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稷顯然也想到了,他眸色幽沉,說道:“現在還不好說,不管怎麽樣,先找到地方再說吧。”
反正此行隻為探點,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
沈雁點點頭,一行人又沿著指示繼續往前。
順著小山崗盤旋了幾裏路,韓稷看了看四麵,而後走向山崗。
這裏是民宅星布的山村,山崗並不高,甚至樹木也不多,倒是許多荒草覆蓋。小樹林零零散散地也有,終於到了一片香樟樹林裏,出現了一片十來棵鬆的鬆林。
“就是這兒了。”
韓稷在林子外停步道。
賀群打起火把,順著一條淺淺的小路進去百來步,便見到幾個微隆的墳包,看起來與尋常村民的家墳無異。而細細順著木碑看過去,趙錢孫李都有,而中間靠前的一座墳,以磚石打底,渾圓如丘,木碑上則刻了個“蕭”字。
墳前有完整的香爐和燭台,上麵燭淚高築,雖然不似新近,卻也看得出來常有人祭拜。
“會不會是這個?”沈雁疑惑地。
“看著像。”韓稷順著墳包踱步,走了幾步又折回來:“你怕不怕?”
“都到這兒了,還怕什麽?”沈雁輕睨他,此刻才來憐香惜玉,是不是遲了些?
韓稷摸摸鼻子,又看起來。但是光從表麵看完全看不出任何可以證明墳主身份的標識。甚至連木碑上都隻是簡短地寫著“蕭公之墓”。
他半蹲在墳包前,琢磨道:“祖父也沒跟你說怎麽分辯。有什麽特征?”
“完全沒有。”沈雁聳肩攤手。
“不管怎麽說,先祭祭吧,就算是個路人,也是有緣。”韓稷說著,命賀群羅申將香燭點上,與沈雁默立了片刻,便就回轉身來,交代他們:“回去後派兩個不起眼的人盯著此處,但凡有來上香祭拜的都來告sù我或奶奶,如果能打聽出來這墳塋的家屬是最好。”
明日就得回門去沈家。關於這輿圖的究竟他會再問沈觀裕。但是這一趟也並非白走,此墳恰恰好處在韓家田產附近,總歸讓人覺得跟魏國公脫不開幹係。而如果陳王的遺骨真是魏國公所收埋的,那豈非又證明他韓恪並非自私冷血之人麽?
韓稷心裏還是沸騰的。但終究帶著沈雁在身邊。此地卻不能久呆。
一行人重又下山。下弦月的清輝微微地照耀著大地。
此行雖然是為祭拜,但一路上芳草的氣息與耳畔綿而不絕的蟲鳴聲,卻又讓人心裏漸漸寧靜清幽。
城門口的官兵未作阻攔。一路順暢的進了城,又到了朱雀坊,遁原路進了府,竟沒有驚動任何人。有韓稷在的時候,似乎任何意外都不會發生。
韓稷直接進了內書房,而沈雁則由賀群送著回了正房。
這一夜並不知他幾時回房,隻知道半夜裏她翻身,還聽福娘說內書房的燈還亮著。
沈雁也沒怎麽睡好,半夜裏叫了胭脂進來,吩咐近些日子勿與鄂氏那邊鬥氣爭論,凡事隻要不過份,就睜隻眼閉隻眼,隻等眼下朝廷裏這番波折消停了再說。
自家的事什麽時候都能解決,若是因為這些而影響了大局,才叫做得不償失。何況府裏魏國公和太夫人都是公正的,從晌午見麵時鄂氏便急著跟魏國公打聽外頭的事來看,她也不是那種毫無分寸之人,暫且出不了大事。
翌日用過早飯,沈家派來接新人回門的沈莘沈茗就到了。
二人在榮熙堂坐著寒暄了一會兒,韓稷與沈雁就妝扮妥當出了來。
沈雁還是一襲正紅大衫,齊腰的長發堆成了髻,兩鬢遍插珠翠,頸間一隻赤金大項圈子,腰間左右皆有環珮,妝也化得較日常濃上兩分,但襯著這身衣飾卻相得益彰。韓稷則不必特別打扮,光是他這身紫蟒世子禮服已是奪目。
而二人因為都記掛著早些回沈家尋沈觀裕商議朝事,因而也顯得格外穩重。
沈家兄弟見到這二人也不由心下讚歎,帶上了回門之禮便就分乘馬匹轎輦同往麒麟坊。
沈雁的誥命已經在成親的當日冊封下來,如今出行便是正式從一品的儀仗配備。一路走過去,引來無數人側目,還挺風光的。沈雁雖不過分在意這些虛榮,但是女人能夠嫁得好夫婿,終歸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韓稷昨夜在書房一直呆到淩晨,早上梳妝的時候他來說想直接去問問魏國公,卻還沒找到機會。但是先去見過沈觀裕也是一樣的,而正好,她也想要問問他對鄭王這事怎麽看。
