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沐州的待遇果然和上次不可同日而語,隻有謝文繼帶著十來個官吏侯在城門口。
九文和西剛下馬車,謝文繼就搶步上前小聲說道:
“九皇子海涵,我父王抱病在床,隻好由文繼代為迎駕,請九皇子千萬不要怪罪。”
聽謝文繼這麽一說,九文和西對視一眼,神色都變得有些凝重,不知沐王此舉是有意避開他們,還是真的生了重病。
無論是哪種結果,對借秧苗的他們來說都不是好消息。
九文笑道:“哦,都是自家親戚,舅父大人不適的話,我們先去探望一下好了。”
“這個……酒宴已然備下,那個……況且九皇子遠道而來,總要先吃些東西才好。”
可謝文繼越是這麽說,九文反而越打定主意去看望沐王,他笑道:
“舅父大人從不進中都,而我身為皇子,平日裏更無法與大家走動。這回好容易得了機會大老遠來了,總要多親近才是。再說舅父大人病著,我哪有什麽心思吃飯。文繼,你就頭前帶路吧!”
九文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哪裏由得謝文繼反對,隻得領著九文和西直奔王府後院。
三個人急匆匆才剛跨進沐王的院子,就有仆人迎出來笑道:
“公子,老太君說王爺才剛睡下,請公子領貴客先去前堂用飯吧。”
謝文繼臉色一沉,卻不敢回話。隻窘迫地看向九文。
九文冷冷一笑:“舅父大人睡下了?不妨,我等等就是了。都是自家親戚,沒有那麽多的禮數。”
說罷。九文不管不顧的徑直向房門走去。
謝文繼猶豫了一下,隻得引著西一起跟了過去。
九文等人才進屋,就見一位年過八旬的老婦人,顫巍巍從裏屋走了出來,隻這兩步走就透著好大的威儀。
謝文繼快步上前行禮,向老太君引見了九文和西。
老太君聞言走上前,要向九文行禮。九文忙一把扶住她,笑道:“豈敢豈敢,我們骨肉至親。老太君這是要折煞無尋嗎!”
這一攙,九文清楚地聞到老太君身上發出的草藥味兒,看來沐王真的病了!
眾人落坐後,九文詢問起沐王的病情。老太君眼角斑斑淚光。長歎道:
“我這個糟老婆子不知造過什麽孽,先是送走了唯一的兒子、兒媳,現在連唯一的孫子也……我活這麽長命有什麽用?!”
此言一出,九文和西不由大驚失色,難道沐王已病入膏肓了?
這時,她身旁的謝文繼才將沐王的病情粗略說了。
原來沐王近幾年身體一直不好,自九文借糧後不久,沐王再度染病。不想卻一病不起。此間也不知請過多少大夫,吃過多少藥。卻每況愈下。
而直到現在,大夫們的意見也不能達成共識,連沐王得的是什麽病都各執一詞,誰也不服誰。
西此時起身,深施一禮道:“西不才,自幼粗通醫理,唐突自薦為沐王醫病,不知老太君意下如何?”
話才說完,謝文繼撇了下嘴角就要回絕。
九文見狀忙為西美言,希望老太君允他一試。
老太君擦了下淚眼,眯著眼向西看了一會兒,突然眼神一凜,招他上前,拉著他的手問道:
“孩子,你這麽年輕,能有幾歲?真的有把握治我家王爺的病嗎?”
“西上次煩擾,曾與沐王有過一麵之雅,有感沐王錯愛,今日想盡力一試。雖然西隻有二十一歲,倒也曾醫好過一些病人,還請老太君成全西的一番心意。”
老太君注注盯著西,看了半晌,歎道:“因緣有數,你就試試吧。”
良久西才緩步而出,九文忙起身問他情形。
西沉吟片刻,才搖頭歎道:
“王爺的病怪得很,西也說不清。這病看似大熱,卻實則大寒。我看了前幾位大夫的藥方,實在難以苟同。隻怕這病原本不重,卻因用了太多大良之藥,才把身體的衛氣敗壞光了。隻是,我也並沒有完全的把握……”
謝文繼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上午李太醫才診過,說父王是大熱之症。人家是禦醫,要不是丁憂還鄉,咱們還請不來這樣的高手……”
“你懂什麽!”老太君不客氣地喝住他,開口道:“月兒的病一向由趙大夫看,自他三年前過身後,我們就再沒遇到合緣的大夫。月兒自幼寒涼我是清楚的。可如今所有的大夫都說他大熱,我一直存疑。”
說道這裏,老太君向西笑道:“你說他是寒症,我覺得有理。看病也要講緣份,李大夫也不是名醫,可月兒獨獨服他一個人的藥。也罷,就試試你的藥!”
“可老祖宗,李太醫……”
謝文繼驚叫一聲,卻收到老太君一個冷冷的眼神,隻好把剩下的話全吞回肚子裏。
西苦思冥想寫下藥方後,被老太君熱情地把他和九文招到後堂吃飯。
謝文繼猶豫半天才說:“稟老祖宗,九皇子的宴席早已備下,現在有十多位官吏在前廳侯著開席呢。”
老太君不悅地說:“誰讓你自作主張,找那些外人來搗亂。無尋雖是皇子,卻是我謝家骨肉至親,他來了家裏自然要和我一道用飯!你自己不知理,還在這裏亂吠!這裏不用你伺候,你去前廳招呼那些官吏吧。”
謝文繼諾諾不敢言,一個人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老太君笑著引九皇子和西一同到大廳吃飯。
謝氏是世家,吃飯的規矩頗大,諾大的一個大廳裏,隻有老太君、九皇子、西三人坐著,此外倒有七八位仆人伺候著。
西偷眼看著九文和老太君的舉動,一步步照貓畫虎地學著淨手、漱口,不由暗想這謝氏的講究倒比宮裏還大!
飯還沒吃到嘴裏,西已偷偷出了細細的一層汗。
終於開了席,西才悄悄鬆了一口氣,卻發現菜品一樣也不認識,和上次在這裏吃的完全不同,看來是內府的吃食。
他左看右看了半天,仍隻吃了些白飯下肚。
老太君在一旁笑道:“你們久居北方,吃不慣南方的菜品,倒是我思慮不周。那就喝湯吧,這是用盛夏的幹荷葉做的蓮子粥,試試吧。”
仆人聞言忙為九文和西盛上,西卻情不過,用勺子絞了幾下,旦見湯水清清洌洌,除荷葉、蓮子外並無它物,這才小心地嚐了兩口。
此湯入口清香,口感綿密潤澤,極為爽口,西不知不覺吃了小半碗。
卻不料半碗還沒吃完,西卻猛然覺得胸口發悶,呼吸急促。
西張大嘴想告訴眾人他有蠶豆症,哪知此間卻已說不出話來。他像垂死的魚兒一般,大張著嘴拚命呼吸,臉卻已憋得紫紅。
“啪”的一聲,西手中的湯碗落到地上,西本人則從椅子上滾落到地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