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方才的情景難道真是在夢中不成?莫非是我思念太重故而成夢?”薛丁山閉上雙睛,樓下哭聲更甚。唉!想起來了,今天是梨花大殮之日,樓下想必是眾人舉哀準備為她入殮。既然入殮必有屍身,那晚間一定是夢了。是啊,芳魂已去又怎麽能死而複生啊!“凝卿……”薛丁山淚如泉湧,拉過錦衾蒙住頭失聲痛哭。
“雲峰,凝姑已經去了,人死不能複生,你還要擅自珍重啊。”
薛丁山止住悲聲,慢慢掀起錦衾,李鴻正彎腰關切地看著他。薛丁山搌了搌眼淚,連忙坐起身來,問道:“姐夫,樓下可是準備給凝姑大殮?”李鴻點頭,說道:“是啊。你要不要下去再見上一麵?”薛丁山搖搖頭,說道:“見已無益,不見也罷。”李鴻歎道:“不見也好,免得看見又傷心。你還要擅自珍重啊,萬不可哀傷過度毀了自己的身體,還有許多事要你去做呢。”
“姐夫,……”薛丁山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就說出來吧,我也不是外人,何必吞吞吐吐的?”李鴻連忙問道。
“凝姑出生之時,天降異象可是真的?”薛丁山沉吟半晌方才問道。
李鴻點點頭,說道:“是真的。那一年冬天,寒江關內外天氣格外溫暖,以致許多花木殘冬時節已經育蕾萌芽。轉過年來,天氣又格外寒冷,直到三月才略有回暖。凝姑出生的前一天,天氣突然暖如陽春。一夜之間寒江關內外百花齊放,那日淩晨辰時初刻凝姑便降生了。”
“哦。那……百花仙子臨凡之說是真是假?”薛丁山若有所思地問道。
“這……”李鴻微蹙劍眉,像是在搜索往年的記憶,說道:“是真是假我也說不準。聽母親說,凝姑周歲之時,有一個遊方的道士自稱是什麽海外仙客。說了一些荒誕不經的話,說凝姑是百花仙子臨凡,是為了報什麽恩的。坊間也有一些議論,誰知道是真是假呢。”
“哦。……”薛丁山想起成親三日時的噩夢,想起昨晚的似真似幻,劍眉緊蹙,低頭不語。李鴻問道:“雲峰,你怎麽了?怎麽忽然問起這些來了?”
薛丁山搖搖頭,說道:“沒什麽。姐夫,大殮之後就要移棺到白虎堂了?”李鴻點頭,說道:“是啊,聖上降旨要在白虎堂為凝姑停靈七日,二十九日送到白虎廟安靈,班師之時連同嶽父一起送回故土入土為安。”
薛丁山微微點頭,說道:“小弟這幾日傷心的也夠了,不忍再聞悲號之聲,想留在這裏靜養幾日。”李鴻猶豫了片刻,點頭道:“你能這樣想就好了。好,我和二弟說一聲,打發兩個人來服侍你。”薛丁山輕輕搖頭,忙道:“不,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隻讓荀清按時送茶飯來就罷了。”李鴻隻得點頭,說道:“即使如此,就依你吧。隻是你千萬不可再傷心難過了,更不要往短處想啊。”薛丁山再次微微一點頭。
此時樓下鍾磬齊鳴,誦經聲和著撕心裂肺的哭聲,攪得人肝腸欲碎。
薛丁山再次淚如湧泉,泣不成聲。李鴻隻得打點起千百樣寬慰語言勸解。
憶蘭軒院中,李道符和飛空身著禮衣,領著手下弟子列立在兩廂喃喃誦經。
徐茂公、程咬金和薛景山、薑須、徐青、尉遲弟兄等人陪著薛瑛龍,率領仆童抬著棺槨在書房門外等候。
徐茂公看了看時辰,說道:“吉時已到,瑛龍,快進去告訴你的祖母,該入殮了,請她們回避。”
薛瑛龍答應,來到屋子裏,給柳王妃施禮,說了徐茂公的話。柳王妃連忙領著薛金蓮、李繡蓉等人避到紗幔之後。
徐茂公這才進來,令人撤去靈牌香燭,搭進棺槨。李道符和飛空進來繞棺洗業超度畢。十幾名仆婦把停屍床上樊梨花的屍身放進棺槨,捧過隨葬的衣飾等物填棺。填棺畢,徐茂公令“蓋棺。”男女親眷一起大哭。蓋棺訂釘,撤床停棺,徐茂公令人取過靈牌添了一個“主”字,依舊擺好。
大殮已畢,薛家上下有服者立刻著服。薛瑛龍身著齊衰盡孝子之勞;餘者薛鬱蓮姐妹,李繡蓉夫妻各著功服;竇玉仙以弟子之禮身著斬衰隨眾人舉哀。其餘家下男女仆從;尉遲弟兄,薑須等人也穿了緦麻。
薛鬱蓮喚過雙燕,吩咐道:“王爺在樓上沒下來,你給他把衰服送上去吧。”
雙燕連忙捧著一套齊衰上樓,挑簾進來說道:“下麵大殮已畢,眾人都在忙著著服。小姐讓給千歲送了來,請千歲著服。”
薛丁山看著雙燕手裏的齊衰,好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滾了下來。李鴻接過來,說道:“知道了,告訴二公子忙過這一陣兒,打發人去請禦醫來給千歲診診脈。”
“是。”雙燕連忙答應,說道:“姑爺的功服在下麵,請姑爺下去著服。”說著,轉身去了。
李鴻看了看手裏的孝服,歎道:“你又不出去,不穿也罷,免得看見徒增傷感。”薛丁山搖頭,滴淚道:“不。我一定要穿,盡一盡我們夫妻之情。”李鴻隻得幫他著服戴冠,著服畢,又勸了半晌。薛丁山才止淚,說道:“我沒事的,隻是,想起從此夫妻不得相見有些不舍罷了,請姐夫放心。”李鴻見他心緒平穩了一些,才放了些心。
紅日初升,徐茂公命人起了樊梨花的棺槨,李道符和飛空領著僧道引路,薛景山伴著薛瑛龍在前麵,尉遲弟兄等人陪著,薛鬱蓮姐妹和李繡蓉帶著竇玉仙等人隨後跟著,前往白虎堂安放。
柳王妃因為身體欠佳,又惦記著兒子便沒有隨行,令夏荷、夏翠扶著來到樓上。夏月挑起簾子,說道:“王爺,老夫人來了。”
薛丁山聽見連忙起身和李鴻一同迎出內室,柳王妃進來看了看薛丁山,哀歎了一聲,說道:“你父親過世剛剛一年,梨花又……唉!兒啊,你可千萬別再有什麽好歹,你要再有什麽三長兩短可讓我怎麽活啊!”話未說完,已經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