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鋒並不信她。
畢竟,她騙他也不是第一次。
不過,他依然需要這個承諾,就算給她一個教訓也好,讓她知道如果不聽話,受拖累的還有她身邊的人。
蘇星羽祈求地看著他:“陸時鋒,我都答應你了,快把小綾救下來。”
陸時鋒轉頭吩咐了聲:“桂媽,去看看裴先生來了沒有。”
蘇星羽一愣,很快,就看見一個身穿鐵灰色西裝的男人步履匆匆地從門廊那端走來,還沒走到陸時鋒麵前,就問:“小綾呢?”
陸時鋒用下巴點了點樹梢的方向。
男人再不看他們一眼,一陣風似的來到樹下,抬起頭。
樹梢上,那個美麗的女孩子委屈地喚了聲:“子衡!”
蘇星羽才明白陸時鋒早就想好辦法了,不然救兵不會來的這樣快。剛剛對她的脅迫,其實真的僅僅隻是脅迫而已,無論她答應與否都不影響救人。
他……並不是她想的那麽冷酷的。
她的心裏百味雜陳。
向樹下望去,原來那個男人就是裴子衡——帝皇的董事長,娛樂圈最大的巨鱷,也是站在商界頂端的寥寥幾位大佬之一。此時的他看上去根本不像傳說中聲威顯赫的大佬,他張開雙臂,溫柔地朝著樹上的女孩說:“小綾別怕,跳下來,我接住你。”
樹梢上的女孩子帶著哭腔:“太高了!好可怕……子衡……嗚嗚嗚……”
裴子衡耐心哄她:“不怕,慢慢來就可以。要是實在害怕的話就閉上眼睛。”
女孩子猶猶豫豫地,試探著用腳尖點了點樹枝,又受驚地縮了回去,哭:“子衡我不敢!嗚嗚嗚……”
陸時鋒額角的青筋直跳,冷冷嘲諷:“現在知道不敢了,是誰膽大包天到去爬別人家的樹的。”
夏綾也不知道是真怕還是假怕,明明哭得梨花帶雨,還能抽空抬眼狠狠瞪陸時鋒:“你這個人渣!混蛋!等、等我下去了一定不會饒過你的!”
陸時鋒雙手環抱胸.前,冷笑。
那邊,裴子衡顧不上找陸時鋒的麻煩,依然張著手臂,一心一意地哄夏綾:“小綾別怕,來,跳,我不會讓你受傷。”
他的聲音溫和醇厚,帶著一種如沐春風的從容,讓樹梢上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也慢慢收了淚。女孩子吸吸鼻子看著他:“那、那你一定要接住我。”
“好。”
“不準摔疼我。”
“不會。”
“我、我要是下來了,你、你也不準罵我。”她終於想起是自己闖了禍,雙手雙腳死抱著樹枝談條件。
裴子衡隻覺得自己此時的心情和陸時鋒有點像,很想把那熊孩子拖下來狠狠揍一頓。他忍了忍,甚至連臉上溫柔至極的神色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比剛才更和言細語地說:“我保證不罵你,晚上還帶你去吃大餐壓驚。”
“真的?”女孩子的眼睛亮起來。
“快下來,你一下來我就讓人去訂座。”
女孩子終於被說通,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鬆開了緊緊抱著樹枝的手。
穿著粉色衣裙的身影如繁花墜.落。
裴子衡果然如承諾那般穩穩接住她,雙臂如山般把她環在懷裏,就好像是全世界最安全的港灣。
夏綾的心砰砰直跳,一點點睜開眼睛,抬頭望見眼前的男人,聲音中充滿驚喜:“哇,你真的接住我了!我就知道子衡最棒了!”一邊說,一邊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脖頸,把小腦袋往他懷裏蹭了又蹭。
盛夏夕陽,繁花滿地。
穿著鐵灰色西裝的男人安慰著懷中的女孩子,眼角眉梢溫柔繾綣。
一旁的蘇星羽暗自鬆了口氣,小綾沒事真的太好了。然而,望著眼前的一幕,心裏不知為何酸酸漲漲的,又是羨慕,又是淒楚。
有些女孩子就是這樣的好福氣,被人如珠如寶捧在手心,珍重嗬護。
而她呢?空守著一個少夫人的名分,日夜被欺辱折磨。
她轉頭望門廊下的陸時鋒,見那個男人沉默地望著白薔薇花下甜蜜相擁的兩人,神色莫測,根本沒往她這裏看哪怕一眼。
她自失地笑了一下,轉身離開後院。
陸時鋒沒離開,他就這樣看著那兩人纏.綿夠了,美麗的女孩子一臉幸福地依偎在裴子衡懷裏,一起朝門廊這邊走。她時不時地仰頭看他,神色是那麽專注,充滿愛慕,仿佛就像擁有了全世界。而裴子衡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手,十指相扣,親密無間。
路過陸時鋒身邊的時候,裴子衡的腳步頓了一下。
“陸先生,”他說,“感謝你告訴我小綾遇險,不過,下次要再讓我發現你把她置於險地,別怪我翻臉無情。”
帝皇是做娛樂業的,和做精密器械的陸家平時並沒有什麽交集,這些大家族的重要人物平日裏都很有分寸,沒必要得罪的人決不得罪,所以,裴子衡如今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已經是很嚴重的警告了。
陸時鋒神色不動:“管好她,別沒事私闖民宅。”
“要不是你指使那些下人在正門攔我,我才不會爬牆!”夏綾氣哼哼的,她第一次爬牆是為了偷花沒錯,第二次爬牆是好玩,可後來確實試圖走過正門的,但很遺憾,被陸家的管家婉言攔在了外頭。
陸時鋒懶得和熊孩子講道理,隻對裴子衡說:“我不喜歡她和我妻子來往。”
裴子衡神色微冷:“小綾愛和誰來往就和誰來往,陸先生,恕我直言,管不好你妻子是你自己沒本事,別拿別人家的女孩子出氣。”
說完,護著夏綾頭也不回地離開。
陸時鋒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在門廊下站了許久,天色漸暗,他卻渾然不覺。他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看著夏綾用那麽崇拜和依賴的眼神望著裴子衡,他的心裏莫名有些煩躁——似乎,不,千真萬確,他的妻子一次也沒有用同樣的眼神看過他。一次也沒有。
漸暗的夕陽裏,他的耳畔忽然回響起蘇星羽嘲諷的聲音——“家庭?陸時鋒,你對這兩個字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從那天起,蘇星羽不再理他。
或者說,她以前也不太理他,自從他把她禁足後,她麵對他時最多的情緒就是吵鬧和憤怒。
可最近,連吵鬧和憤怒都沒有了,她似乎已經把他當成一個陌路人,空氣。她不再和他對著幹,也不再諷刺他,每個夜晚當他歸家的時候,她會在桂媽的提醒下去起居室迎候他,給他脫外套,解領帶。可這些動作都很機械,就連她在初嫁過來時那拚命掩飾的顫.抖和忐忑都沒有,她平靜的雙眸反射不出一絲情緒,就像一台沒有靈魂的機器。