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宋配所料,隻過了幾日,就有消息從秦州傳至姑臧,稱天子已下旨遼東,要求大司馬衛朔接任涼州牧一職。
由此可見遼東圖涼州之意,張茂不敢大意忙將涼州上下找來商議,但是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拿定主意。
雖說涼州上下皆畏懼遼東強大實力,但是卻也不甘心就此束手就縛。
因為涼州自永寧初年,即公元301年,張軌出任護羌校尉、涼州刺史以來,到了今日張家已鎮守涼州近二十年。
眼下涼州境內百姓賓服,文昌武盛,即便實力遠遠不及遼東,涼州上下亦有信心逼遼東退讓。
長史宋配足智多謀,想了一會兒提議道:“主公,眼下涼州不宜明目張膽對抗遼東,不如先暗中整頓兵馬,然後急速派人到薊城找大司馬疏通,務必為涼州爭取到自立的條件。”
“嗯,長史所言甚是,涼州實力遠不及遼東,最好能和平解決眼前危機。”張茂麵色沉重,讚同宋配的意見。
然而不等涼州做出反應,太興三年,正月十七,秦州都督北宮純正式傳檄河西涼州,並對外宣布了朝廷詔書。
詔書中明確表示由於前涼州牧張寔驟然遇難,朝廷以涼州地處西陲,位居要道,顯重於天下,不可輕授於人。張寔之子張駿年幼無知,難理政事,天子遂請大司馬衛朔以國事為重,暫代涼州牧一職,為朝廷戍守涼州。
另外朝廷念張家兩代執掌涼州多年,深得民心,功勞甚大,故敕封張駿為涼國公,以表彰張家功績。
秦州都督北宮純一邊打著朝廷旗號大舉北上涼州,一邊要求涼州上下接受朝廷旨意。
當張茂得知這一切時麵色變得雪白,一下子就明白了遼東吞並涼州心意之堅決。但是出於保全父兄基業之考慮,張茂明知事不可為仍然派出宋配親往秦州去見北宮純。寄希望於宋配的能言善辯,以說服遼東退兵。
可惜拿下涼州是遼東既定之策略,別說北宮純無意放棄眼前機會,即便他想沒有衛朔親手簽發的文書,北宮純也不敢輕易更改大司馬定下的戰略。
“我敬宋公意欲保全涼州基業之心情,然如今天下重新一統勢在必行。涼州地處要道曆屬中原,遼東上下萬萬不能做分裂華夏疆土之罪人。再者涼州偏僻,即便沒有今日之禍,難保日後不會有其他事情發生。”
“不若趁眼前機會早早並入遼東,如此不但涼州上下富貴可保,也能讓涼州百姓不再受戰亂分離之苦。”
果然宋配剛一見到北宮純不但被其毫不猶豫拒絕,還被對方勸說放棄抵抗。這下他徹底明白了遼東意圖所在,在那位旨在一統天下的大司馬眼中,怎麽可能繼續允許涼州這樣的割據勢力存在。
想到這兒,宋配懷著一絲僥幸心理繼續勸道:“北宮將軍,你也曾是涼州出身,受過先涼州刺史張公厚待,請務必看在涼州數十萬百姓的麵上,在大司馬麵前美言幾句。”
“若大司馬允許張家繼續坐鎮涼州,我涼州願世代臣服遼東,絕不敢有絲毫二心!”
“長史大人,正因為我出身涼州,才希望涼州上下盡快納入遼東,這滿天下還有誰不知道大司馬最愛護百姓?!隻有大司馬才能給涼州百姓百姓帶去幸福安康的生活。”
“反倒是涼州眾人屢屢拒絕遼東軍進入涼州,遲遲不願接受朝廷旨意,難得爾等欲抗旨乎?”
