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自養了跟屁蟲後,以此為借口一直沒在九文處練箭。
雖難免技癢,可一想起那日險些害死龜奴也就忍下了,每次送完東西並不耽擱,直道回雲娘處,倒是不忘討些外邦鬆子。
跟屁蟲那個小饞貨現在對別的吃食都沒了興趣,青兒估計這家夥最終隻能被九文帶走,一般人可養不起!
才走了沒多遠,就聽見從雲娘院裏傳出的歌聲。
那個音色好的小丫頭――巧兒已開始學唱,靈兒要繼續纏足,得再過三個月才能過來。
青兒雖不通音律,卻很喜歡聽雲娘彈琴,她的琴溫婉、舒緩,聽之解憂。現在加上巧兒的童聲和唱,別有另一番情調。
豔陽天,豔陽天,桃花似火柳如煙,
又早畫梁間,對對對對雙飛燕,
女兒淚漣,女兒淚漣。
奴今十八正華年,空對好春光,
誰與奴作伴?誰與奴作伴?
……
她順著飄飄渺渺的琴音從院牆折過來,卻見彩兒坐在牆角獨自抹眼淚。
青兒才要回避,卻被彩兒發現了。二人四目相對甚是尷尬,一時間誰也沒說話,愣了半晌又分頭走開了。
尷尬之外,青兒覺得詫異,從沒想到彩兒也會哭!她見過彩兒冷漠、生氣、刻薄等等麵目,卻唯獨沒有傷心這條,她不是軟弱的女人!
平心而論,彩兒是個好搭檔,上回一起救小紅、偷華勝配合很默契。她聰明、犀利、穩妥,還有張能當刀子用的嘴。
隻是人太冷,表麵還算有客情兒,但很難深交。她對所有人都不熱心,隻小紅例外,但謎底已經揭開,因為做了虧心事!
挨到晚上雲娘授完課,聊天時無意提了一句,青兒才恍惚明白彩兒哭是為了九文――司琴竟被九文包了下來!
而且已經兩三天了,九文做事真是機密,她天天去送飯竟從未撞見過司琴。
原來彩兒在生這個氣,難道她也和十娘一樣迷上了九文,而青兒不小心中了暗戀的流彈?
想到此,青兒心呼冤枉,那種紈絝她才不稀罕,誰要誰拿去!
青兒回到房間,不意又和彩兒對了一眼,想起才知道的事不免更加尷尬,別過頭收拾被褥準備睡覺,就聽彩兒冷冷的聲音說:
“你想笑就笑出來,不用藏著掖著的!”
青兒聽她挑釁,懶得理,隨口問道:“我藏什麽?”
“我知道你在笑話我,無所謂!反正整個果果樓的人都在嘲笑我,也不多你一個。隻是你不用這麽假,直接嘲笑就是了!”
“哼,我要笑就坦坦蕩蕩地笑,難道還怕你不成?!我隻是不明白有什麽好笑的。”
“當然好笑,你最該笑,笑我失寵啊!自從你住在這裏以後,我就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媽媽一心護著你,拿你當福星。姐姐心裏也隻有你!前次三娘鬧事,我是為她擋箭,她卻不向媽媽求情,事後把我和小紅一樣看待,沒說過一句體己話……我跟了她三年,你才住進來幾天?她卻偏心成這樣!”
青兒聽得一愣,沒想到她的醋意卻不是為九文,而是為雲娘。
雲娘對她心中有愧,不知如何麵對她,而彩兒卻誤會到這個地步,此事倒真要解釋清楚:
“雲娘是當著我的麵為你求的情,但果媽媽不允。其實我猜著果媽媽是想留你在裏邊照顧小紅,卻沒法直說。”
彩兒愣了一下,揉著手絹想了半晌說:
“你不用哄我,我如今已成了果果樓的笑柄,人人都知道九公子是姐夫帶來的,他出手闊氣,人又俊朗,誰不盼著,結果卻包了司琴!我是哪裏不如她?相貌我和她雖不分伯仲,但論脾氣、論談吐哪樣不強過她去。不過是姐姐心裏沒我,不肯為我引薦罷了!”
八卦精神打倒了一切,青兒馬上接道:“原來你看上了九公子?”
彩兒詫異的挑挑眉毛:
“這種事輪得上我挑人家嗎?其實,我明白齊大非福的道理。九公子條件太好,和他在一起不會有結果。反不如像十娘那樣,遇個真心待我的,贖我去個幹幹淨淨的地方,就是當牛做馬我也認了。”
青兒一直想不通十娘為什麽願意跟個老頭子,沒想到居然還有人羨慕她,忙問道:
“你羨慕十娘?她跟的可是個老頭兒啊!”
“嗬,老才做得了主!換句話說,他若在年輕時遇到十娘,就算動了真情,隻怕卻不能像現在這樣說贖就贖。贖身並不是有錢就行,每年都有富家子弟頭腦一熱把人贖出來,卻不敢往家帶。養作外室算是好命的,還有隨手送人,甚至轉手賣了的,那才真叫坑人呢!”
現實還真是骨感!青兒不由歎了口氣,拉回正題說:
“你如果真這麽看,現在的結果不是正好?!或許雲娘和你想法一樣,不想你年紀這麽小就……”
彩兒看了青兒一眼,低下頭想心事,不再說話。
青兒見她半晌不語,知道她八成已經回過味兒,希望這個心結就此解開。想到彩和剛才的話,不由感慨道:
“我不明白你們是怎麽想的,雲娘這些年攢下那麽多錢,全給了姓張的,這根本就是賭博!要知道人是會變的,錢自己攥在手裏不好嗎?”
彩兒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你怎麽說傻話?先不說這錢本就不許可,是瞞著媽媽賣力討好金主賺下的血汗錢!就算是頭牌,一經查到就要罰沒。況且就算藏得好,也終究要有良人來贖才行啊!”
青兒聽了有些黯然,一時想不出什麽話來反駁,卻仍嘴硬道:
“事在人為,有了錢還有什麽辦不到的?隻要能把賣身契和魚符攥在手裏就什麽也不怕了。”
彩兒聞言陷入沉思,過了半晌搖搖頭:“哪有那麽容易!”
青兒沒繼續抬扛,和跟屁蟲逗了起來,卻聽彩兒在一旁問道:“青兒,你以後怎麽打算?”
一句話又把青兒拖回不想麵對的現實,九文說的對,果媽媽手裏的魚符對她沒有什麽幫助,她需要的是男人的魚符。
不過,她不想在彩兒麵前跌份兒,故意輕描淡寫地說:
“我好辦!反正人人都把我當男人,我又有的是力氣,到哪兒隨便找個賣力氣的活,也不至於餓死。況且我現在又識字了,秀氣一點的活兒也幹得來。”
彩兒很認真的打量青兒,忽然笑笑:
“其實你長的並不像男人,挺清秀的。隻不過你說話、行動的樣子太過粗魯,嗯,還有你的腳!”
青兒聽了一愣,原來是這樣!
她來自二十一世紀,自然不像彩兒她們有那種……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