早上收到的消息,鄭王還是未見蹤影,他帶走的那幾十個人都是他這些年訓練出來的殺手,都是具有很強的避險能力,鄭王又是個相當機警的人,所以暫且沒有下落,實則也在意料之中。皇帝這兩日病在乾清宮,宗室裏幾位子侄伴著那兩名皇子從旁侍疾。
雖說宗室同族也是吃肉的狼,但在內閣勳貴環伺的情況下,相較之下還是更讓他放心些的。
沈家這邊自然早就做好了一qiē歡迎準備。
沈宓和華氏這兩日壓根就沒怎麽合眼,雖說沈雁以往也常會離開他們去華府小住,或去田莊裏散心,但是兩者意義又是截然不同的。沈宓還好些,雖說出嫁之前他是抵觸得最強烈的一個,但他到底是男人,如今木已成舟,自不會再那麽難舍難分。
華氏卻又不同了,這兩日飯沒怎麽吃,覺沒怎麽睡,早上天才綻亮便就將沈宓搖醒了,讓催沈莘沈茗前去韓家接人。直到親眼見著他們出了門,才又端起碗來吃飯。
辰時末府外鞭炮齊鳴,一雙新人進府來了。
府裏公子小姐們自都趕去二門迎接。
這裏直入正廳,在曜日堂先給長輩們敬了茶,小夫妻們再上熙月堂坐坐,然後韓稷便與沈宓兄弟一行前往後園子裏集香齋去,今兒除了府裏設的回門宴,沈觀裕另在此處設了茶席。
除了沈家本支旁支的宗親,此外華府一家自是來了的。
基於二人尚水圓房,沈雁在二房這邊倒是也沒遭到關於這方麵的探詢,然而女人家除去這方麵以外,別的方麵還是有很多可以探討的。尤其是華正晴和房氏這些才成親不久的,更是有共同話題,沈雁很玲瓏地強調了太夫人的和善,巧妙地避過了與鄂氏之間的矛盾。
夫家的事也是她自己的事,並沒有什麽大不了,除去華氏以外,她不必說那麽多讓大家操心。
這裏同坐著嘮了會磕,萱娘她們便擁著她往碧水院來。
也沒有別的人,就隻華正薇沈嬋以及萱娘三個。華正薇起身斟茶給沈雁道:“來來來,吃了我這杯茶,然後趕緊賞我們荷包!”
沈雁接了茶,招呼福娘海棠:“要荷包還不容易,反正我今兒賞了你,來日你也要加倍賞給我的!”
海棠福娘遂笑著給大家派起喜糖荷包來。
萱娘見沈嬋未動,遂拿手肘輕捅她道:“不要白不要,一宗歸一宗,先別想那些個。”
沈嬋笑罵道:“就你人小會講道理。”
沈雁見著她麵色有異,不免問:“怎麽了?”
沈嬋踟躕著,歎了口氣,萱娘見狀已說起來:“那會兒你訂了親不久,三太太也給嬋姐兒張羅起了親事,這次挑中了一家,說起來也是你們家的老相識。竟是中軍僉事府的大公子。他們家老太爺原是老魏國公的左右手,這次因著你嫁到了韓家,不知怎麽也想起來跟三府裏結親。”
沈雁目瞪口呆。中軍僉事秦府,那就不是秦壽家嗎?秦家大公子,那不就是秦壽本人嗎?沈嬋心靈手巧貌美如花,三太太居然要把她嫁給秦壽那個渣?
“那個,還沒定下來吧?”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如此支吾道。
“你也不讚成是不是?”沈嬋望著她歎氣,“我聽說那秦公子幼時便十分頑劣,我不求對方如何富貴,好歹也得是個知冷知熱的人,可我祖母卻說說行武之家的公子幾個能斯文儒雅?卻是看在秦公子如今在世子手下的兵營當差,又看在秦家素來公正的份上,覺得尚可。”
沈雁聞言腦袋更是一嗡,他知道秦家是中軍營的世襲軍戶,但沒想秦壽如今還正在韓稷手下當差,三太太說的不錯,秦家長輩們倒是公正,關鍵是秦壽這渣在內宅事上完全沒品,前世沈宓之所以會答應嫁她過秦家去,也是因為被秦家老輩的家風所蒙。
既然知道秦壽品質如斯,她又怎麽能眼睜睜讓沈嬋重蹈她的覆轍呢?
不過三太太身為沈家的太太,放棄那麽多詩禮傳家的公子不選,非挑個武將家的公子,這動機也十分耐人尋味。
她說道:“三祖母隻挑了這秦家不成?”
“倒也還有兩家,家裏也是官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但要論家世,又還是這秦家好些,畢竟秦家與韓家往來親近,而且世襲的軍戶,怎麽著也是較文官穩dìng的。”
沈嬋說這番話時麵上並無欣喜之意,看得出來她是站在三太太的立場說的。既然也有門第相當的文官求親,三太太還傾向於秦家,莫非是衝著魏國公府這層關係來的不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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