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明明已經當了那麽多年的媽了,明明小玦又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可是,當他開口叫她媽媽的時候,她隻覺得內心深處有什麽洶湧的情感決堤,激烈而突然,不可抑製。
媽媽。
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稱呼。
她抱著小玦的手微微有些發抖,趕緊把孩子抱穩了,不讓他跌落下來。
她一雙噙著淚的眼睛看著小玦,帶了些微的哽咽說:“哎。”不管這個孩子是誰生的,不管這個孩子帶著什麽樣的疾病,隻要他叫了她這一聲媽媽,他就是她的孩子,她會傾盡心血就像照顧小晗那樣照顧他。說她聖母也好,什麽也好,可是,這個單薄羸弱的孩子真的讓她割舍不下。
一旁的陸時鋒也小心開口:“小玦,你剛剛叫的是什麽?”
可小玦又不說話了,仿佛對陸時鋒的提問充耳不聞,也不再去看蘇星羽,隻低下頭去玩自己的手指。
反倒是小晗認認真真地回答:“媽媽,小玦叫的是媽媽。媽媽你就當小玦的媽媽好不好?小玦的媽媽不在身邊,他很可憐的。”
這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果然就聽陸時鋒也說:“星羽,我早就說過,不管我和什麽人生下孩子,都是你的孩子。小玦叫你一聲媽媽天經地義,等莊蘅的事情了結了,我們召開記者發布會,從名義上講你就是他的媽媽。”
聽他提起以前的事,蘇星羽隻覺得心中有刺紮過。
“不管你和什麽人生下孩子,陸時鋒,這隻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她微微側過身去,眼裏還沾著一點點的淚,看他,“我今天照顧小玦,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哪怕是任何一個陌生男人生的孩子,隻要在我麵前這麽可憐,我都不會棄之不管。什麽記者發布會,我不需要,陸家少夫人這個名頭我也不需要,你和莊蘅好好過你們的日子,別來打擾我。”
她雖然留在陸時鋒身邊,卻不是出於自願。
隻希望有朝一日他失去了耐心,放她自由。
他卻說:“我這一生,妻子隻有你一個。”
兩個孩子聽不懂大人說話,小玦被蘇星羽抱在懷裏久了,有些不耐煩,掙紮著想要下地去抓他落在露台另一側的圖紙。
蘇星羽彎腰把孩子放下來,陸時鋒也把小晗放下來,兩個孩子肩並肩地走遠了。
陸時鋒說:“星羽……”
蘇星羽說:“我不想聽你這些廢話。”
她看著小晗與小玦在一起玩,神色中傾注了所有的關切,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留給陸時鋒。
陸時鋒也看著那兩個孩子,深深覺得,那兩個孩子吸引了星羽太多的注意力,這樣不好。於是,他沉吟一下,說:“星羽,小玦和小晗也大了,該上幼兒園了。等我讓人物色一所好學校,就送他們去。”
蘇星羽驀然回過頭來看他:“上幼兒園?”
“是,”陸時鋒說,“孩子老悶在家裏不好。小玦需要接觸更多的人,讓他適應和正常的孩子們待在一起,小晗也需要小玦之外的玩伴,畢竟……隻有小玦這一個身患自閉症的孩子陪伴,也不太適合小晗的發展吧。”
他真正想說的是,等送走了兩個孩子,星羽和他兩人獨處的時間就會大大增加。
蘇星羽沒有他這樣複雜的心思,隻認認真真為孩子們考慮:“小玦的身體那麽弱,送幼兒園怎麽合適?小晗的玩伴是少了點,桂媽不是有個遠親孩子也是兩三歲嗎?可以把那個孩子接來陪他們玩,也可以接一些別的傭人司機管家們的孩子。”
陸時鋒說:“不可以。”
“為什麽?”蘇星羽不解。
陸時鋒說:“小晗是什麽身份,怎麽能一天到晚和那些下人的孩子玩?”
蘇星羽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觀念。
對她而言,小晗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孩子而已,和那些爸爸媽媽是老師、是醫生、是公司職員的孩子並沒有什麽分別。以前在f國的時候,小晗和那些普通孩子一樣看動畫片,逛遊樂園,偶爾還會纏著她要吃垃圾食品,搭個積木也是笨手笨腳的,蠢死了。
她隻希望小晗能健康平安地長大,不刻意去鞭策他能有什麽大建樹,所以也不覺得他和其他孩子有什麽不同。
可是對於陸時鋒而言,不一樣。
陸時鋒從小出生在頂級豪門,接受的是最精英的教育,對他而言,子嗣和普通孩子分開來教養那是天經地義。像蘇星羽那樣把自己的孩子和傭人的孩子混養,那簡直是離經叛道的事故。
他默默地看著露台上玩耍的小晗,小晗正在幫小玦撫平被風吹亂的圖紙一角,他的動作有些笨拙,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後來還是眼神安靜的小玦默默地背轉身換了個方向,小小的身體擋住了風,一下子就解決了圖紙被風吹亂的問題。
陸時鋒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小晗這孩子,真是笨死了。就連自閉症的小玦都比不過。
這也就是小晗不是他親生的,要是他親生的,早就請了無數的私教教他各種知識,戒掉所有玩樂時間和動畫片,每天天不亮就起,夜深了再睡了。
他在心裏腦補了調.教小晗的一千八百種方法,眼神幽幽的。
正在玩耍的小晗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一陣冷風吹過,後脊背發涼,下意識地抬頭朝這邊看了一眼,抬了抬小短腿離這邊遠了些。
蘇星羽這個時候已經從愣神中恢複過來,對陸時鋒說:“你以為小晗是什麽身份?他是我的孩子,不是你們陸家的大少爺!他本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孩子,你別那培養陸家少爺們的那一套去約束他。我根本就不在意他到底是和傭人的孩子玩還是和誰玩。”
陸時鋒幽深地看她一眼,露台上的她微微仰著頭,被風吹亂長發,十分美麗的模樣。
讓他……
實在不忍心傷害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