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羽就認認真真翻閱那些資料。
她的動作很慢,白皙纖細的手輕輕撚著扉頁,就好像撚著一朵嬌弱的蘭花。事實上,她也確實像對待蘭花那樣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什麽似的,仿佛隻要小心再小心,屏住呼吸,真相就能朝她心裏期待的方向發展。
總裁辦公室裏寂靜無聲,隻有她偶爾翻動扉頁的沙沙輕響。
迷離的陽光交織變幻,透過幹淨明亮的玻璃窗落在她的身上、發梢上,看上去就像一抹夢中的剪影。
陸時鋒有些入神地看著她,用視線勾勒著她細致的容顏,一遍又一遍而不自知。
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為什麽這世間的美女佳人千千萬萬,他卻偏偏就愛上她?
每次看見她安靜地待在他身邊的時候,陸時鋒都會想起秘書處那幾個女孩子常常掛在嘴邊的“歲月靜好”四個字,仿佛透過她安寧纖細的身影能望穿歲月漫長的光陰,一千年,一萬年,大抵都是如此波瀾不驚的模樣。
也是他鍾愛的模樣。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蘇星羽看得很專心,好不容易翻完了手頭的文件,又根據文件的內容去翻那堆半人多高的財務報表。她挑了一些自己覺得關鍵的地方,仔仔細細核對了好幾遍,確認沒什麽問題後,這才合上手裏的東西,抬起頭來看陸時鋒:“看上去,陸家確實沒問題。”
陸時鋒的嗓音沉靜:“不但陸家沒問題,我還查出是哪幾家有嫌疑——比如秦家。”
秦家。
這個勢力和蘇槿年告訴她的一樣。
“還有呢?”她問。
陸時鋒看了她一眼:“還有的,我還沒拿到確鑿的證據,等證明確有其事後,再告訴你。”
“那麽,你拿到秦家的證據了?”蘇星羽輕聲問。
“沒有。”陸時鋒說。距他開始調查、洗清陸家冤屈並追查真凶開始,不過短短兩天而已,他現在能給她看堆在辦公室裏的那些財報已經是神速,想要同時查出別的證據,根本不可能那麽快。
蘇星羽抬頭看著他,聲音更輕了:“你也懷疑蘇忠孝,是不是?”
她想不出他隱瞞別的嫌疑人的理由,除非那嫌疑人和她有著莫大的關係。
果然,陸時鋒躊躇了下,點了點頭。
蘇星羽的心情很複雜,有些溫暖,又有些酸楚。陸時鋒明明已經懷疑上了她的生父,然而怕她傷心,在證據不明的情況下並不想告訴她;而蘇忠孝呢?卻迫不及待地要定陸家的罪,根本不管她和陸家是什麽關係。
對比之下,親疏立現。
不過,既然她已經和蘇忠孝脫離親子關係,她還有什麽理由要求蘇忠孝照顧她的感受呢?
蘇星羽把這兩天發生的事前前後後理了一遍,告訴陸時鋒:“今天蘇忠孝來找過我,我問他是不是知道些關於穆家破產的陳年往事的時候,他的表現很反常。”接著,她原原本本地把蘇忠孝的反應說了出來。
陸時鋒說:“確實很反常,我會加緊調查。”
他低頭看了一眼蘇星羽:“星羽,不管發生什麽都有我在。這就是你剛剛在泰迪熊店裏見到我的時候不開心的原因?擔憂蘇忠孝的事?”
蘇星羽搖了搖頭:“不……比起蘇忠孝來,我更擔憂槿年。”
她把去見蘇槿年的事也告訴他,說:“槿年早就查清楚了那些事不是陸家所為,但他還是對陸家步步緊逼,我覺得這孩子……有些偏激。”
陸時鋒隻是輕輕挑了挑眉毛。
說實話,蘇槿年回國後,絕大部分的凶狠攻勢都是針對鋒刃集團,商界已經有很多人詫異,紛紛打聽陸家和這位金融界的鬼才有什麽仇什麽怨了。而蘇槿年的攻勢太過凶殘,哪怕是陸家應付起來也吃力,雖不至於傷及根本,但也被狠狠咬下一塊肉來,堪稱陸家近20年來損失最慘重的一戰。
陸老爺子已經給陸時鋒打了好幾個電話了,氣急敗壞地要求他盡快解決蘇槿年這個麻煩。
老爺子在祖宅坐立不安,要不是他明白陸時鋒現在的處置已經是最好的處置,就算自己親自前來也不可能做得更優秀,真的就恨不得親自前來總部坐鎮了。現在整個陸家,提起蘇槿年這個名字都咬牙切齒,甚至有不少人都拿異樣的語調議論起蘇星羽來——隨著蘇槿年個人資料的曝光,他和蘇星羽的血緣關係也漸漸傳開。
“蘇星羽那個雙胞胎弟弟未免太不懂事。”
“該不會是蘇星羽慫恿的吧?”
“這對姐弟到底是何居心?裏應外合想要搞垮陸家嗎?”
“時鋒怎麽能娶這樣的媳婦?他們絕對不能複婚!時鋒應該立即把蘇星羽掃地出門!”
“對,就是掃地出門!”
議論聲一天比一天多。
這些,不少都傳進了陸時鋒耳裏,可陸時鋒頂住了壓力,並沒有對蘇星羽說。
“你放心,”他隻是安撫著自己的妻子,“不管你弟弟是個什麽樣的人,遲早有一天,他會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蘇星羽不大有信心地看他一眼,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陸時鋒現在連小玦和小晗都收拾不了,有什麽本事去收拾那個比小玦和小晗還麻煩一萬倍的弟弟?
她憂鬱地關注著事態的進展。
陸時鋒比以往更忙碌起來,一方麵要應對蘇槿年依然喪心病狂的金融攻勢,另一方麵要對付歐陽熠那邊飛鷹集團的勢力,除此之外還要幫蘇星羽調查多年前穆家破產的真相。陸家在國內根深蒂固,勢力龐大,調查起來比蘇槿年更省事。
可蘇槿年並沒有看在陸時鋒幫他的份上減緩攻勢,反而利用陸時鋒的分心加緊了廝殺,在金融戰中簡直得寸進尺。
陸時鋒忍無可忍,去見蘇槿年。
兩人在市中心的一家高檔會所見麵,正是蘇槿年幾乎每天下午都回去喝茶玩斯諾克的那家。
“你到底想怎麽樣?”陸時鋒開門見山。
白襯衫的少年愛答不理地看他一眼:“該是我問你們陸家到底想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