全部還完,並轉為您與李純熙先生之間的債務。隻要你不主動打破合約上的條款,那麽這筆錢你將永遠不必還給他。”
陳羽傻著。於是律師從公文包裏把幾份文jiàn拿出來,放在他的辦公桌上:“不過李純熙先生給了您一周的時間考慮,如果你考慮好了就在這上麵簽字。一周之後您還沒考慮好的話合約作廢。”
陳羽低下頭,訥訥地拿起一份文jiàn看了看。而後放下。
誰會想到,李純熙竟然真的瘋了。
這天晚上陳羽在辦公室裏逗留到很晚。
桌上的“賣身契”靜靜地躺在那裏,下午被陳羽翻過之後再也沒有動過。年輕男人坐在窗邊抽著煙,窗上映著他英俊而頹廢的剪影,哪怕如此,也是頹廢中帶著性感,是那麽的讓人心動。
是的,他原本就有著一張讓無數女人甚至男人砰然心動的臉,過去,他總是英俊囂張神采飛揚,而現在,他也一樣有那樣的資本。
是啊。為什麽不可以。都到了這份上,都到了這份上他還猶豫什麽!
陳羽突然吐了煙頭,神色一凜,他轉過身,兩隻手掌一把按在玻璃上。窗中的世界立刻出現了他的正臉。他額頭貼著窗,瞪著窗裏模糊的男人,對方也瞪著他。
他張啟嘴唇,問:“幹嗎?”
“幹啊!”他回答自己。
於是年輕的男人咬著牙回過身,一口氣衝回辦公桌前拿起筆,一口氣翻開放在最頂端的那一份文jiàn,在簽名處“唰唰”地簽上自己的大名。
為了不讓自己後悔,兩式六份文jiàn,陳羽用了最短的時間簽完。
扔下筆的那一瞬間他凶猛地喘著氣撥通了律師的電話。這是他這一生做的最複雜的一個決定,甚至到這一刻陳羽都還是暈的,還處於一種半個靈魂都遊移在外的狀態。
那邊立刻就接起他的電話。
“現在就過來拿,我簽了。”陳羽說。
說完,年輕的男人丟下電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他的雙手手心發麻,根本無法去回想今天發生的一qiē。
然而他仍舊,終於,成功地賣掉了自己。
他竟然賣掉了自己。
李純熙瘋了。
而他陳羽,也他媽瘋了。
律師翻了翻那幾份文jiàn,其中一份的紙都被筆撕破,可見當事人寫的時候多麽狠,或者,對方當時也許握筆的力道都難以掌控。
律師收好了文jiàn,說:“那麽,就請您在這周之內搬到李純熙先生家裏。”
他看了看陳羽:“鑒於李純熙先生的特殊身份,所以請記得為你們的關係保密。”
“不用廢話那麽多,既然上麵全部都寫了我也簽了字,我當然會全部遵守。每一條。”陳羽走到門口,側身站在門旁:“請吧。”
當晚回到家裏,唐葉已經睡了。
陳羽悄悄地推開客房的門,站在床邊摸了摸唐葉軟軟的頭發。
房子的手續辦得很快,卻竟然沒有他離開得快。
這裏的一qiē,這片空間的東西和人,經過幾年的變遷,終於要徹徹底底地脫離陳羽的生命。
他覺得自己就像在做夢,然而在做夢裏他的一qiē也是如此的失控,權衡再多,也抵不過現實的逼迫。
他早就已經明白。
李純熙那邊的人做事的速度快得可怕,第二天下午下班之前,李純熙的律師又來了一趟,告sù陳羽他的私債都已經清零。
這樣的一刻明明是該歡欣鼓舞的,可是陳羽如何歡欣得起來,他把自己全身上下裏裏外外都賣給了李純熙。白紙黑字。簽名處簽下去,印泥一杵,指紋一蓋,匆忙倉促,不讓自己清醒,不給自己退路。
陳羽沒有說“謝謝”,他送走了律師,不知道自己和李純熙將會如何。
他的手機裏有李純熙的電話,李純熙那邊也有他的。他們變成了這樣的關係,可是這以後直至見麵之前他們誰也沒聯係誰。
幾天後的周末,陳羽搬進了他新債主的家裏。
這一天李純熙依舊未歸。大明星,常常在外奔波,不知道是他的助理還是誰把陳羽帶進了家門,並交了一套鑰匙給陳羽。
“對了,李純熙的原話是‘臥室是最大的那間,其他讓他自便’。”小青年簡單交待完話便離開了李純熙家。
陳羽把一大堆行李扔在客廳,他在那裏呆了半晌,才一間間地去找他從此以後安身的房間。當他走到盡頭,終於看到了最大的那間臥室。一看就是李純熙自己住的。
陳羽咬了咬牙,而後又鬆開。是啊,他媽的,他既然都跟李純熙簽了那可笑的合約,以後他不就是李純熙養的小白臉,自然住一間屋子也不奇怪。
隻是李純熙到底哪裏來的這麽多錢?李純熙又為什麽肯出這一筆錢?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陳羽。
轉眼又過了二周,兩周內陳羽一直都沒有見到李純熙本人,房子正式賣掉,不再和任何姓陳的人有所瓜葛,陳羽的心從此空了一片。
唐葉前幾天也搬回了自己家,而後他來找過陳羽一次,進院子就誇:“好氣派的房子啊!”
雖然隻有一層加二樓半層,卻是獨門獨院的房子,有花有樹,庭院裏有中式的小噴泉,種了睡蓮養了錦鯉,景色美得很。小朋友在房頂上歡快地張望,前後院的景色都頗美。他以為是李純熙好心收留了陳羽,卻不知道背後究竟發生了多齷蹉而且讓人震驚的交易。
晚上唐葉下廚,在李純熙一看就不怎麽用的廚房裏做了晚飯,而後他們在頗有些格調的樓頂上用了晚餐。
唐葉走的時候給了陳羽一個大大的擁抱:“羽哥,祝你幸福。”
“……”
這句話,是在這種場合下說的嗎?說得好像他跟李純熙新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