“本都督在此鄭重警告涼州,希望你們不要為了一己之私而選擇頑抗,如此不但害了涼州百姓,也害了眾人。先生乃才智高絕之輩,回去之後希望你能勸導涼州上下盡早接受天子旨意,免得戰火降臨,荼毒地方。”
宋配當然不會相信北宮純所言,其實這事說白了就是遼東看上了涼州一畝三分地,而涼州的原有主人卻不甘心拱手相讓,最終還需做過一場才能決定涼州歸屬。
……
見宋配從秦州無功而返,張茂便知遼東非欲得涼州,無可奈何之下隻好領兵相抗。他聯合宋、陰、汜、索河西四大世家集中五萬兵力固守姑臧,試圖憑借堅城抵擋遼東入侵。
但涼州內部並非團結一心,除了涼州世家、文武高層擔心並入遼東自身利益受損而選擇頑抗外,境內尚有不少底層百姓、寒門士子殷切盼望著遼東軍入主涼州。
甚至連張寔遺孀以及十二歲的兒子張駿母子二人同樣不願與遼東刀兵相向,倒不是張駿舍得放棄涼州基業,而是張駿母子看得分明,即便沒有遼東軍橫插一腳,張駿也不可能繼承張寔的職位。
無論能力還是威望,張駿都遠遠不及叔父張茂,他必須等到張茂百年之後才有機會,這還得是在張茂無有子嗣的情況下。若將來張茂萬一有了自家兒子,誰知道他還會不會再將涼州基業交到張駿手中。
因此當下涼州無論落到誰手中,與張駿母子沒有多大關係。反而他們母子經過深思熟慮發現,若痛快接受朝廷旨意,張駿作為張寔兒子順理成章得到一國公之位,日後自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一旦像張茂、宋配等人那樣選擇頑抗,即將到手的國公爵位不但會飛走,恐怕日後還會有滅門之災。因為張駿母子同樣沒有信心對抗遼東,當年張寔在位時,曾無數次私下裏對教育他們母子,未來若是遼東一統中原,涼州就不要再做無謂抵抗,順勢歸順遼東,以保全性命。
然而張駿母子雖有心投誠,但苦於手中並無實權,隻能眼睜睜看著張茂等人在姑臧豎起反旗,負隅頑抗。
……
太興三年(公元320年)秦州都督北宮純親率三萬步騎聯軍渡過黃河北上涼州,一路所向披靡直達姑臧城下。
姑臧城外,一麵巨大的遼東軍軍旗高高飄揚,北宮純策馬眺望著高大的姑臧城,不禁心潮起伏。當年他也曾是涼州文武中一員,後來奉張軌之名千裏馳援帝都,沒想到今日會以‘敵方’將領的身份重返涼州。
三萬遼東步騎聯軍有條不紊推進至姑臧城下,整齊而沉悶的腳步聲,不斷敲打在涼州文武心間。
早聽說遼東軍軍容嚴整,而今終於眼見為實,果然是名副其實。看著城下一排排整齊的步兵方陣,在陽光下泛著寒光的雪亮馬刀,涼州上下清晰地感受到遼東軍那氣勢如虹的士氣以及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盎然戰意。
三萬遼東軍分左中右三列,其中左右兩翼各兩廂騎兵,中軍為八廂步兵,其中包括三廂弓弩手以及五廂刀盾兵。
五廂刀盾兵是此次攻克姑臧的主力,每個士兵都身穿製式紙甲,並且左手拿小圓盾,右手持環首刀,列於最前麵。
在刀盾兵後麵是聞名天下的弓弩兵,其裝備了各式各樣的攻城器械,包括大型床弩、弩炮等等極為先進的武器。
站在城牆上正觀察遼東軍的張茂,看到城下一台台高大的弩炮、一具具犀利的床弩,不禁心神俱震。
原本張茂以為靠著優勢兵力和高大城牆,或許有希望擊退遼東軍進攻,進而謀取涼州獨立。
可他當看到城下排列地密密麻麻的床弩、弩炮等武器時,好不容易聚起來的信心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時北宮純打馬來到城下,高聲叫道:“爾等還要執迷不悟,欲抗旨不尊乎?爾等可知此戰一旦打響,你們將不再是涼州功臣,而是華夏千古罪人。城破之後,張、宋、索、陰、汜五族很有可能就此從涼州消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