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羽心疼極了,要讓一個天真的孩子學會謊言,得吃多大的苦?
小晗這幾天到底遭受了什麽慘無人道的折磨?
不過,他還太稚嫩,說出來的謊言輕易就會被揭破。這個世界上沒人可以讀出另一個人的心思,更何況另一個人還是自閉症。
她告訴小晗:“沒人會挖你的心髒了,跟媽媽回家。”
說著,牽起小晗的手就往外走。
小晗戀戀地看了身後單薄羸弱的小玦一眼,對他說:“你也跟上來?”
小玦眼神木然而安靜地看著他,見他一步步往外挪去,自己也慢慢地跟在了後麵。
陸時鋒這才鬆一口氣,也跟上。
出了陰森森的標本室,穿過醫院大樓的走廊來到門口,重見陽光。
蘇星羽仰起頭來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之前一直沉甸甸壓.在心裏的陰鬱情緒也消散了不少。
她才要帶著小晗往車庫的方向走去,陸時鋒手下的幾個保鏢已經悄無聲息地攔在了她麵前。
她心中一驚,轉頭怒視陸時鋒:“你到底要做什麽!”
陽光下,陸時鋒高挑的身影站在醫院潔白的台階上,深黑色微微染著灰塵的西裝讓他看上去像來自地底深淵。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眼前這個朝思暮想的女孩子,緩緩開了口,嗓音幽沉:“星羽,我想和你聊聊。”
蘇星羽望著他冷峻的容顏,心中又生氣,又傷心。
剛剛忙著小晗和小玦的事她無暇顧及自己,可此時一旦塵埃落定,她望著這個男人,往事如山呼嘯而來,千百種滋味錯綜複雜。
但她不想和他談。
她恨不得逃得遠遠的,離這個男人越遠越好。
她隻想回F國,回到歐陽熠的那座莊園去。她甚至在想,如果為了避開他不得不做出一點犧牲,她……可以嫁給歐陽熠。
她害怕他。
害怕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也害怕他對小晗的態度。
他能夠不動聲色地為了莊蘅的孩子去挖小晗的心髒,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但那麽多的念頭也隻是在心中一閃而過,幾年前吃過那麽大的苦頭,她早就明白不能和眼前這個男人硬碰硬。她采取緩兵之計:“陸時鋒,我現在沒心情和你談,小晗才找回來,我要檢查他有沒有受傷,還要給他壓驚。反正S城是你的大本營,我和歐陽在這裏一時半會也出不去,你容我幾天時間,等我安頓好了小晗,再和你……好好談談。”
陸時鋒深深地凝視著她,澄澈的陽光變幻著一縷縷深淺不一的金色,照入她同樣澄澈的眼睛。
她看上去真美,依舊是記憶中嬌嬌.小小的身子,晶瑩得就像水晶般的眼睛。
她的臉上遮著一隻大大的口罩,把眼睛以下的部分都罩入其中,是不是她最近身體不舒服,怕來醫院受感染?
他有一股衝動,把她臉上的口罩摘下來,好好看看那張令他朝思暮想的容顏,可他明白他不能那樣做,那樣隻會激起星羽的反感。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什麽事都順著他的小兔子了。
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那隻緊緊抓著小晗的手,還有戒備看著他的眼神,無疑說明了如今誰在她的生命裏才是重中之重。
陸時鋒的心裏有一絲絲隱痛,就像無數把刀割出細微的痕跡。
在場所有人都望著他,屏息等待他的決定。
好半晌,陸時鋒才說:“可以。”
他不敢再多說一個字,生怕再多說一個字就控製不住讓人留下她的衝動,他用盡全部的自製力才克製住自己。
蘇星羽不敢久留,得到他的允諾,連忙牽起小晗的手快步往外走。歐陽熠也跟上。
“啊——”原本站在陸時鋒身邊安安靜靜的小玦又發出身影。
小晗搖搖晃晃的腳步頓了頓,轉過頭去看小玦,軟軟糯糯地說:“小玦,我下次再來找你玩~”
依依不舍地朝那個眼神木然的孩子揮了揮手,這才跟著媽媽往遠處走去。
小玦在他的安撫下,很快停止了無意義的發聲,視線一直盯著小晗的背影,直到他們走了很遠,消失不見。
陸時鋒也像兒子那樣,一直目送著他們三個人離去。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外加一個孩子,多好的一家三口。
心裏那陣隱痛越來越強烈,他神色複雜地看著走遠的小晗,那個孩子健健康康的,可愛又乖巧,任誰都會喜歡——是星羽和歐陽熠的兒子吧?
她……
是能生出健康的寶寶的。
而他的孩子呢?先天性心髒病,自閉症,單薄羸弱,時時刻刻需要細心嗬護,也許……是遺傳他的。
如果和他在一起,她也許一直生不出健康的寶寶,就像莊蘅那樣,再溫柔的女子麵對小玦時脾氣也一天天焦躁,有時會衝著孩子吼,事後又忍不住垂淚楚楚可憐地說:“時鋒,對不起,我真的控製不住自己……我真恨自己,照顧不好小玦……”
也許,星羽沒變成這樣,是一份幸運吧。
一份離開了他的幸運。
心裏有個不大的聲音告訴他,陸時鋒,星羽離了你過得很好。
可陸時鋒卻不願承認,不,無論如何,他都要她回到他身邊,失去她的日子他已經受夠了。
初秋的陽光清冽。
陸時鋒彎腰抱起小玦,往病房的方向走。
莊蘅已經得到消息說小玦找到了,早早地等在病房,見他們父子回來,趕緊迎上前:“時鋒,你沒事吧?怎麽好好的一身的灰?”
陸時鋒把安靜的小玦放到病床上,說:“我沒事,孩子受了驚嚇。”
莊蘅這才轉頭看孩子,掩了一下鼻子:“小玦身上怎麽一股臭味?他到底跑去哪了?真是急死我了,到處都沒找到。”
陸時鋒叫了保姆來給孩子換衣服,對莊蘅說:“大概是在手術室裏受了驚嚇,慌不擇路跑出去的。後來被歐陽熠的人抓住,歐陽可能恨我們那樣對待他的兒子,就派人把小玦塞去了標本室,想嚇唬小玦,報複我們。小玦身上是福爾馬林的味道,洗幹淨就沒事了。”
這是他拚湊事情的前因後果,能想出的最合理的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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